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淵輕輕嘆了口氣,將她從椅子里拉起來,然後抱著她重新坐下。
他只是擔心,讓有心人知曉,會對她不利。
尤其是申允白。
“我一定寸步不離的跟著你。”沈安安低聲撒嬌,“我都在府裡悶了好久了,你就帶我出去轉轉吧。”
蕭淵失笑,“之前要你出門,都要好一會兒勸,怎麼這回如此著急?”
沈安安撇嘴,歪頭半伏在他身上,嗓音清幽。
“因爲我想陪著你,有沒有皇帝的寵愛都不重要,你還有我。”
明日宴會上,那些人一定會絞盡腦汁的攀附蕭天,那是皇帝給予他的恩寵,蕭淵穿梭其中,心中一定是極其不好受的。
尤其,這一切,還都建立在利用淑妃之上。
那場大火,還有裂開的牌位,還有立在大火前,憤怒絕望的他,日日在她腦海中盤旋,竟是尤爲的深刻。
她不知曉自己忘了那麼多事兒,爲何偏偏對此事兒記憶如此幽深,但每次想起,她都控制不住的沉怒。
沈安安一雙杏眸慢慢變的冷凝。
蕭淵抿脣不語,只是一下下撫摸著她的後背,眸中洋溢著萬千情緒。
半晌,他才柔聲開口,“安安說的對,我還有你,有你陪著我,什麼人我都不在意。”
*
傍晚時分,淑妃的牌位修葺好送了回來,沈安安親自去了小佛堂,將牌位放上去,點燃了三炷香。
她和蕭淵都有著常人不曾經歷過的詭異,所以對鬼神之說都是相信的。
“母妃,殿宇的那場大火不會白燒,您的名聲也不容人白白污衊。”
她輕聲說完,將香插入香爐中,香打了個圈,燃燒的極快。
蕭淵尋來小佛堂時,就見她站在牌位前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走上前,半摟著她,“時辰不早了,該回去了。”
沈安安伸指點了點牌位,蕭淵知曉她意思,猶豫片刻,還是走上前給淑妃上了三炷香。
“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萬一,她可以聽見呢?”
蕭淵微頓,擡眸看了眼牌位,最終搖頭,“沒什麼可說的。”
一個滿腦子都是情情愛愛,心慈手軟到丟了命的蠢人,作爲兒子,這些年,他是真的怪她的。
沈安安輕嘆,被蕭淵牽著離開了小佛堂。
她知曉蕭淵不是不在意,只是幼時沒有人相護的那些經歷,讓他對淑妃的行爲,難以釋懷。
但他願意上炷香,願意供奉,已經比起初強了太多。
他表現的渾不在意,可沈安安還是看出了些許端倪。
牀榻上,她往前靠了靠,伸手回摟住他的腰身,二人都沒有開口,卻心意相通對方的心意。
蕭淵,“安安,若我們有了孩子,我一定會把他保護的很好,平安喜樂的長大。”
沈安安輕笑,“好,都依你。”
*
第二日清晨,沈安安還沒睡醒,就被一陣接著一陣擾人的聲音吵醒。
鞭炮聲,鑼鼓聲,喧鬧聲,吵的人不勝其煩,。
墨香聽見動靜進屋,就瞧見沈安安緊蹙著眉坐在牀上,一臉的不悅。
“是隔壁五皇子府那邊的動靜,時辰不早了,奴婢侍奉皇子妃起身吧,宴會就要開始了。”
“嗯。”她揉了揉太陽穴,目光在屋中掃視了一圈沒有瞧見蕭淵的身影,就知他定是在書房批閱公文。
待一切收拾妥當,沈安安問道,“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墨香微微點頭,從衣櫃裡取出了一套衣裙,遞給沈安安。
她大致掃了一眼,微微點頭,“墨染呢,讓她進來。”
不一會兒,墨染進屋,沈安安讓墨香將衣物交給她,沉聲囑咐,“莫忘記我交代你的。”
墨染一臉嚴肅,“皇子妃放心,奴婢一定完成交代。”
“一切安全爲重,若是有意外,就立即離開,絕不可逗留。”
“是。”墨染退了出去,與此同時,蕭淵也來接她去參加宴會。
隔壁街道上被馬車堵的水泄不通,不止官宦,不少平民百姓也來圍觀熱鬧,想要一睹這位五皇子的風采。
只是交頭接耳間,難免又提及了五皇子恢復身份的過程,而淑妃不可避免的又被拉出來批判。
沈安安眸子微微陰冷,攥著蕭淵的手緊了緊。
蕭淵垂眸看了她一眼,柔柔的笑了笑,示意自己不打緊。
此時,有大臣上前來打招呼,她便鬆開了他的手,落後一步規規矩矩得站著。
蕭淵回頭睨她,她回以輕笑。
越來越多的大臣上前寒暄。
鄭大人意氣風發的下了馬車,就瞧見那些人圍著蕭淵,卑躬屈膝的討好,眉頭幾不可察的微蹙,。
他笑著上前行了一禮,說道,“各位怎都聚集在此,莫非五皇子不在府中?”
大臣們微滯,擡頭看了鄭大人一眼,才魚貫而入。
鄭大人冷冷扯脣,一邊來賀喜,一邊又奉承四皇子,兩頭都不得罪,天下哪裡有這種好事兒。
只是他眼中冷意還不曾散去,脖頸就突然被人勾住,那人用力有些大,不出片刻就勒的他喘不上來氣,險些以爲遇上了刺客。
他艱難轉頭,映入眼簾的是李懷言似笑非笑的臉。
“鄭大人如此著急巴結,莫非是做了什麼心虛事兒?”
“呵呵,”鄭大人用力扒開他手臂,得以喘息後訕訕一笑,“李國公這是什麼話,你我不都一樣,奉皇命,說什麼心虛不心虛的,本官對朝廷忠心耿耿,有什麼好心虛的。”
李懷言哼笑,垂頭拍了拍他的衣襟,“最好是,畢竟收拾個小蝦米,還是不費什麼功夫的。”
鄭大人聞言,飛速的掃了眼蕭淵,面上的笑容幾乎就要掛不住。
凌辰逸一把將李懷言薅了回來,往府中走去。
走出老遠,回頭看時,鄭大人依舊呆呆站在那裡,他睨了李懷言一眼,“自己沒能耐搞定人姑娘,嚇唬人老子算什麼本事兒。”
李懷言嗤笑,“我那不叫嚇唬,是實話實說,莫以爲上頭許諾給他些什麼,就飄的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凌辰逸,“你就是報復!”
沈安安聽著他們對話,回頭問道,“李懷言,你瞧上了鄭家姑娘?”
“……”李懷言對上沈安安清澈的眸子,有些無言。
“那便是了,”沈安安有些好奇,什麼樣的姑娘能讓李懷言心動。
“她今日來嗎,讓我也瞧瞧是何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
凌辰逸和李懷言齊齊看向蕭淵,後者只是溫和的笑,顯然早就習慣了她如此健忘。
蕭淵,“不一定,若是來了,我指給你看。”
“好。”
來參加宴會的官宦都被下人引去了宴會廳,蕭天穿著一身金線繡蟒紋的皇子服飾,穿梭其中,應對那些大臣的阿諛奉承。
瞧見蕭淵進來,他放下茶盞,起身下了臺階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四皇兄,嫂嫂。”
“五弟客氣。”蕭淵淡淡回了一句,尋了個位置兀自坐下。
蕭天孤零零站在宴會廳中央,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神仙打架,作爲小鬼的官員自然眼觀鼻,鼻觀心,一個比一個鵪鶉。
申允白笑著起身開口,“方纔下頭人稟報,說是皇上要來,五皇子不率領衆人去接駕嗎?”
蕭天轉眸看向申允白,少年的眼中有了幾分真切的笑意。
“四皇兄爲長,皇兄先請。”
不論申允白是什麼貨色,蕭天在規矩禮儀上可以說挑不出什麼錯。
“今日是五弟宴會,我就不湊這熱鬧了。”他穩坐不動,壓根就沒有要起身去迎的意思。
蕭天淺淺勾脣,正在這時,院外傳來太監尖銳得高喊。
“皇上到——”
蕭天也不再言語,率領衆人出門去迎。
一個喬遷宴,讓皇帝出宮親自來參加,可謂是給足了臉面,而他給蕭天的每一分顏面,也都是在打淑妃和蕭淵的臉。
皇帝被衆人簇擁著進來,深沉的臉上罕見的洋溢著愉悅。
沈安安從蕭淵身側起身,屈膝行了一禮,而蕭淵,卻依舊坐著,紋絲不動,只是在皇帝打眼看來時,微微頷首,便算作打了招呼。
皇帝不耐的收回視線,懶得在今日和他計較,徒增煩悶。
他在上位坐下,沈安安也被蕭淵拉回了自己身側坐著,接下來當然是那些令人耳朵都聽出了繭子的恭維之詞。
恭維皇帝,恭維蕭天,蕭淵百無聊賴的聽著。
兩刻鐘後,纔算是進入了正題。
“鄭大人,聽聞你家女兒琴棋書畫,針織女紅樣樣精通,今日可帶來了,讓在坐大臣都瞧瞧,也恭維恭維你。”
鄭大人一臉諂媚,“不敢不敢,小女只是略懂一二,談不上精通,她近日身子不適,五皇子宴會這般喜事,臣怕她病氣衝撞了五皇子,便沒有讓她出門。”
他垂著頭,手心緊張的出汗。
那丫頭,也不知抽什麼瘋,死活不同意這門親事兒,他怎麼敢將人帶出來,萬一胡言亂語,壞了大事兒,怎麼了得。
一側的李懷言,目光沉沉的盯著鄭大人,默默看著事態發展。
皇上提及了鄭月兒當初爲劉大人仗義執言,“說起來,天兒和劉大人的身世也算相仿,鄭姑娘…”
“老爺,老爺。”一道慌張驚懼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皇帝接下的話,也打斷了鄭大人的翹首以盼。
他擡眸,就見自家小廝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在了他腳下。
大太監尖銳的斥責聲響起,打斷帝王說話,那是要打死的。
皇帝擡手阻止了大太監,纔算聽清了那小廝口中的話。
“姑娘,上吊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