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混入柳門2
紫金殿門軒昂壯麗,沒入其間的兩座後宮,在雪白的梨花中,猶若半妝美人。紫梨殿位於東側,照拂殿位於西側,只是真正的東宮娘娘卻是住在位於西側的照拂殿,而那空了很久的紫梨殿,至始至終只有皇帝一人宿在那裡。
殷慕幽沉著一張臉,默默跟在母親夏拂身後的時候,他有那麼一刻,是想回疊翠山莊待著的,那裡天地連成一線,芳草菁菁,沒有世俗的喧囂,亦沒有明槍暗箭的防不勝防。
“母后有什麼事在這裡說就好,孩兒不願進入那座宮殿。”小十一說道。
“以後不要再去滄妃那裡,那兒不是什麼好地方。”夏拂叮囑。
“母親如若教訓十一,十一無話可說。”殷慕幽的臉色很不好看。
“那個女人不過是青樓女子,你就那麼上心麼。”夏拂儀態端莊,兒子的冷漠似是不能影響她關心兒子的舉動,只聽她定定地說道,“你與其天天去那桑田居等待,不如換一個方法。”
夜雨瀟瀟,卻是不能讓宿在照拂殿,一夜未眠的殷慕幽伴著雨聲睡著,他靜靜地等待照拂殿最後一盞宮燈熄滅,宮門外三更鼓聲恰恰響起,只見客房中的一扇窗在風中來回搖擺,一道迅猛的身影踏上紛紛的夜雨在屋檐上疾步行走。
雨水打溼了少年的臉頰,睫毛上似乎還有絲絲的雨滴粘在上面不肯下落,躍過一道又一道別致的宮殿屋廊,少年的目光匯聚成一道道嗜血的狼眼目光,他的視線所及之處,正是底下還沒有歇息的滄海小築。
露天的風肆意涌動,雖說下午那會藍末確然醒了過來,可是在短短的幾天中,她的情況十分的不穩定,就連見慣了各種寒涼體質的月貝滄,也是被藍末反覆的病情給搞的很是不解,如果說陰時陰月的東方洱已是百年難遇,那麼藍末這種看似寒涼,實則火熱的體質,則是千年難遇了。
月貝滄手裡拿著一個碩大的水晶球,她看向泡在紋爐中昏迷不醒的藍末,直勾勾的盯著那道在緩緩自行癒合的傷口,一陣淡淡的香氣正在空氣中蔓延,若是不仔細聞,月貝滄真是聞不見。
“你這小丫頭,真是不能小看。”月貝滄咧嘴笑笑,她的嘟囔聲自然被身後的想容聽了去,只見想容丫頭默不作聲地又從外間添了一桶熱水進來。
“不好了,娘娘。”想容順手摸上藍末的額頭,她的手瞬間彈開了去,“她的頭好燙!”
“亂講。”月貝滄瞪了瞪一臉驚恐的想容,她的手已放在了藍末的額心,“天,這麼燙!”
想容低著頭,她一臉委屈,又豈敢亂說,那桶熱水只餘了半桶,沒有敢再繼續澆下去。
薄薄的雲霧中,忽而閃入一道凌厲的劍光,但見月貝滄手中的水晶球還沒有拿穩,那道尖銳的利劍已經挑下了月貝滄頭上的一個髮簪。
頓時,漫天飛舞的繚繞烏髮,在夜色中格外撩人,月貝滄看不出年齡的姣好容顏,紛紛的飛雨中呈現出絕美的畫面,殷紅的脣緊緊咬住,她手無寸鐵,怔怔看著自半空中忽而落下的瀟灑男人。
說他瀟灑,只因月貝滄的一根頭髮絲落在劍身上,瞬間被吹成了兩截。
她頗爲凝重地看向男子,又看了看在紋爐中昏迷不醒地藍末。
一道妖冶地聲線在夜空中響起,“不知閣下夜探滄海小築,可是爲了紋爐中的人呢。“
“廢話少說,妖妃當世,我自是來取妖妃你的性命。”只露出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少年一本正經地說道,刻意壓低地聲線辯不出是誰。
“就憑你。”月貝滄冷笑兩聲,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枚六角飛鏢,說話之間,已從手中飛出,再觀屋檐上的少年,身形矯健,堪堪避過那忽如其來的暗器。
一枚六角梅花鏢不過是探路而已,只見月貝滄的十指忽而呈現出爪牙的氣勢,每個指縫之間都出現了若干密密麻麻的小鏢,再然後,就是上百枚飛鏢齊齊飛向梅花鏢的位置。
少年閉氣凝眸,時刻恍若有一瞬的停滯,再開啓時,漆黑的夜空中頓時綻放出數道絢麗的劍陣,飛鏢竟是被這陡然而生的劍陣,全部擋在外面。
“無憂劍法?”月貝滄對於失傳已久的柳門武功,也只是在兵書上見過,這個少年看上去不過二十有餘,怎麼會柳家人的獨門劍法,就是那常年居住在柳門的十一皇子,也沒有此等榮耀,獨享這失傳劍陣的殊榮。
“算你識貨。”少年一聲冷哼,挽起一朵劍花迎上月貝滄送上來的剩餘飛鏢。
在敵我形勢分明的情況下,月貝滄收起了暗器,她沒有繼續傻傻的攻擊,這是以卵擊石,她還不至於跟冷兵器世家柳門生出間隙。
“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跟柳門家主的長房是世交……“月貝滄目露異色,她的話音未落,那一道道劍光確是將紋爐上的閥門給劈了下來。
嘩啦……爐子裡的熱水全部流淌出來,眼瞅著水下落到藍末的胸前,女子的身體就要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劍身滑過碩大的幔帳,再然後,他用幔帳裹著藍末幼滑的酮體在空中翩翩旋轉,少年一時迷離,他看向藍末緊閉的眼,微蹙的眉,心間一陣陣絞痛。
這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兒。雨水紛紛打在女子秀麗的容顏上,只沾上就瞬間蒸發成空氣飄逝,這是體表溫度在攀升的原因。
不待少年細想,重新掀起的飛鏢攻勢在這一刻立時響起。不再做停留,夜色中兩道迅捷飄逝的身影,在月貝滄的眼中形成一個小小的光點。
“主子,我叫月七去追吧。”想容輕聲說道。
“不必。”月貝滄嘴角勾起一縷笑意。“我們去照拂殿看看就知道了。”
宿在營房的公公們被管事嬤嬤叫醒,睡眼朦朧地聚集在一片空曠的大殿前,就見已梳洗完畢的月貝滄抹了厚厚的粉,頓顯妖豔。
管事嬤嬤說道,“還過一個時辰陛下就早朝了,娘娘此時就去嗎?”
“當然。”滄妃點點頭,擡腳上了那臺軟轎。
天空微露魚肚白,一輛馬車停靠在一座敦厚的府邸門前,只見那府門前寫的正是兩個字,柳府。
“楊伯,將人帶到柴房……”柳遠滿頭是汗,他從馬上下來,將馬車中的人一把抱在懷裡。
“柴房不能住人啊,三公子。”楊伯的鬍鬚花白,他佝僂著背說道。
“……柴房旁邊的廂房。”柳遠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再不休息一下,就要背過氣去。
“好的,三公子。”楊伯連連應道,上前想幫忙,卻是被一陣滾燙,瞬間收回了手。“這姑娘燒的不輕啊。“
柳遠沒吭聲,他已抱著渾身灼熱的藍末朝裡走去,柳府中異常安靜,許是早上還沒有人起來,也只有幾個家丁在掃地,還有一些來來往往打洗臉水的。
“你們瞧見沒,柳三公子又從外面帶回了一個姑娘。”這是一個掃地的家丁。
“說的是呢,看樣子,衣服都沒有穿就被抱來了。“端著盤子的小婢說道。
“衣服沒穿算什麼,興許這是現在公子哥間時興的玩意兒。”守門的也來湊了一句。
小廝們私下裡議論的聲音,多多少少傳入了柳遠的耳中,他這是第幾次幫某人背黑鍋了,心間苦笑,卻是沒有停下前進的步伐,懷中的這名奇女子,就是昏迷,也要讓擔心她的人裡三層外三層脫好多層皮。
紫梨殿最美的地方,就是將牆壁化成一片梨海的壁畫,那梨花中簇擁中的一個女人,正是早已歸天的梨妃娘娘牧梨。
殷非物對著鏡子,自行戴上高高的珠簾發冠,五排珠簾齊齊擋住額間,他的身後,正是印入了那隻畫中靜默的人影,“牧梨,朕去早朝了。”
這是對壁畫中的人兒說的話,卻是被一道妖豔的身影所打斷。
“臣妾參加陛下。”月貝滄盈盈一步上前,一個請安做的十分得體,再然後,竟是故作跌倒狀,摔進了皇帝的懷中,“哎呦,臣妾……臣妾沒有站穩。”
龍袍加身的殷非物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息,即便上了歲數,還是讓人不能否認他坐鎮西蜀帝國的原因,正是這種威嚴,他扶住順勢倒向懷中的滄妃,聲音冷靜地像是遙遠的鷹,“那就站穩。”一把將女子推向一邊,全然沒有看向壁畫中的人兒那般寵溺的神態。
“貝滄是來順道看看陛下的。”滄妃慪氣說道,“昨夜滄海小築來了刺客,臣妾可是一夜未眠呢,於是,就想到陛下跟皇后姐姐宿在這裡,就想著要來看看你們。”
“滄海小築怎麼會有刺客?”夏拂踱步走入寢宮,她的眼眉之間幾近平和,她很是自然地端來一碗糖水,“春季乾燥,喝點梨水。”
皇帝本來有些緊蹙的眉頭頓時舒展,他很自然地喝下了皇后送上的糖水,“朕先去早朝,皇后你問問滄妃昨夜的情況,下了朝,朕約了詠妃賞花,你們也一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