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蜀中鬼工1
自得知江煜城那傻小子,是爲跟蹤殷慕容而慘遭懲戒,藍末就知道,她即便想偷偷休息一小會兒,那絕對是奢望,因爲沒有到達絕對的安全,她是不可以懈怠而戰的。
如此,當楊曉離滿目憂傷地攏了攏髮髻,依依不捨離開這處暖玉生煙的樓閣之時,藍末就知道,她若是再讓殷慕容舒舒服服的,那麼她就不姓藍了。
“等等本王,我去看個東西。”殷慕容極愛面子的本性盡顯無疑,他必須要知道藍末的名字,於是先去房間找找賣身契的位置,掃一眼也不會耽擱太久的時間。
藍末微微一笑,隨意取下頭上的珠釵放在腰側,摳下來的珠子一枚一枚緊緊握在手心之中,她四下觀望此刻的三層樓閣,西蜀王室喜愛鏤空的建築物,真是在哪裡都能尋見,放在書架之上的各式古玩,從鏽跡程度就能看出年代久遠,藍末默默惋惜,如若一會兒這位不配合,那麼就不要怪她損壞器物了。
雖只隔了幾個時辰,可是殷慕容還是甚爲費力的在一堆宣紙中找到那張用上好香墨寫的,滿花坊賣身契。
“藍。末?!耙竽饺菘粗鴦寢寖^造的賣身契上的名字,他的思維有一刻的停滯,他對這個名字太熟悉,熟悉到他看到這個名字竟是沒有感覺到,忽然擊中脖子的珍珠。
眼前一黑,殷慕容就這樣從梯子上跌了下來,而再醒來的時候,他的手和腳早就被自己備好的繩索給捆的死死的。
“五王爺,真看不出你還有此等愛好?!彼{末將剩下的繩子丟在地下,她笑著說道,“我白天還在納悶,堪比後宮佳麗三千的中閣小主,你要用多少精力享用,如此看來,用繩子,就夠了?!?
“藍末,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是誰?!惫芳碧鵂?,用來形容殷慕容現在不堪的模樣頗爲恰當,“我買過你,後唐的殺手是麼,我現在給你錢,你把我殺了吧!”
“我確是你口中的人,但是我沒有跟除東方家族外,任何一個人做過生意。”藍末說完此話,甚是覺得有誤,因爲,憑良心講,她跟一個人是做過交易的,這個人就是龍炎洛,只是她此時沒有必要跟一個不相干的人解釋,“你買的人,興許是頂著藍末名字的殺手。”
殷慕容的神智已有些不清晰,他本以爲藍末只是將自己捆著就算完,可是一陣又一陣翻滾的疼痛在腦子裡如閃電般,他方纔那番迷迷糊糊說出殺自己的話,也正是這種情緒所致。
藍末卻是不動聲色的在心中數著數,殷慕容啊殷慕容,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走進來。本姑娘還沒有那麼快要走,你這是自投羅網,你這絕對是挑戰自己的權威,怪就怪你動了本人的救命恩人,要說膽大妄爲的真心是你,不是我。
於是,這一點點的翅幻粉,不過是慰藉你讓江煜城受傷的代價罷了。
“你是誰?!彼{末微微皺眉,開始向犯迷糊的殷慕容發問。
“殷慕容。”雅王猶如一隻待宰的獵物,十分聽話。
“王府的奇門出口在哪。”藍末不出意外將最想知道地問題拋出。
“在那。”殷慕容的眼神所傾注的方向是一幅畫,那畫上畫著的分明是一個人的背影。
藍末瞇著眼睛,意猶未盡地看向那似曾相識的畫,想來她猜測的人,應該就是那位面冷心冷的,冰窟窿棲若姑娘了。
畫畫只畫背影,棲若竟是幫雅王府設置奇門遁甲之術,難道殷十一跟老五的關係還算不錯?可是回想之前兩人在滿花坊以命相搏,藍末還是略有些疑惑的搖了搖頭。
藍末已朝著面前之人的胸前輕點兩下,就見他歪歪的靠著牆腳睡去了,她用手扣動機關,看向窗外的遠景,所有事物開始微妙的發生變化,本來看不出規律的園子,竟是有一條清晰無比的寬敞大路顯現出來。
她微微點頭,再次確定男人已經沉沉睡去,縱身一躍,沿著道路奔向雅蘭中閣,一處偏僻的家丁房。
“謝謝夏至姑姑?!苯铣瞧鋵嵄让媲暗南闹吝€要大上幾歲,可是礙於先後進入王府的規矩,後來的人輩分都要低些,剛纔見到王爺不知禮數,是被嚇的,如今已恢復了神智,自然不能怠慢救下自己的人。
“不用謝我,你先把這碗藥喝了吧?!毕闹潦莻€善良的姑娘,她只是希望眼前的恩人能快點好。
於是,當藍末突然出現,打破這番寧靜的時候,她也是發覺來的真不是時候。
嘩啦,湯藥不小心從江煜城的手中滑落下來,他見到藍末突然出現,顯得有些侷促不安,連忙不利索的站起身,還不小心碰倒身後的幾個瓷碗。
“江煜城,你且說說你今夜去招那位,是動什麼歪心思?”藍末一臉壞笑,她倒是有的是時間逗逗這個小子,沒有幾斤幾兩還敢去夜探王爺的閣樓,膽兒真是肥的。“莫不是,你知道雅王好男風兒吧?!?
“啊?”江煜城面癱了一下,異口同聲地當然還有一臉惶恐的夏至。
“咳咳,我就無端猜測,你不必當真。”藍末說的輕鬆自在,她見江煜城能夠自己站著了,也不由放下心來,她看了看相處不足半天的夏至,“你不會把今夜的事告訴那個人吧。“
“不會的,請相信我?!毕闹梁軣o辜,她見藍末點點頭,連忙起身去收拾剛纔散落一地的碎瓷片,就聽得一聲悶響,夏至也很乖順地倒地昏去。
江煜城怔愣地看向瞬間變臉的藍末,他正要開口斥責,卻是聽到藍末懶懶地聲音傳來,“她什麼都不知道,才能繼續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好吧。”江煜城一時語塞,他發現這次遇到藍末,她不再像以前那般神秘莫測了,反而卻總是堵的他說不出話來。
“我們要出發了。準備好沒。”藍末沒有笑,只是當她看見江煜城仍然不利索的腿腳時,那三個字又不出意外的閃現在腦海中,拖油瓶……
午時的毒日頭懶洋洋的爬上三層閣樓之上,殷慕容渾身痠痛地醒來,他仍然被捆住雙手雙腳,身體僵硬地癱在地面上,甚至,他的嘴裡竟是被賽進了臭哄哄的襪子。
“藍末?。?!我要殺了你?。 蓖苏f一句,殷慕容愛面子必然引發另一個怪僻,那麼,就是潔癖。
於是,當一大早就從家丁臥房新穿了一雙襪子,守在門外的家丁李武,他聽見從閣樓陸續傳來的霹靂啪啦的摔碎器物的聲響,不由帶上幾個人就衝了進來。
李武看到屋中一片狼藉的場面,他的額間瞬間滴下了幾滴不容易察覺的細汗,孃親專門給他鞋襪上繡的武字,有一撇恰巧在王爺的嘴邊露著。
於是這一日,南空江北的某王府,有一個王爺用紫竹鹽洗澡,洗了十二個時辰。
時隔兩天,鬼蜮城的九龍客棧是城中最高的建築,也是最奢華的客棧。此時正是上午,前來喝早茶的少爺小姐,絡繹不絕,甚至也有一些外地的貴族借住此處。
“殿下,這就是最新的消息?!崩顪Y本就是殷慕幽名副其實的貼身護衛,於是,此刻跟他在九龍客棧用完早膳,也是理所應當。
“這麼說,她又逃脫了?!耙竽接氖种卸酥娜匀皇悄钅畈煌男幼泳?,果酒其實不醉人的,這句話,他仍記得是誰對他說的。
只是,這個人似乎早已經忘的乾乾淨淨。若是藍末知道,某日殤宮裡一壺喝剩的杏子酒,會讓一個人懷念至今,她是該微笑還是該解釋呢。
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一生,誤會了就是一世。
殷慕幽從回憶中抽離,不管藍末在不在,有一件事情,他必須要做,此時離西蜀和北胡的訂婚之期愈加臨近,他須得去籌備一些準備迎接貴客的事宜了,至少,要將興風作浪的苗頭扼殺在搖籃裡,這裡是西蜀,內亂且難平息,再來點外亂,顯然不是他所希望的。
“你放開我!“幾乎衣不蔽體地女子一手抓著旁桌吃剩的食物,拼命往嘴裡塞,另一隻手推搡著想要上前阻止的小二。
“小乞丐,滾去外邊吃!“九龍客棧的掌櫃不客氣道,就見小二們兇神惡煞的駕著女人的兩隻胳膊,喊著一二三,就將此女丟在了外面。
“不給吃就不給吃,我不稀罕!“女子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又扯了扯根本就不能罩住身子的衣服,仇恨的看著周圍圍上來的不軌之人。
透過竹簾的飄窗,殷慕幽目光所及之處,正是在地上被圍成一圈的乞丐女。
“李淵,你去看看下面發生了什麼?!币竽接碾S口說道,他不知道爲什麼,這個女子的神態舉止都像極了某個人,於是,他只是想幫她吧。
而正從街道另一邊喬裝成兩兄弟的藍末和江煜城,也是看見了大街上正被欺凌的乞丐女子,江煜城想上前看看,卻是被身旁的藍末一手按住,“你且等等,有人管這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