暮色西沉,雲家莊的上空卻被火光映得通紅。微風中,傳來一陣陣木柴燒裂的“噼啪”聲,和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味道。
在火光的映襯下,筱筱木然地看著堆在柴火上的屍骨,靜得有些嚇人。
紫菱靠在三娘身邊,朝她那邊點了點下巴,小聲地問:“她沒事吧?要不要過去看看?”
“沒事,讓她一個人待會兒。”
三娘說著嘆口氣,轉身走開。其他人無奈地看了看她,也都各自散去。
安靜地聽著他們說話,筱筱沒有出聲,也沒有回頭。不知怎地,心裡好像堵了塊石頭,悶悶地,有些鈍痛。即使被火焰烤得皮膚有些生疼,她也不曾挪動半步。
明明和他們沒有感情可言,偏偏每次聽人提及,她都會心酸的想要落淚。原以爲是身體裡有另一個靈魂的關係,可是,爲什麼她會那麼難過?就連意外穿越,離開自己的親生父母,都沒有這麼難過。
爹、娘,好陌生的詞,好陌生的人。可她現在,卻想要爲了這兩個人,好好地哭一場。
吸了吸鼻子,眼睛也是酸酸的。當她一回身,就看到那個默默守在她身後的人。
他們不是都走了嗎?他怎麼……
癟了癟嘴,她快速走到他的面前,苦笑著問道:“冷血,讓我靠一下,好不好?”
不等他回答,筱筱已經撲過去抱著他,把臉埋在他堅實溫暖的懷裡,像個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看著她無助的模樣,雖然覺得心痛,但是,冷血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緊緊地將她抱住,聽著她低聲地啜泣。
“我想回京城。”一邊抽泣一邊小聲說著,筱筱突然覺得好安心,她已經有些捨不得離開這個懷抱了。
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他都不會拒絕,隨即點頭道:“好,一會兒我們就走。”
揚起哭花了的小臉看著他,本想對他展露笑顏,誰知眼淚又止不住地滑落下來。
冷血蹙起眉頭,替她拭去淚水,輕聲道:“別哭了。”
筱筱忙胡亂在臉上抹了兩把,扯著嘴角衝他笑了笑,然後,又一頭扎進他懷裡。一隻手輕拍著她的背,冷血轉頭看著還在燃燒的烈火,目光變得柔和起來。
站得遠遠的追命,八卦地注視那邊的動靜,被他們的舉動嚇掉了下巴。不信地揉著眼睛,對旁邊的鐵手說:“喂、喂,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鐵手也往那邊看了看,勾起嘴角輕輕一笑,把追命拽得轉了個身,有些責備:“非禮勿視你懂不懂啊?”
“那個是冷血唉!他……他怎麼……啊?”
追命指著他們語無倫次地念叨,成功贏得紫菱、紅綃的鄙視,兩人不屑地送他兩記白眼,心中暗道:白癡!
三娘摸了錠銀子交給鐵手,吩咐道:“你們兩個,去城裡買些骨灰罈回來。快去快回,路上小心些。”
鐵手接過銀子,拽著還想看戲的追命辦事去了。
有了大家的幫忙,筱筱很快將家人的屍骨掩埋。對著那堆新墳,她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個頭,才隨著大家離開。
這一次,總算是了卻她和小姨的一樁心事。而她現在也知道,當年替雲家收屍的老蕭,爲什麼會那麼狼狽地回到蕭家堡,並且立下那三條規矩。
這一切的一切,都與那羣神秘殺手有關,他們是受何人指使?幕後之人和雲家有著怎樣的深仇大恨?爲何連老蕭都要對他忌憚三分?
還有,當年是世叔讓老蕭趕去雲家,才救得她和小姨的命。那麼,世叔又是從何得知雲家會遭不測?他是不是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有太多的疑惑,筱筱就算是想破腦袋,也想不通。算了,還是快些回到京城,找世叔問個明白。他若是不說,她就回蕭家堡找老蕭!
幾匹馬漸漸消失在夜色中,就在這時,雲家老宅的門外,鬼魅般地出現了一行人。看裝扮,和那羣蒙面人毫無差別。
幾個人訓練有素地衝進雲家,找到了同伴的屍體。只聽領頭的人說:“把屍體帶走。這裡的事,我會向主人稟報的。”
“是!”伴隨著整齊劃一的回答,這羣人也很快地從雲家消失了。
沾染了鮮血的雜草還在夜風中搖曳,一切又都歸於平靜,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雖然不信三娘這麼輕易地就讓他們走了,但是,無情幾人著實鬆了口氣,終於可以回京了。
“回去記得給我寫信。”綠裳將他們送出城,還是捨不得筱筱,拉著她小聲說著話:“我這邊有進展,會立刻通知你的。”
“嗯,我回去會做安排,到時候,咱們一起走。”筱筱點頭應道,不忘叮囑她:“你也要照顧好自己。有些事,既然過去了,就別再想了。”
兩人依依惜別,最後,綠裳看著打馬遠去的筱筱,幽幽地嘆氣道:“到時候,只怕你就不想走了。呵,傻妞,神經還挺大條的。”
在回京的路上,筱筱不再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反而變得安靜了。大家都以爲她還在想雲家滅門的事,也沒怎麼在意。
可是筱筱呢?她心裡卻滿是糾結、糾結。其實,她每次犯病,雖然意識、行爲不受自己的掌控,可她卻不是什麼都不知道。每次像做夢似的,發生的每件事她都清楚明白。
也正因爲如此,她發現,自己似乎喜歡上冷血了。不管是這個意識清晰明瞭的自己,還是那個總會撒嬌賣萌的小蘿莉。
對於前世是個超級宅的雲筱筱來說,談戀愛這件事,好像從來沒有在她身上發生過。雖然知道他對自己很好,可是,她不敢確定,他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樣?
而且,既然決定以後會跟著綠裳離開,不如,把這份心動,擱在心底就好。她不想傷害任何人,特別是,有著那麼清明的一雙眼眸的他。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偷偷地瞥他一眼,正好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筱筱一怔,像做壞事被人逮個正著似的,忙低下頭,臉卻不由自主地紅了。
還有一天的路程,他們就到京城了。在筱筱執意要求下,他們住進了蕭家在這裡的客棧。趕了那麼久的路,終於可以不用擔驚受怕,安心地休息一晚了。
太陽已經升得老高,筱筱卻還賴在牀上,眨巴著眼睛看著窗外,就是不起來。
“筱筱,你起來了沒有啊?”
門外響起追命的大嗓門兒,他用力地敲著門,吵得筱筱扯過被子捂住頭,翻個身不答話。
“丫頭,你倒是應一聲啊!”追命把門拍得“咚咚”響,不懈地嚷著:“你看到冷血了沒?我們馬上就要啓程了,那小子卻不見了……”
“你說什麼?”
門突然被她拉開,嚇得追命往後一縮:“嚯!你想嚇死我啊?”
筱筱瞪他一眼,繼續問:“冷血什麼時候不見的?他沒跟你們打招呼麼?”
“我知道就不來問你了。”追命抱著臂,斜眼乜她:“丫頭,不是我說你,你也捯飭捯飭,披頭散髮的想什麼樣子?”
“要你管!”氣呼呼地吼他一聲,筱筱將門“砰”地關上。
快速地梳洗完畢,她已經大概猜到冷血去了哪裡。只不過……怎麼去那裡,她還有些犯暈。
在林子裡饒了一大圈,終於找到印象裡那條小路。筱筱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太好了,沒迷路,終於找到了!
順著小路往前走,果然看到冷血帶她去過的那個山洞。第一次獨自找對方向的筱筱,掩飾不住心裡的激動,雀躍地跑了進去。
遠遠地看到冷血在那裡舞劍,而他的身邊,還立著三個簡易的墓碑。
這裡葬著他的父母,以及養育過他的野狼。此次回京,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來看他們。所以,冷血一大早就趕了過來,看看他們,在他們身邊多待一會兒。
靜靜地看他舞劍,筱筱不禁微微勾起了嘴角。等他停了下來,回頭看向自己,她才走過去,笑道:“怎麼不說一聲就跑這兒來了?他們到處找你呢。”
冷血怔怔看著她,不禁有些晃神。自從離開辰州,筱筱很少說話,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而且,她還有意無意地躲著他,更是讓冷血不解。
見他不說話,只是看著自己發怔。筱筱明白,這幾天鬧情緒總是躲著他,是自己不對,他會生氣也是意料中的事。雖然心裡發慌,可一時間,她又說不出道歉的話來。
尷尬地咬了咬嘴脣,筱筱又說:“我自己找來的哦,都沒有迷路,厲害吧?”
又是一陣沉默。
筱筱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默默地嘆了口氣:看樣子是真生氣了。
“這幾天是我不對,我不該鬧情緒,對不起。”說著,她伸手悄悄拉住他的衣襟,輕輕地搖了搖:“你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怎麼還是不說話?筱筱鼓著包子臉,皺著眉擡頭心虛地瞅他,卻看到他眼裡的笑意。
你妹的,居然被耍了!
不爽地給他一拳,還未收回手,就被他捉住了手腕,任她怎麼用力都掙不脫。又氣又惱,筱筱憋紅了臉,朝他瞪了過去。
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冷血輕輕笑了起來:“其實,我沒生氣。”
是啊,他又怎麼會生她的氣呢?不會,永遠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