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御馬少年3
農(nóng)家小院一片鬧哄哄,反觀水霧偏閣的清平景象,竟是靜的出奇。藍末沒有從樓梯走,飛身而上,似乎會更快。
於是翩翩如精靈般的輕盈少女,閃身在三層閣樓的觀望臺時,正在擦窗子,大汗淋漓的飄絮丫頭,也是沒來由地楞了一下,“姑娘怎麼沒有走樓梯?”
“怎麼,不行麼。”藍末輕笑,帶著一絲狡黠。“東方洱呢。”
“面首等了好一會兒,見姑娘還沒來,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飄絮將手中的抹布丟到一邊,在裙子上蹭了蹭手,就轉(zhuǎn)身走到一個雕工精細的櫃子前,從裡面取出一個別致的小盒。
藍末回眼望了望已被送去牀上躺好的東方洱,不由從身後取出那枚笛子,放在他捲曲的雙手間,睡夢中失去記憶的男人,忽然感覺到手邊有一絲涼意躍上心間,讓本來躁動的心平復(fù)了不少。卻不知,此刻那枚觸感冰冷的笛子已經(jīng)在手心裡緊緊握著。
“姑娘,這就是王爺剛纔親自送來的錦盒。你看看是什麼吧,飄絮沒敢拆開看。”飄絮靦腆的衝著藍末笑了一笑。
錦盒上方的末字,用的是鐵畫銀鉤的技法,看上去很是純熟,不像是一個新手做的。打開錦盒,紅色的寶石絲絨軟墊上,平鋪著八枚別緻的寒鐵扇墜。藍末的眼尖,當(dāng)然看見了這八枚扇墜的下方都釘下了一個細小的孔洞,即便是穿在扇子下面,也是可以的。
藍末想起幾天前,殷慕幽還跟自己說,扇墜是找一個新手來做,未必能做的很好,讓她做好心理準(zhǔn)備,但是這麼看來,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姑娘,還有一條口信。”飄絮見藍末看到盒子裡的東西,並沒有呈現(xiàn)出雀躍的神情,也就心中瞭然,王爺剛纔叮囑的話語,她就只用說第二句了。
“什麼口信?”藍末已將盒子中的扇墜收起來,而那枚錦盒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放回了原處。
“說姑娘不要忘記了明天的約定,就是榮王府舉行的馬術(shù)比賽。”飄絮琢磨著,那第一條要不要也一併說了,但是看見藍末一直在沉思,也就作罷沒有再多說話,連忙退身繼續(xù)去擦窗戶。
“他只是說了這一句麼?”藍末隨口問道,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她剛纔確實是要帶東方洱離開這裡,至於這扇墜的事情也就意味著不抱希望了,可是他不但率先把扇墜送了來,也沒有說一些之前約定的話,只是若無其事地告知自己明日的賽事,這是,暫時不讓她走的意思麼,還是她理解錯了。
“姑娘真聰明,王爺確實還留了一句話的。”飄絮又跑了過來,可是對上藍末略顯冰冷的神情,熱火勁兒又立刻冷卻了下來,“王爺是說,姑娘要是特別喜歡,就請你晚上一同去赴宴,若是不喜歡,就只告訴你後面的那句話。”
“……”藍末一時無語,這個六王爺想的可真多,不過說實話,她確實是挺喜歡的,只是,她沒有必要在一個小丫頭面前開心的四處顯擺,這個用的人才知道不是麼。
“你好好看著東方洱,我去找一下他。”藍末想了想,還是起身出門,她緩步而行,也是聽見了飄絮在後面的追問,姑娘,你不帶面首出遠門了嗎?
藍末輕言一笑,是啊,她暫時還帶不了呢,這個殷慕楓,似是在拐著彎讓自己留在籽烏城這個神奇的地方。況且,她也有必要去確認一下那個給自己使絆,湘挽小主的來頭。
殷慕楓的臥房處在王府的上首,坐落在一方高地之上,藍末之前雖是來過這裡,但是仍舊被沿路的巨石盆景給繞了一繞。況且沿路走來的時候,一些家丁和婢女見到她,都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有多遠躲多遠,藍末當(dāng)然明白這是爲(wèi)何,剛纔在農(nóng)家小院那麼一鬧,只怕早就在整個榮王府都傳開了。
藍末走到楓閣的正中,手放在門上,正在猶豫推還是不推,裡面的話語卻是十分清亮的傳了出來。
“回稟少主,疊翠山莊的莊主已經(jīng)確認了東方文的死因。”凌風(fēng)的聲音有些沙啞,應(yīng)是受了風(fēng)寒。
“東方文的線現(xiàn)在給誰了。”殷慕楓略帶磁性的聲線在女子的耳邊響起,東方文,同樣也是六皇子的東方文,藍末尤其記得東方文被削去舌頭後,死死盯著的圖案,那個圖案就是一枚楓葉。瞬間在迷霧中尋得方向的藍末,突然有種很強烈的錯愕感,這是深深的挫敗,原來她之前想要尋求的枝幹,就是這個人。
他竟然就是把控整個西蜀工商農(nóng)貿(mào)的那隻大手,他竟然藏的如此好,藍末差一點,差一點就完全的相信了他。
門閂似是動了一聲,“什麼人?”凌風(fēng)跟殷慕楓的眉眼都爲(wèi)之一動,將門打開的時候,女子錯愕的神情還未消逝,她只是定定地注視著面前,眉頭緊蹙的男人,“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是……”
“凌風(fēng),你先備好馬車在外面等我們。”殷慕楓放下手中的毛筆,他順手將幾本書蓋住了桌案上一堆凌亂的雜物。
只聽得門吱呀的一聲合上,他已走到藍末的跟前,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深深注視著面前的女子,他的手輕撫上她的眉,“我不希望再看見你皺眉。”
“我也不希望你再瞞著我!”藍末的聲音似是從心底言出,這個人他究竟還有多少事她不知道,爲(wèi)何要讓她如此的不安,爲(wèi)何要讓她來發(fā)現(xiàn)這些本不是秘密的秘密。
“看來飄絮把兩句話都跟你說了。”殷慕楓忽而坦蕩蕩地笑了一聲,他本來想扶上藍末肩膀的溫暖手掌也就背在了身後,“我從來沒有掩飾自己的身份,只是你從來也沒有問過我罷了。”
“你是王爺,也是商人。”藍末輕笑道,“你跟他真的很像,像極了。”
“像誰?”殷慕楓忽而提起了性子,他自知剛纔東方文的話她都聽到了,藍末曾經(jīng)是後唐東方譽的手下,若是不知道東方文的勾當(dāng),也是不可能,於是,就算讓藍末發(fā)現(xiàn)自己纔是跟東方文那個叛徒有黑暗交易的接頭人,也不會影響他跟藍末的關(guān)係,甚至,可以更好的爭取到藍末的信任。
他每一步都算的極其小心,就像,此刻的他半分真心半分假意,深情注視著面前有些心慌的藍末。
“不說了,說了你也不認識。”藍末纔不會把心底的那根刺拔出來,東方譽早已經(jīng)是過去,她所念念不忘的,也不過是那個若即若離的龍炎洛罷了。
若是實實在在的講,龍炎洛從來不會像面前的殷慕楓這般坦白,他願意說喜歡,那麼必然是他喝醉了或者心情極其不好的時候,要在正常情況下對藍末敞開心扉,簡直比登天還難,也許就是覺得殷慕楓這個人,太直白,直白的都不像一個老練商人所做的事情,而藍末發(fā)自內(nèi)心的來講,也並沒有將殷慕楓當(dāng)成男人來看。
或許,有點姐妹的感覺吧。
“不說也好。“殷慕楓回之淡淡的一笑。“本王也覺得世間像我之人絕對無二。”
這就是裸的自戀,藍末既然是知道了敵我關(guān)係,殷慕楓有權(quán)有錢,那麼後面的事情就十分的好辦了,“扇墜收到了,沒想到你託付的人,辦事還真快。說吧,晚上要赴什麼宴會,我若能幫的上忙,自然要還給你這個人情。”
“長公主的生日宴。”殷慕楓輕輕地答道,“你若是不願意去,我也不勉強你。”
藍末搖搖頭,她一掃方纔的震驚,此刻多的更多是釋然,“只要你覺得不麻煩,我就去。”藍末並沒不認識西蜀的長公主,不過,她是知道西蜀的太子,並不是皇后的孩子,所以,老大是一個女兒,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只是,西蜀的王孫貴族,不是應(yīng)該在自己的封地上待著麼,怎麼千里迢迢來到籽烏辦生日宴。
“你在疑惑什麼?”殷慕楓瞧出了藍末的小心思,她卻口不對心地答道,“還有你的湘挽小主,你要是看農(nóng)家小院不順眼,拆了也沒什麼,至少也要等我好好出來,再拆也行啊。”
“湘挽怎會去找你?”殷慕楓似乎對這個名字頗有些排斥,也不由讓藍末心中更加認定個半邊破臉的小主,跟他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再不答話,也就走到了門前,最後言了一句,“寅時在大門口等你。”
午時的陽光照的人臉愈發(fā)刺眼,殷慕楓本想留藍末吃了午飯再走,卻是見她丟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就走了,心間不由蕩起了微微的漣漪,他知道他的心再一次爲(wèi)這個女人而牽動。凌風(fēng)已從外圍返了進來。
“你去看看宛墨閣出了什麼事情。”殷慕楓想起了昨夜交給藍末的書信,那一封的真跡,他已經(jīng)遣人送去了鬼蜮城,到母后的手中,應(yīng)是殷十一即將訂婚的日子了吧。想到此,他的笑意愈發(fā)的濃烈,這西蜀的天似乎平靜的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