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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灼灼花(一)

十二歲那年, 我的父親不在了。

由於我的母親是繼室,分到的家產少得可憐,饒是這樣, 還不能讓我的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滿意。

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早上, 把我們母女三人趕出了家門。

雪花飄零, 似瓊脂碎玉, 本該是個吟詩作賦的好日子, 我們卻連一件厚重的衣裳也沒有,眼看著妹妹的小手和臉凍成了青紫色。

母親的孃家在長安,我的姐姐也在長安, 可長安卻是遙不可及,我們連盤纏都沒有。

就在走投無路之時, 城裡一戶姓秦的人家把我們接了過去。

他家是開糕餅店的, 以前我和妹妹經常光顧, 秦家還有一個七歲的小兒子,整日調皮搗蛋。

我們母女終於有了屋子住, 終於有了熱湯喝,自是對秦家夫婦感激涕零。

有朝一日若富貴,必讓這一家享盡榮華。

可又何來的富貴?只有給我算過命的袁天罡曾雲:龍瞳鳳頸,極貴驗也!

也許這就是一句空話。

在秦家的日子是無憂無慮的,母親幫著秦家夫婦打理糕餅店, 也幫襯著做些針線活計, 我和妹妹就負起看顧秦楓的責任, 他整日‘穎姐姐’叫個不停, 生得也可愛, 我卻沒有這樣一個親弟弟,只有兩個喪盡天良的哥哥。

到了春暖花開之際, 秦家夫婦又拿出供我們上京的盤纏,我們除了感激涕零,說不出一句話。

長路漫漫,還好沒有出意外,望著高聳的城闕和棋盤似的裡坊,我們竟有些躊躇?該去哪裡?姐姐家?舅舅家?姐姐在前年秋天年嫁於賀蘭越石爲妻,姐夫在越王府擔任法曹,府邸就在安業(yè)坊內。我們給了馬車錢,在坊內挨門挨戶的打聽,終於來的姐姐的府邸。

侍立在正門的奴僕馬上進去稟報,不大一會兒,姐姐迎了出來,相比出嫁時,她豐腴了不少,一如從前的美麗。

我們的嬌好容貌都是來自於母親,外祖出身弘農楊氏一族,美姿儀名滿天下。

姐姐挽住母親的手,無比激動,“母親!穎兒!珍兒!你們怎麼全來了?父親過世,我也沒能回家弔祭,真是不孝。”

“這麼遠的路,不去也無妨,反正人已經不在了,有這份孝心就夠了。”母親淡淡笑著,便把來意說明。

姐姐一聽之下連聲嘆氣,那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一向盛氣凌人,何況現在父親不在了。說著,便讓我們入府,又吩咐奴婢準備住處和衣食。

到了姐姐家,總算是安定下來,外公早已過世,兩個舅舅的府邸仍在長安城中。翌日一早,母親就領著我們前去拜望,只見到了兩位舅母,兩個舅舅均爲外任官,長年不在長安。

在賀蘭府住了一個多月,便有閒言碎玉傳來,大概是姐夫嫌棄我們了,又不能表露出來,整日跟姐姐冶氣。是啊!我們母女三人一無盤纏、行禮,二無可以投奔的靠山,姐夫容忍我們住了這些時日,已經很不容易了。母親是個性格高傲的女子,推說帶我和妹妹到西市逛逛,便離開了賀蘭府。

我們兩手空空,除了身上的衣物什麼都沒有,我知道母親的意志,那賀蘭府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們在朱雀大街上走著,漫無目的,連用午飯的錢都沒有。

正在這時,一個青年男子從馬上下來,仔細打量著我們,“姑母,您如何在這裡?”

母親定晴一看,怔怔立在了那裡,“崇敬,你是崇敬嗎?”

“我當然是崇敬呀!只是……。”看著我們的形容,他大概也猜到了幾分,領著我們母女三人到一座酒樓說話。

食案上擺滿美味佳餚,小妹早已飢腸轆轆,如饕餮一樣大嚼起來。

母親又說起了我們的經歷。

“怎麼不到我家去呢?”楊崇敬眉頭鎖眉著,“到底是一家人,父親也總是念叨著您!他老人家還記著兒時跟您一起栽碧桃樹時的情形。”

“一晃這麼多年,我們都老了。”母親長嘆了一聲。

從母親放鬆的神態(tài)上,就知道我們終於有了新的歸宿。

楊崇敬的父親名叫楊譽,曾任慈、汾二州刺史,現已告老在家,他是隋邢國公楊士貴之子,與我的外祖父楊士達是親兄弟。楊家的府邸就在皇城第一列的興道坊,與前朝隋煬帝的蕭皇后比鄰而居,整座府邸開闊、凝重又不失華麗,是鬱郁花木遮不住的貴氣。

一入正堂,楊譽迎來了出來,一身紫袍,白髮蒼蒼,他含笑看著母親,一時卻無語。

“舅父安好。”我跟妹妹鄭重施了一禮。

“這就是穎兒跟珍兒吧!當舅舅的卻從來沒見過。”楊譽忙叫我們起來,又把他的小女兒喊了過來,“凌香,你的兩個妹妹來了,趕緊出來作陪。”

話音剛落,從遊廊裡鑽來一個女孩兒,十四、五歲的樣子,杏臉桃腮,通身的淡粉色衣裙,笑意款款。這就是他的小女兒楊凌香,舅舅還有一個長女名慧儀,楊崇敬則是長子。

彼此落座,我和珍兒便跟凌香玩兒在一起,母親就和舅舅拉起了家常。

“崇敬如今在哪裡任職?”母親相問。

“回姑母,小侄在殿前任千牛。”表哥恭恭敬敬的回答。

母親點頭而笑,這差使真是不錯,天子駕前之人。

一時間,侍女端來了茶點,舅舅又令人大擺宴席,自是要好生款待我們。酒宴閒話才知道,舅母趙氏夫人已於五年前去世了,平生未曾謀面。到了傍晚,凌香又爲我們安排了住處,並差人向姐姐那裡送了信,說是留我們住一段日子。

洗漱罷,渾身暢快,便和凌香在榻上玩起了雙陸,不到一局,忽聽外頭有人稟報說是:王妃到了。起身之間,一個女子盈盈而入,淡青色的半臂襦裙,鵝黃的帔帛,秀若蘭芝,和藹可親。她就是舅父家的長女、凌香的姐姐楊慧儀,已嫁入皇室做了蜀王妃。

“你怎麼纔來?等你都等得不耐煩了。”凌香就身撲在姐姐懷裡,一付很會撒嬌的樣子,“姐夫呢?怎麼沒有一起來?”

“還說呢!這不是快端午了嗎?宮裡要造龍舟競渡,你姐夫也跟著起鬨兒,跟著六郎閒看工匠們造舟,一不小心栽到太液池裡去了。”不提蜀王還好,一提慧儀卻擰了眉頭。

“啊!”立時,凌香花容失色,“怎麼會這樣?姐夫他沒事兒吧?”

“他能有什麼事兒!自己從太液池裡爬出來,跟著六郎吃酒去了,還好沒有驚動了父皇跟母妃。”慧儀這才注意到我們,上前一步道:“穎兒跟珍兒是吧?父親中午就派人過來送信兒,一直拖到現在纔來看你們!別見怪呀!”

我和妹妹怔怔看著她,好一個嫺雅的美人兒,衣裝雖樸素,但舉手投足間處處透著落落大方的貴氣,她氣定神閒,笑容可掬,將溫婉、和煦全然寫在眉間。

“王妃。”我跟妹妹同時行禮。

“都是自家姐妹,這是做什麼?”慧儀扶了我們起身,邀我們一同入座,“都怪爲德耽擱了時辰,要不然我早來了!你們剛剛來到長安,還不太習慣吧!以後缺少什麼就跟凌香說,婢女們服侍的不好也跟凌香說,她可是我們家的小總管。”

說了一陣子話,差不多跟她熟識了,沒架子又隨和的一個人,從來不以王妃身份自居,很是關心我們,是一位貼心的表姐。反而換了凌香眉頭緊鎖,失去了歡聲笑語。

我們正說著話,外頭亂成了一團,有人一直在叫:慧儀。

慧儀剛嘆了口氣,凌香便衝了出去,幾乎是飛撲在那人的懷裡,院內燈火盈盈,凌香幽幽怨怨,“姐夫,你沒事兒吧!聽姐姐說你掉進了太液池裡,我好擔心你知道嗎?”

那人呵呵一笑,拿手在凌香頭上揉了揉,“你姐夫能有什麼事兒!有事兒的只能是別人,你知道嗎?救我的那些侍衛(wèi)都病了,你看我不是好端端立在這裡!實話跟你說吧!我就是想讓那些侍衛(wèi)全下水,看著他們都生病纔好!”

凌香小嘴一撇,拽著他的衣衫搖晃,“姐夫,你都掉進太液池了,還有心情說風涼話。”

我和妹妹相視一望,皆是納悶兒,這位就是蜀王?當今聖上的第三子,人生得不差,怎麼是一付無賴樣子?一身酒氣不說,滿嘴皆是市井之徒的言語。

慧儀笑著走了過去,似是在做警告,“爲德,當然我家的親戚的面兒,能不能收斂一些!吃了幾杯酒,就胡言亂語起來。”

“你家親戚?”蜀王這纔打量我們,後又換做一笑,“你家親戚怎麼都跟你一樣漂亮!”

一聽這話,慧儀趕緊把他拽走了,並囑咐凌香好生照顧我們。

就這樣我們在楊府住了下來,在楊府生活的這一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春日陽光明媚,我和妹妹、凌香在後苑放風箏,看著紙鳶在空中飄飄搖搖,直上青雲,讓人無限嚮往,什麼時候能和它一樣,飄蕩在空中,俯瞰神州大地?什麼時候能和它一樣,自由翱翔在天空,無拘無束,悠遠飛揚……。

不經意間,紙鳶飄飄然落在了榕花樹上,凌香扯著風箏線,卻是怎麼也收不回來,忙令一幫奴僕架了木梯去拿,無奈樹高參天,氣得她跺起腳來,一直罵著奴僕們沒用,嘟囔著去前面找姐夫了。

不一會兒,蜀王給她拉了過來,擡頭看了看參天的榕樹,瞇起眼睛笑道:“這麼高,我可爬不上去。”

凌香則不依不饒,扯著他的衣袖搖晃,“求你了姐夫,你就幫我拿下來吧!這個風箏是我最喜歡的,是大哥從齊州帶來的,長安城根本尋不到。”

蜀王給她搖的沒了法子,勉強應承下來,輕戳著她的小腦袋道:“就著一次啊!下不爲例,下次再落到樹上,可就不管你了。”

話音剛落,他似一隻展翅大鵬那樣扶搖直上,很輕鬆地從榕樹上取下風箏,若一隻蜻蜓一般款款落在我們的面前。

凌香纔要伸手拿風箏,卻撲了個空,蜀王笑著將風箏遞在了我的面前,“還是給武穎吧!你笨手笨腳的,再給我弄到樹上。”

凌香努了努小嘴,再沒說什麼!我接過風箏,道了一聲:“多謝殿下。”

蜀王微然一笑道:“什麼殿下不殿下的!多生分,你是慧儀的表妹,跟她一樣,叫我爲德就行!”

“爲德。”我喃喃著這兩個字。

“對啊!外婆給我取的名字,耶耶嫌拗口就沒叫開,不過我喜歡。”蜀王衣袖一拂,“不跟你們鬧了,慧儀還在前頭呢!好好玩兒,不許再把風箏弄到樹上。”

待蜀王一走,凌香又從我的手中奪過了風箏,該怎麼玩兒,還怎麼玩兒,根本沒有把爲德的話放在心上。

夜色沉沉,我躺在錦被裡是再也睡不著的,想著從家鄉(xiāng)來到這裡,一路受盡顛簸,好不容易有了落腳之地,可以後呢?正想著心事,凌香鑽了進來,通身的月白綾裙,配著一頭烏油油的頭髮,很是美麗。

“我姐夫怎麼樣?”她低聲問著我,一臉的嬌羞。

我一時不能評價,那個喜好插科打諢的爲德還真不好評價。

凌香衣袖掩面,嬌羞萬般,“你知道嗎?我姐姐已經跟娘娘說好了,再過兩年就把我接進府裡,我們姐妹兩個一起服侍他。”

這一點確實很意外,我看著她,一時說不上話來,“你……你過去是側室呀!”

凌香揚著清亮亮的眼睛,“側室怎麼了?做奴婢我也願意。”

那時,我不瞭解凌香的想法,就算爲德的人再好,凌香也不用這樣吧!不計較名分,不計較與姐姐共侍一夫。

“那爲德知道嗎?”我反問。

凌香做了一個靜止的動作,睫毛一眨一眨的,“他還不知道,你可別給我說漏嘴了!到時候給他一個驚喜。”

我看著凌香那天真無邪的模樣,是她一廂情願罷了,也許對爲德來說不是驚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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