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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斷劍折戟何處歸(三)

湘廣陵明明白白地感覺得到,那是一陣不尋常的疼痛。

就在她跌倒的瞬間,有什麼灼熱的東西在她胸口裡碰撞激盪,疼得五臟六腑幾乎要翻滾出來。她張了張嘴,只覺喉頭哽咽嗓子嘶啞。頭痛得要裂開,喉嚨裡接近窒息,連綿不斷的咳嗽也無法排解身體的疼痛。

湘廣陵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望向自己五步以外的風歸影,眼前浮現的卻是他高舉馬刀向自己劈頭斬來的情景:雪亮的刀鋒掠過自己的頸項,殷紅的液體在喑啞的鐵色上緩緩遊走,一滴又一滴腥紅的血液順著刀鋒流淌下來,滴落在乾涸的黃沙地上,無聲無息。

那是一種,近乎死亡的錯覺。

那一瞬間,她竟然隱隱有種難過之感。她想問自己:瞬間的恩斷義絕,是不是會比一點一點緩慢地毀滅要幸福?

但是沒有人給她思考的時間,風歸影低沉的嗓音已經打斷了她的思緒:“硯雪!”

是這個名字。有多少年沒有人喚過這個名字了?太久遠的事情,連我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她開始拼命咳嗽起來。不知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有所緩解,還是痛楚被猛烈的咳嗽所掩蓋,湘廣陵的意識甚至有一刻徹底清醒過來了。她想起了昭明河永遠澄澈見底的流水,想起了萬里之外長埋黃沙的至親,想起了每一個浪蕩在北疆的凌國孤魂?

他們鍥而不捨地跟她說同一句話,那句話被重複的次數太多太多,多得她整個腦海裡亂轟轟的,像是要裂開一般。

“你不要,忘了你是誰。”

她終於放棄了思考,無力地倒了下去。

“雲遊,抱著她!”

“湘大人!湘大人你怎麼了?!”水雲遊飛身上前,穩穩托起湘廣陵軟倒的軀體,那一剎那,他分明有種異常的感覺——那般精緻迷人的眉目,根本就不是一個男人應該有的啊。

喉嚨裡像是塞了一團棉花,她說不出一句話,但湘廣陵還是拼盡全力地將他往前一推,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壓低了自己的咳嗽聲。

水雲遊怔了怔,似是看得她眼神裡不容置喙的堅定與決絕,他緩緩向後退了兩步,求助般望向還在地上苦苦掙扎的風歸影。“將軍……”

風歸影往地上淬了口血,艱難地立身而起,朝她走去:“你怎麼了?”

“我沒事,不過是……被你氣成這樣子罷了。”她止住了劇烈的咳嗽。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你趕緊去更衣,待會兒別說是我對你念念不忘,總想著變換法子要偷窺你。”

風歸影被她說得一窘,只得扶她靠在軟墊上,轉而披上了自己的上衣。

湘廣陵微笑道:“風大將軍利嘴如鐵,氣死人絕不償命,我今天以身試法,大開眼界了。”

只是很奇怪的,風歸影只是死死盯著她看,沒有說一句話。 湘廣陵於是又笑道:“怎麼?殺人如麻的風大將軍不過是看了一個趔趄,聽了一陣咳嗽,這就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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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答,風歸影沒有任何回答。

她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只得繼續打趣:“風大將軍再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我可是要一個巴掌過去大叫流氓了。”

風歸影的眼神裡開始有了隱約的色彩在流動。那種淡淡的悲傷融化在他眼底,化成一抹湘廣陵無法讀懂的情愫。

她心中突然有種隱約的懼怕,她不知道他的悲傷從何以來,她甚至不能確定他眼中的情愫是不是因自己而起,自己又該如何去化解這份悲哀的情感。她怔怔地看著風歸影蹲在她面前,粗糙的手指劃過她鼻子下方,抹出一片殷紅的痕跡。

他緩緩道:“你流血了。”

看著風歸影被染紅大刀手指,湘廣陵臉上掠過一陣錯愕,然而她隨即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之前不是跟你說過麼?這是我幼年時留下的病根,現在還會覺得不舒服,不過沒什麼大礙,休息一會就好了。”

“是啊,沒什麼大礙,休息一會就好了。”風歸影也扯出一個笑容,笑容裡卻充斥著無盡的惱怒。他攥緊湘廣陵纖弱的肩膀,低沉地補了一句:“那麼湘大人,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爲什麼這些血會是黑色的?”

她俯首凝神一看,只見風歸影食指上沾染的猩紅血液中,透著絲絲縷縷詭異的黑色。

他依舊是語意清淡:“你中毒了。”

頓了頓,他又輕聲問道:“是什麼毒?很久以前就已經中了的吧?”

“是爲了殺我,不惜犧牲身體去練需要服毒的內功麼?”他長吁口氣,不等她回答,驀地轉向水雲遊,咬牙切齒道:“雲遊,去叫軍醫。趕緊去!”

“不許去!”

“去叫軍醫!把最好的軍醫給我叫來!馬上去!”

“不許去!”她臉色蒼白,彷彿是被猜中心事般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恐懼。她嘶聲力竭地向著踏步而出的水雲遊咆哮,使勁全力想要站起來,卻被風歸影伸手擋了回去,只剩帶著哭腔的聲音在空蕩蕩的中軍帳內迴響:“馬上回來!水雲遊,你馬上回來!”

但是水雲遊沒有停步,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她面前。

風歸影死死抱著她,這是第一次,他的懷抱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他親吻她光潔的前額,黛色的眉毛,蒼白的臉頰,但是他的親吻也是冷冰冰的,每一寸的親吻都如同嗜血的刀鋒在她的肌膚上一寸寸緩慢切割。

然後他抱緊她,微微一笑,一字一頓道:“就這一次,不要再騙我了。” 她的笑容裡只剩無限倦怠:“風君難道不知道,好奇心是會害死貓的麼?”

“你說琉璃嗎?”他把她的頭靠在自己胸口,臉上浮現出一絲滿足的笑容,“那頭小畜生現在應該完好無損地在曬著太陽——你說這種懶得可以的肥貓,怎麼可能會有好奇心?”

“有時候我會想,做頭畜生也比做個人要好。做頭畜生,是不是就會得到你的傾心相待?”她笑了笑,突然伸手拂過他的面龐,淡淡道:“歸影。”

“我總是在想,你要到什麼時候才願意喚我的名字。卻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是在這種時候。”

風歸影朝她那邊挪了挪,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他把食指指腹靠在脈搏的位置上幫她把脈,只感覺兩股至陽至陰的內力在逆經脈而行。像是中毒,又不是。她隱藏的秘密太多太多,多得連聰明如風歸影,也無法一一破解,終於也就不願再破解了。

湘廣陵凝視他湛藍色的眼眸,聲音透著無盡的嘶啞與疲憊:“你果然從來沒有相信過我。”

“或者說是因爲,你不值得相信吧。”

湘廣陵側轉頭,只見風歸影的刀靜靜躺在一旁。不知名的大刀靜默地閃爍著白光,刀鋒凝霜;與它並肩而躺的寶刀“灼日”削鐵如泥,見血封喉。她突然想,也許風歸影是捨不得殺我的。可是如果這時候就死在風歸影手上的話,就不會有以後的這一切了,沒有這一切,便不會有日後的兵戎相見,不會有他恨我的時候。我到底是不願意他恨我的。

“你知道我來寂國的目的是什麼嗎?”

“你要報仇。你想殺我。”

“那你爲什麼還把我留在身邊?”

“我在等你,等你開始動手。然後我可以再無顧忌地,”他輕聲嘆了口氣,“殺了你。”

他不可能相信我。他怎麼可能相信一個擁有凌國血統的人?他又怎麼可能讓人有機會染指這片他用生命去守護的土地?!

湘廣陵強打笑意,笑得像是在無聲的抽泣:“原來你一直都在防我。” 風歸影見她蒼白的臉上已泛起病態的潮紅,心下一痛,卻亦笑道:“是啊。很多時候我都跟自己說,那是我自己多疑罷了。”他又把她順勢再摟緊,低聲道,“可我做不到。我一直在等你開始動手,可到頭來,你卻什麼都沒做。你爲什麼不肯動手呢?”

是啊,我爲什麼不肯動手呢?我不過是想殺他罷了。主將喪命,六軍無帥,我凌國必勢如破竹;風歸影一死,寂國蕭牆之內必起干戈。寂國內患不息,這大片膏腴之地,便任由我凌國宰割。

我若殺了他,一切便就結束了,或者他殺了我也好,也是一樣的一了百了!

“湘君爲什麼……不肯對我動手呢?”

湘廣陵聽得出那語氣裡的寵溺與關切,胸口鬱結起來,她驀地又吐出一口心血。那血噴在風歸影藏藍色的戰袍上,明晃晃染了一大片。她微仰著頭凝視他的眼眸,苦笑道:“我跟你說我叛國投敵,愛上了敵國的鎮北大將軍。你信不信?”

風歸影也不理她,只順著她散落的髮絲一遍又一遍撫摸下去。良久,他方纔微笑道:“要不我讓你選擇,今天就來一個了斷,你認爲如何?”

湘廣陵只是輕笑,她想說些什麼,卻接著又是一陣斷續的咳嗽,咳到眼淚都出來了。

風歸影便猛地吻了下去,狠下心把自己的薄脣貼在湘廣陵還帶有血跡的脣上。紅脣相黏,微熱的溼度緩緩滲透開來;挑開貝齒,舌尖帶著血跡在口腔裡迅速蔓延。那人口腔裡倒是還有淡淡的腥味,讓風歸影想起自己手上曾經沾染的那些亡靈的鮮血,以及北邊邊疆飛揚的黃沙上凜冽的寒風中他們一遍又一遍的痛苦的哀號。

紫色的眼眸裡有一種極其可怕的氣息在緩緩凝聚,她從腰間掏出一把雪亮的解腕尖刀,銀色的刀鋒在半明半滅的油燈下,不似溫柔,卻反射著犀利的鋒芒。

“那就……做一個了斷吧。”

銳利的金屬沒入皮肉,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血色順著刀鋒,一滴一滴,染紅了那隻白皙的手腕。“我曾經以爲你不會對我動手……”風歸影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沒想到我還是……太高估了自己。”他凝神望向自己面前那雙堇色的眼眸,卻看不見裡面有一絲情緒的波動。那雙冰冷的眸子裡蘊含了無盡的恨意,只有當風歸影脣角處滲出絲絲縷縷鮮紅的痕跡,殷紅的血絲終於變成了一口濃重的腥甜,風歸影腹部處的血跡已經浸溼了他們兩人的衣襟,那團堇紫裡方纔呈現出一片空洞的色彩。

她甚至連瞳仁也如死亡一般渙散:“你告訴我……我怎麼能不殺你?”

“是啊……你怎麼能……不殺我?”風歸影俯下頭不住地咳嗽,他怔怔地看著湘廣陵輕輕地推開自己擁抱她的雙臂,銀色的解腕尖刀從他厚實的身體裡慢慢退出,鮮活的血液瞬間失去了阻礙,肆無忌憚地噴涌而出,模糊了一切。

她貼近他的耳際,對他溫柔如水地笑,聲音清淡飄渺如同自言自語:“很多我以爲自己不會做的事,最後我也還是做了啊。”

她髮絲順著她纖弱的肩膀落在那一灘血泊裡,沾染了一片粘稠的液體。他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彷彿這般看著,便可以看出些許希望來。許久,他突然像是泄去所有力氣一般,側身無聲無息往她肩上倒去。湘廣陵也不再推搡他,只是任由他這般靠著。他們的身影被融暖的燈光投影下來,化不開心底那份久藏的隔閡與疏離。

他張開嘴用力地吸氣。冰涼的空氣混雜著濃烈的血腥味的和零陵香倒灌入肺腑,稍稍掩去了腹部刺骨的痛楚。“我曾經爲我們設想過很多個結局。這一個,也許也不算是最壞的。”他艱難地嚥了口氣,脣角牽出一個菲薄的笑容:“只是這個結局來得太快,快得連我都沒有做好迎接的準備罷了。”

“你爲我們設過很多。可惜我只爲我們設想了兩個結局:你殺了我,或者我殺了你。”

“在敵人殺你之前,先殺了他……其實湘君是,凌國皇族暗殺團的成員吧。”

他把頭埋在她泛著清香的紫發中,突然間就感覺心裡安穩了些。不知爲什麼,他只想起從廷尉獄出來後的那一晚燈色如幻,想起安安靜靜地靠在他懷裡的那雙盈盈秋水的紫眸和那個溫婉如玉的笑容,想起無數的流螢飛舞時她一身紫碧紗紋雙裙,那頭堇色的長髮在夜風中翩躚流轉,如水般傾瀉而下。他想那時候自己那般心疼地看著她,現在的她,會不會也是一般心疼地看著自己?

但是他不願再探究了。在風歸影逐漸彌散的意識裡,隱約翻過一頁泛黃的書卷——他會想起那一晚的每一個細節,卻終於沒辦法清晰地勾勒出那個如碧水清蓮般迷人的湘廣陵的容顏,他甚至已經記不起那個讓他迷戀的女人曾經說過什麼話,猜不透她的每一句低吟淺語話到底是發自真心還是假意。

也許那個湘廣陵,從來也不曾存在過。 他突然笑了起來,微微動了動手指指向案上的茶壺:“湘君,我想喝水。”

湘廣陵把他的頭放在自己大腿上,前傾身子倒了杯水遞給他。風歸影卻沒有伸手去接,只蹙眉笑道:“我就要死了,你餵我一口又如何?”

湘廣陵的眼中掠過一絲莫名的色彩,她把茶杯往風歸影臉上一潑,冷冷道:“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渴。反正你都要死了,喝不喝根本就沒太大關係。”

風歸影稍稍側了側頭,依然是死皮賴臉地笑著:“就一口。砍頭之前都有頓飽飯吃,湘君不能這麼狠心的。”

“血流乾了,你就會死。風大將軍現在不殺我,真的是等著要死在我手上麼?”

風歸影蹙眉,依舊是笑道:“就這樣死掉的話,我只是會有個小小遺憾罷了。”

湘廣陵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湘君不想知道這個遺憾是什麼麼?”

不等湘廣陵回答,風歸影已是自顧自接著道,“我想回風府見琉璃一面,看看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又沒有人敢剋扣她的貓糧;我想不負責任地拋下一切,直接拐走寂國的新科推舉試狀元,帶著她遠走天涯,什麼家國天下全都不要管了;我想和那個喚作‘硯雪’的姑娘在鄉間開一個糕餅店,什麼皇城御廚做的桂花糕杏仁餅全都比不上我家特產的北疆糕餅;我還想送給那位硯雪姑娘一個姓氏,因爲她說過她自己是女子,不隨父姓,不入宗廟。”

“我死之前最大的遺憾,就是不知道那位姑娘會不會嫌棄我風氏宗廟多年沒有修葺,破敗得可以,不肯入我風氏宗廟。”風歸影頓了頓,渙散的目光全都聚於湘廣陵臉上,“這個遺憾解不開的話,我可是會死不瞑目的。”

湘廣陵輕輕一笑,笑容裡卻鋪天蓋地都是難以言喻的悲涼與寂寥:“你的糕餅店只賣北疆糕餅,恐怕那位硯雪姑娘就要陪你一起餓死了。”

“那位姑娘還沒跟我賣過這北疆特產,湘君怎麼知道我們一定會餓死?”

風歸影伸手輕撫她散落的長髮,只換來湘廣陵一如既往的白眼:“我沒興趣知道——你這樣動手動腳,是想把我的頭髮當做抹布麼?”頓了頓,她又從兜裡掏出一個白瓷窄口小瓶,托起他的頭,緩了語調道:“這是上好的止血藥物。”

“我不吃。”

湘廣陵的手一抖,再也沒有了任何動作。

“血流乾了,我就會死。我死了,你大仇得報,再也沒必要糾纏在以前的仇恨中。現在湘君救了我,以後你還是得殺我。可是,我已經厭倦了和你玩這種殺人和被殺的遊戲。”風歸影微微笑了笑,“要不湘君答應我,如果我僥倖不死,你就幫我去勸服那位硯雪姑娘,讓她日後辭官歸隱,陪我賣北疆糕餅?” “你真是個傻子。”湘廣陵的笑容裡只剩一片蒼涼,“你真是個傻子!你明知道我要殺你,還把我留在身邊?你告訴我,這到底爲什麼?!”

“我對湘君一見鍾情再見傾心,第三次見面就……痛……別打了,傷口還在流血……”風歸影捂著傷口不住地咳嗽,良久方纔重新擡頭,微笑道,“反正就是我垂涎湘君的美色。俗話說得好,溫柔鄉原是英雄冢……”

湘廣陵勾脣苦笑,打斷道:“每次都是這樣,你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或者是提及一些重大事項,總會想要胡編亂掰糊弄過去。”

“被你拆穿了,那就沒意思了。”他斂了笑意,神色裡倦怠無限,“其實由飛龍湖那一夜,我就已經懷疑你了。那種簡單快捷道近乎純粹的殺人動作,根本就不可能是一般人所能擁有的。”

“後來我想起了一些零碎的片段。我發現無論是前來刺殺我的凌國死士還是那個悍婦,只要我提及凌國,你的神情總會有一絲不尋常的變化。”他長吁了口氣,“很早我就猜得到,湘君要殺的人,是我。”

“是我高估了自己,還是我低估了你?”她輕嘆道,“那麼風大將軍不殺我的原因,到底又是什麼?”

“我只是想不明白。如果湘君要殺我,飛龍湖那一夜我被御林軍追殺,你爲什麼要回來救我?金絡帶著援軍來抓我,你爲什麼要跟我一起去廷尉獄——莫非真的傻到那種境界,以爲廷尉獄是個好玩的地方,可以隨意進去晃晃就出來?還有金絡威逼利誘你,要你供出我的罪行,爲什麼你面對廷尉獄的刑拘毫無懼意?”他努力匯聚自己消散的意識,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她,“我最不明白的是,爲什麼我接受脊刑之後,湘君要冒著天下之大不韙,來攙扶我這個戴罪之身?”

“因爲你救過我。飛龍湖那一晚,你救過我一次……”

他笑著打斷道:“其實我最不明白的是,爲什麼湘君的刀法突然間就變差了?如果位置再精準一些,現在我就沒機會在這裡跟你胡扯了。”

她扔掉了手中的刀,只緩緩闔上眼皮,默默抱緊了他瘦削的後背。她整個人冰涼如水,連聲音都是顫抖的:“你這個傻子……你這麼說,是想讓我再補上一刀麼?”

“再刺一刀也好。按三流言情小說寫的——死在湘君手上,湘君這一輩子都會記著我了。”他笑了笑,然而不過瞬間,噴涌而出猩紅便順著他的手指緩緩滲出。他放開自己捂住創口的手,無力地側臉一看,只看到自己掌心裡一片血紅。 他闔上眼皮,淡淡道:“雲遊去了那麼久還不回來。看來我真的是小命該絕,要死在湘君手上了。”

他話未說完,營帳外突然傳來一把恭敬的中年漢子聲音。這人聲音低沉有力,不待急迫,穩重得如同百年不改的磐石:“將軍,我是軍醫。是近衛隊長水大人叫我來的。”

風歸影躺在湘廣陵的盤好的大腿上,根本沒有立身的傾向。他深吸口氣,又將之緩緩吐出來:“你進來吧。”

中年漢子一身青衫,目光矍鑠。他右手提著一個沉重的大藥箱,卻不顯吃力。待他緩步走近,風歸影方纔微笑道:“怎麼只有你一個?雲遊呢?”

“水大人幫我提了些藥物跟在後頭,我急著過來給大人會診。”

風歸影看了湘廣陵一眼,淡淡道:“這裡有兩個傷員。不過還是我傷得重一些,就要一命嗚呼撒手西去了。”

那人一看他們兩人正滿身鮮血,定睛一看,只見殷紅的痕跡是從風歸影身上汩汩流出的。他頓時明白過來,沉聲道:“將軍您這是怎麼了?莫要嚇著我們!”

“如此,讓屬下爲你好好診治吧!”他邊說著,邊打開了沉重的木箱。

一陣奇異的熟悉感在湘廣陵心裡迅速滋生出來,她眼睜睜看著眼前動作麻利的軍醫打開箱子,打開了那個沉重的。

湘廣陵突然明白過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一道雪亮已然飛速掠過,猛地往毫無防備的風歸影胸口處狠狠刺去。

柔和的油燈下,殷紅的血色悄無聲息地瀰漫開來。

那是屬於死亡的色彩。

29. 刀光如雪劍如虹(二)34. 斷劍折戟何處歸(三)54. 且向花間留晚照(三)70.千秋易過人幾度(二)30.刀光如雪劍如虹(三)44. 紅箋素帕今何在(二)4. 況誰知我此時情(上)44. 紅箋素帕今何在(二)18. 簾幕重重密遮燈(三)11. 燈火闌珊劍鋒爍(中)43. 紅箋素帕今何在(一)48. 紅箋素帕今何在(六)24.時危局亂烽火連(三)61.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83. 絕地相逼斷腸局(七)76.萬里雄圖繭自縛(四)63.山雨欲來風滿樓(三)11. 燈火闌珊劍鋒爍(中)31.刀光如雪劍如虹(四)5. 風君希望我和你一起捍衛太17. 簾幕重重密遮燈(二)45.紅箋素帕今何在(三)38. 烽火連綿角聲寒(五)28.刀光如雪劍如虹(一)38. 烽火連綿角聲寒(五)57. 逝水飄零回眸處一(一)64. 山雨欲來風滿樓(四)10.燈火闌珊劍鋒爍(上)28.刀光如雪劍如虹(一)31.刀光如雪劍如虹(四)39.一去天涯萬里沙(一)21.緇塵素衣人空老71.千秋易過人幾度(三)73.萬里雄圖繭自縛(一)69.千秋易過人幾度(一)26. 朔風凜冽日光寒(二)29. 刀光如雪劍如虹(二)6.況誰知我此時情(下)5. 風君希望我和你一起捍衛太8.拈花染血踏雲顛(中)75.萬里雄圖繭自縛(三)77.絕地相逼斷腸局(一)43. 紅箋素帕今何在(一)11. 燈火闌珊劍鋒爍(中)12.燈火闌珊劍鋒爍(下)7.拈花染血踏雲顛(上)66.霧散雲消日光寒(二)44. 紅箋素帕今何在(二)80.絕地相逼斷腸局(四)57. 逝水飄零回眸處一(一)72.千秋易過人幾度(四)30.刀光如雪劍如虹(三)58. 逝水飄零回眸處(二)77.絕地相逼斷腸局(一)10.燈火闌珊劍鋒爍(上)3. 閒敲棋子落燈花47. 紅箋素帕今何在(五)11. 燈火闌珊劍鋒爍(中)80.絕地相逼斷腸局(四)44. 紅箋素帕今何在(二)76.萬里雄圖繭自縛(四)44. 紅箋素帕今何在(二)37. 烽火連綿角聲寒(四)13.不勝悽斷聞啼血(一)52.且向花間留晚照(一)16.簾幕重重密遮燈(一)11. 燈火闌珊劍鋒爍(中)37. 烽火連綿角聲寒(四)25. 朔風凜冽日光寒(一)38. 烽火連綿角聲寒(五)45.紅箋素帕今何在(三)66.霧散雲消日光寒(二)1.當時只道是尋常72.千秋易過人幾度(四)48. 紅箋素帕今何在(六)70.千秋易過人幾度(二)51. 前因莫問皆無果(三)83. 絕地相逼斷腸局(七)12.燈火闌珊劍鋒爍(下)61.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54. 且向花間留晚照(三)64. 山雨欲來風滿樓(四)30.刀光如雪劍如虹(三)25. 朔風凜冽日光寒(一)4. 況誰知我此時情(上)81. 絕地相逼斷腸局(五)23. 時危局亂烽火連(二)29. 刀光如雪劍如虹(二)2.春來依舊生芳草63.山雨欲來風滿樓(三)51. 前因莫問皆無果(三)32.斷劍折戟何處歸(一)22. 時危局亂烽火連(一)55.且向花間留晚照(四)36.烽火連綿角聲寒(三)47. 紅箋素帕今何在(五)【番外 一】 雪滿鉛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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