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御馬少年5
龍炎洛不去理會殷慕楓的逐客令.他的步子沒有一刻停頓.讓他爲之心跳的女子就在他的身側.也許.只要他願意.他定能將她奪回來.
只是.這裡是不識愁滋味的西蜀王土.這裡沒有飢餓的流民.亦沒有讓人心焦的戰事.他想到此.腦袋有些發麻.因雪災至今仍沒有足夠救濟糧食的旗平城.就快要變成一座人吃人的空城.他的指尖冰涼.心跳減緩.向來君主不是應該憂國憂民纔對麼.可是.他爲何在看到藍末之後.腳步卻爲之一頓.鞋底似是與地面膠著在一起.怎麼都移不開半分.
“在下正如六王爺所說.今夜不便久留.明日馬術賽上見.”男人暫時說服了自己.他不能爲了藍末而不顧十萬難民的生死.正如.他在跟通蕪公主打成某種契約之時.似乎應該去拜會一下.他刻意避而不見的舒氏旁系.
一路疾行至後院馬房.龍炎洛的唯一座騎——野燼正在微微吹拂的春風中等候.陳倌看向一臉怒色地龍炎洛.他雖有疑惑.還是詢問道.“不會是皇妃出了什麼事情.”
“你在這裡等候長公主出來.”龍炎洛一掃袖面.飛身上馬.“記住.將她拉到旁側.再把我寫好的文書交給她.一定不能讓那個人看見.”
“知道了.少主.”因多年的習慣稱謂.即便龍炎洛已然登基.陳倌和百楊依舊叫他少主.這個稱謂自龍炎洛五歲就沒有改變過.現在當然也不會變.
白衣翩翩的男子騎行在銀白色的月光之下.邁出籽烏城的城門.入眼既是鬼魅般的森寒.這就是險些被流匪用流火炮炸沒的山原.男子一臉堅毅不曾改變.那小二的話語尤在耳邊迴響.“有人送來東西.說是公子知道該怎麼做.“小二的手攤開.那是一堆桂花糖.他的臉之所以腫脹.自然是被託話的人給狠狠地揍了一頓.
龍炎洛輕笑.不分青紅皁白.就將人處置.問這世間除了一人.還能有誰.
但見前方出現星星般隱隱閃現的微光.男子眉間輕緩.他使勁緊了緊馬鞭.就見野燼將前蹄高高揚起.一陣長嘶過後.就停在了原地.
“大皇來了通蕪.竟是沒有打個招呼.就走了.實在是不把舒家人放在眼裡啊.”說話的是一個粗聲粗氣的男人.龍炎洛不屑地瞥了過去.他沒有答話.目光聚集在男人身後.捆的緊緊的孩子.
祝珊珊那雙桃子眼.早早的就盈滿了淚水.嘴裡因塞滿了布團.她想哭出聲卻是哭不出來.髒髒的小臉有幾個黝黑的手印.看著十分不堪.
“放了她.”龍炎洛聲音低沉.似是一條沉浮已久的游龍.他面前的粗漢是在挑戰他的底線.
“放了她也簡單.把舒雲纖給你的藏寶圖交給我.我就放了她.”粗漢似是完全不把龍炎洛放在眼裡.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他自然想當前者.只是.這個前者未必那麼好當.
洛水劍瞬間出鞘不需要跟任何人打招呼.就見一道刺骨的寒光劃破天際.粗漢的眼前頓時晃過一道凌厲的劍氣.再睜眼時.竟是生生被斬去了半隻耳朵.如殺神般的男子屹立在山原上首.他再不會多說一個字.因爲.他深知.跟愚蠢的人談話.除了拉低他的智商.絕對再沒有其他的用處.
龐統正是那失去半隻耳朵的囂張紈絝.身爲通蕪龐氏的嫡子.他在族裡的身份如日中天.然而龐氏在西蜀再風光.也是屈從在巍巍舒家下面的一個小分支.因如今的涵凝郡主是由左派龐氏培養出來.她風光自然會令龐氏長臉.只是由此牽出的一個大秘密.卻也被名不見經傳的龐統給偷聽了去.
他的父親龐博曾經給了舒雲纖一枚信物.據說這枚信物跟西蜀的天華物寶的所在有著至關重要的聯繫.只要得到它.這天下的江山也就觸手可得.
人總是貪心的.有的.卻是貪的心太多.比如正在歪嘴哈哈笑的龐統.他自從得知北胡大皇悄悄來到西蜀之後.得知舒雲纖秘密派白衣衛秘密跟蹤龍炎洛之後.他就猜想到.能夠讓舒雲纖如此不放心的.根本就不是北胡的大皇.而是那大皇手中拿著的信物.
於是.首先要得到這個東西.纔可以.心裡這樣想.龐統手上的短刀頓時也揮的孔武有力.一時忘記只剩下一隻耳朵眼的耳鼓正在淌著血.他咬咬牙就奮力拼上龍炎洛的長劍.
肆意的打鬥驚起了一地的落葉.就見龍炎洛的眼中殺意瀰漫.似是血紅地雙眸在夜色中分外駭人.擋在他面前的人越來越多.他這才發現.隱在暗處的龐氏走狗.纔剛剛出來一個連的陣容.只怕.在那低聳的山頭.還藏著上千人纔是.
男子鼻尖有一滴汗珠滴落.在仍然涼颼颼的早春夜晚.實在不符合時機.
自龍炎洛匆匆告辭後.清楓樓裡一派清平.有些失了魂的藍末.周旋於殷慕期帶頭的頻頻進酒之中.也好歹身邊有個酒罈子殷慕楓.不但幫藍末把酒巧妙的紛紛擋下.甚至還多進了太子幾杯.
“末兒.你累了.”殷慕楓的面色如伊始.喝了二斤水酒.就跟喝了二斤清水一樣.他帶著擔心地神情看向身邊的美人兒.關切地詢問.
“我先回去吧.明天還要比賽.我要早點休息.”藍末自知這個理由編造的十分拙劣.可是現下又沒有其他的法子離開此處.她實在是疲於跟不喜歡的殷太子再有多番交集.
“凌風.帶姑娘回府.”殷慕楓衝著不遠處.候在一邊的貼身侍衛凌風喊道.就見藍末由著凌風攙扶著.就朝著樓下行去.
所有人的馬.以及馬車都被分到了後院.藍末見到後院的馬匹.眼中忽而閃過一絲狡黠.只見她忽而捂著肚子.“我的肚子好疼.“
“姑娘.你怎麼了.”凌風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他的反應自然是有些僵硬的.
只是.反應如果慢了一步.就會被面前的人搶先一步.藍末不動聲色地用後手肘撞向男人的腰部.只聽得男人悶哼一聲.再然後.就是骨節錯位的聲響.許久未用的近身攻擊.果然還是沒有荒廢掉.藍末瞬間飛身上馬.再不管已被自己放倒在地上.仍在喘息的凌風.她一句話都沒說.就順著地上唯一的馬蹄蹤跡.向著城門外的方向奔去.
“龍炎洛.你這個大傻瓜.”藍末心中狠狠地自語道.
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這怎麼會是你的作爲.那小二半邊腫著的臉龐.分明就是最淺顯的易容術.藍末眼中寒芒盡顯.籽烏城外的那片山原.她是領略過的.白天裡縱能藏下上萬精兵.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少說藏上數十萬的精兵.你未必能夠看見.
夜中.盛滿了鮮血的味道.
遠方遙遙響起地狼嚎.令人發自內心的戰慄.墨發已被打散的龍炎洛.臉頰上已染上了暗色的血跡.他拿劍的右手.已經分不出皮膚本來的顏色.他看著祝珊珊小小的身體.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的身子.就快沒有了氣息.
祝珊珊還不能死.她若是死了.那麼.北胡的那位軍機大臣定然會爲喪女之痛而揭竿而起.他龍炎洛不能成爲別人宰割的對象.
心想到此.那盤絕妙的計劃.似是要從手中抽離.捏著黃玉信物的左手.正在緩緩的張開五指.
“我說…“秀麗颯爽的身姿.全然不因爲女子身著的華美服飾而失去顏色.白皙的臉頰襯著幾許微紅.藍末聲音上揚.她笑道.“用幾百人的聯排.欺凌一個人.你們不覺得丟臉麼.”
龍炎洛難以置信地回頭.他的身體裡有中莫名的滋味涌上心間.有些話.似乎總是到要說的時候.才覺得晚了.有些事.似乎總是要做的時候.才覺得沒有機會了.比如.他現在想問一句.藍末.你因何而來.答案卻不能是心中想要的那一個.
龐統等人的目光瞬間彙集在藍末稍顯瘦弱的身影上.只見女子只言了一句.立刻馳騁在巍峨的山原之上.迎面而來的.正是龐統掩藏在山原暗處的那幾百侍衛.
“扇墜不多.先練練手.”藍末早就料到會是如此浩瀚的陣容.只是對方的兵士顯然不是正規皇家軍出身.但見那沒有拿著盾牌的左手.藍末就猜到.這不過又是一起流匪事件罷了.
與流匪唯一不同的是.這羣非正規軍.似乎還知道蟄伏.這兩個字的含義.
龍炎洛仍在與上十個人糾纏.刀光劍影中.招招果敢.誓要去來人首級.只是片刻之間.藍末駕乘馬匹.飛身而至身前之時.龍炎洛就知道.藍末並未要以一人之力來對抗著幾百驍勇侍衛.
“上來.”藍末喝道.她沿途順手抄來的一柄長刀.有些沉重.倒是殺傷力驚人.快馬奔上前.竟是滅了十幾個要圍上前的侍衛.
“不必.”龍炎洛意外地沒有迴應馬上的女子.藍末冷哼一聲.倔強如初見般.“我只是不想你客死異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