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往昔利刃2
西城門的守衛眼瞅著穆倫王的車隊從門洞中駛出,被幾百人護送的唯一輦車讓人驚歎,而尾隨在車隊後方的囚車卻空空如也。
“慢著。”一個頭戴騎盔的壯士用手中的長槍忽然攔下正在進城的隊伍。
墨斗已隨著侍衛羣走到了前方,聽到後方傳來的呵斥,連忙回身後望,就見那唯一的輦車被一名陌生的男子給生生攔住。
“七王爺的尊駕你也敢攔,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嗎?”負責韓旭堯飲食起居的使喚嬤嬤上前一步,眼皮低垂,散出譏諷的光。
攔車的壯士倒也不是省油的燈,看他的穿著,顯然是一個城門將領。論說最近因韓婉公主的消失,鬧的皇城腳下人心惶惶,此番雖是看見了象徵韓旭堯身份的列陣隊伍,但此人還是對那空蕩蕩的囚車有種奇特的預感。
“煩請王爺親自出來跟小的們照個面,近來城中事故頻繁,恐放入不安分子……”壯士拱手道,他的目光沒有離開那擋著車門的輕紗簾幕。
“嬤嬤,你進來照看一下。”韓旭堯冷冷的聲線在此時想起,就見使喚嬤嬤順勢鑽入車中,再然後,就是姿態高揚的穆倫王,踩著臺階走下來。
壯士將領還沒有看清楚那一瞬間裡面還有誰,就慌忙向後退去,穆倫王的面孔他又怎會不識。
只聽得將領與上前的守衛紛紛退去,半跪在地上稱道,“屬下愚昧,耽誤王爺回宮,請王爺責罰。”
“派人跟太子殿下說,本王已歸朝,無須惦念。“韓旭堯淡淡道,沒有讓在場的人起身,一行隊伍就如此自然地穿行過跪了一地的城門守衛。
壯士嚥了嚥唾沫,他們隸屬於韓旭飛太子府門下,能捉到其他王爺的錯處定然論功行賞,眼瞅著韓旭堯的隊伍漸行漸遠,他起身朝身旁的一個小兵吩咐道,“回稟太子府,七王爺看樣子帶回來的好東西不只一件,讓主人小心招呼。”
他們真正看到的又豈止空空的囚車,當然還有那被粉琢雕飾的火器裝備。
將將送完不敢擅自招惹的穆倫王,卻是迎來了新一撥低調華麗的車隊,他擡眼看了看,這輛馬車可沒有特殊的身份標記,若不是此時接近黎明,他身爲城門將領,未必會引起警惕,在這個時候回城的大戶,可是必須有通關密文的。
“我們是東魚河畔的商戶,這是通關密文。”車隊的馬伕倒是個爽利人,還沒有駛入城門前,就早早拿出了官爺們要查看的東西。
“你這後面都是什麼玩意?”壯士一改之前的狗腿子嘴臉,他故作官派道。
“都是些貨物,這不是趕早,怕耽誤晌午的買賣。”馬伕巧舌如簧,坐在裡面的主子根本連面都不用露,因爲所有的手續都一一具備。
“走吧。”壯士意外地沒有刁難,有通關秘文,而且正是他的主子下的手書,況且這後面幾石米,都能查出出處,倒是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
望海都的初晨景緻,濃濃的霧靄,透出仙境般的玄妙,韓婉的手從馬車的車窗伸出,她激動地有些想哭。從來沒有離開家如此久,這次能夠遇到三哥,險些逃脫,她直到現在仍心有餘悸。
“公主切莫傷感,三王爺這般做,也是有他自己的道理。一來是不要將公主回來的消息四散開來,二來也是能徹查出究竟是何人對公主下的毒手。”這是一個喜歡穿蘭花秀樣的豆蔻少女,她十分識大體的坐在韓婉的身邊,小心侍奉著,見她沒有應答,就接著道,“此番用北胡舒家進入東原的夏季商隊做掩飾,也是一個幌子,公主不用擔心,很快就能進宮了。”
“你叫什麼名字,以前沒有在樺甸府邸見過你。”韓婉忽然用審視的目光看了看身旁的姑娘,她的模樣頂多十五歲,可是她的眼中太過平實,說出的話卻不是這番眼能夠傳遞出來。
“小的衛芝鶯,是三月前進入王府的。”她答,這個名字她興許很久沒有用過了。至少在鶯兒幻想當龍家王妃的時候,她從來不敢妄想,有一天她能夠用自己的大名成爲隴南王的一個小小助力,聚沙成塔,她鶯兒就是其中的一粒沙。
韓婉點點頭,她生來就存著一份細膩的心思,眼前的侍女所說的話,並不是正宗的東原口音,經過這次綁架,她再不能對任何人隨意相信,因此,這名叫衛芝鶯的女子,並不能真正成爲侍奉她的人,她需要再將幼蓮找回身邊纔是,並且,她也有很多話要問問幼蓮。
王玉之山的清晨,有肆意的蟲鳴。然而再響亮的蟲鳴也不能打斷此刻男人的靜思,雙手運至丹田之下,能夠感受到屬於血脈之氣的內力在緩緩升騰,深吸一口氣,世界大同。那個連綿不絕的雪夜,父親的血濺灑在潔淨無比的雪地裡時,他就暗暗發過誓言,絕不做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龍炎洛想到此,不禁擡眼看了看銅鏡中沒有裝上痂皮的面容,這纔是他,手臂上的蟲洞已接癒合結痂,他活動了活動,舒展自如,沒有特別的不適。
末兒被魔鬼帶走後,一定受到了折磨。龍炎洛抿了抿嘴脣,遂又透過窗子看向遠方的綠色植被,他狹眸微瞇,心想道,但魔鬼也不能想到,那失去關鍵一角的臨天海域圖,又怎麼能發揮真正的作用。
“大人,今天覺得如何。”王逸輕敲書房的門框,他清平如水的聲音從近處傳來。
“今天依舊很好,內力在好轉,多謝王兄。”龍炎洛開始跟王逸兄弟相稱,他用手拍了拍王逸寬闊的肩膀,就見王逸順手從袖子中掏出幾枚銀光閃閃的物件。
“你好了自是沒有什麼問題,這是從西蜀僱人做的,相信能跟姑娘從前用的沒有太大出入。”王逸手中平放著的是九枚銀光鋥亮的寒鐵扇墜,盈盈的扇穗閃爍著晶瑩的光芒,有陽光打上來,看的龍炎洛有些失神。
“我會親手給她戴上。”龍炎洛喃喃道。
“大人在給姑娘戴上之前,也還是把這個也戴好吧。”王逸將閒置在桌案上幾天有餘的痂皮復而塞回龍炎洛的手邊,這層皮需要戴好,否則他怎麼能夠親近末兒的身。
銅鏡中的男人樸實無華,有幾道劍傷在脖子上很醒目,但是並不影響他整個人的英偉氣質,王逸滿意地點頭,隨後繼續稟告:“翠兒姑娘跟黑蛟大人已成親,舒家得到姑娘被押解回望海都的消息,已派出潛伏在樺甸王中的米商前去接應,只是陰差陽錯,舒家不曉得三王爺跟七王爺沒有過多的交情,於是此番接應到的應該是韓氏的五公主。”
“芝翠辛苦,芝鶯是否也在她身邊。”換裝爲洛炎後,他轉身回望,一雙如同鷹隼般的眸子讓人難以直視,他隨口問道,卻見王逸突然跪在地上,“這件事屬下辦事不力,鶯兒姑娘跟翠兒姑娘私下合計,竟是混入了舒家的隊伍中。”
洛炎的計劃中,是沒有那個十四歲小女孩的席位,他雖不知翠兒爲何如此安排,但是本著對她的信任,他決定相信,本來緊縮的眉頭頓時舒展,他道:“你的意思是,鶯兒來東原了。“
“是的,大人。”王逸鎮定自若,他明白龍炎洛每步棋的含義,一個棋子的撥動會牽動大局,這一點不用說他王逸也已經感受過,只是被用爛了的雙面棋子黑蛟,此番還會再爲龍炎洛所用麼,衛芝翠這一步是打的情感牌。“大人把局全壓在一個人身上,會不會太不周全。”
“你又怎麼會知道,某個人他搶過去的並不是完整的底圖,妄想跟臨天海皇一步達成契約,他韓旭堯想的未免太簡單了些,至少東原還有一個人不會讓他獨吞這塊肥肉。”只見洛炎的軟劍迅速從腰間抽出,而蘸了些許水花的手指,瞬間在紅木桌面上寫下一個“樓”字。
忘羅香氣的消退宛若打開一個保護罩,藍末醒來的時候是被韓旭堯橫抱在懷中的。宣池殿的門外早早就候著若干女婢,其中領頭的上前想要接過半昏迷的藍末,卻是被抱著的人喝令下去,韓旭堯冰冷的雙眸在衆人面前早已司空見慣,於是也就沒人再敢上來幫忙。
沿路的輕羅雪緞彷彿雲朵般綿軟,編織成虹色的路招,在彎彎曲曲的迴廊中若隱若現,這是隻有韓氏公主才能居住的宮殿,末兒她有這樣的印象,她的目前在殤宮的枯井前跟她敘述過往事,韓子姬曾說,東原的宣池殿冬暖夏涼,繁花吐豔,美不勝收,而自子牙江匯入的清清泉水更有美容明目的功效,總之,宣池殿一定是皇帝最寵愛的閨女所居住的地方。
藍末從來不曾想象,身爲一個通緝犯,她竟然有資格被堂堂七王爺抱進殿中,享受公主的禮遇。
“好了,別裝睡了,給本王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