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五年的中秋節之後,大都督府與軍機處的大臣就收復遼東、平定東虜召開了一次規模不大,但是規格很高的會議,與會者要麼是內閣的輔臣,要麼是手握實權的將軍,而會議的主題只有一個,在崇禎十六年的九月,或者更晚一點的月份,當東虜內部開始土崩瓦解的時候,出動重兵壓境,取得對遼東局勢的控制,最基本的目標就是控制遼東所有城市,控制至少八成以上的人口和不低於這個比例的可耕種土地,徹底瓦解東虜的抵抗能力。
這個計劃被命名爲囚籠,而概括囚籠計劃的主題就是對僞清進行一次滅國之戰,解決大明帝國來自東北三十餘年的威脅。
針對的這個計劃,大都督府制定了更爲詳細的方案,動員、存糧、彈藥儲備及進佔遼東之後先進行軍管繼而移交給朝廷派遣的官吏。而其中重中之重的就是軍事進攻計劃。
雖然大都督府和東廠都有足夠的證據顯示,東虜可能會在崇禎十六年發生崩解,但這並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絕對問題,大都督府的意志在於無論其是否崩解,都不會讓東虜再吃上崇禎十七年的新糧,新年之前控制局勢!。
在戰略上,北府軍團採取的是‘釋堅攻脆’的戰略,即繞開遼西這個重兵集結的堡壘區,在大寧衛方向和遼南方向分別組織一支五萬和三萬人規模的野戰兵團,分進合擊,直取東虜在遼東盛京、遼陽一帶的核心區域。
大寧衛方向的主力由近衛軍和怯薛軍組成,計劃規模在五萬到六萬之間,首先由二線部隊和預備兵繼續圍困大寧衛,主力軍團則繞過大寧衛,走盧龍道,再經由大淩河沿岸,直插義州和廣寧,繼而北上,奪取盛京,而不死軍則組織一支三萬人規模的主力軍團,沿海北上,進取蓋州和海州,雙方在遼陽合兵一處。
大寧衛方向的主力軍團面臨的最嚴峻的局勢是糧草補給,五萬人的軍隊及不下於人數的馬騾,每日的糧草消耗就是大量的,爲了保證速度,還不能攜帶大量的糧草,而解決的方式就是就糧於敵,最理想的局面是,由已經投靠的代善取得廣寧或者義州的控制權,這兩個城市中,廣寧爲遼西屯糧,義州則是大寧衛的補給核心,會有大量的糧食,事實上,義州目前在代善的控制之下,但如果局面生變,沒有控制兩個城市或者其中之一,那麼主力軍團則以搶掠爲主,繼續向盛京進發。
不死軍的主力同樣如此,首要目標是勸降蓋州那個已經意志動搖的鑲紅旗旗主杜度,打開北上的大門,如果沒有,則圍困蓋州,搶掠村鎮莊園,繼續北上。
兩大主力軍團如此‘囂張’的深入敵人腹地,得益於兩點,強橫的戰力和充裕的兵力
在東虜的主力困於遼西走廊、大寧衛和蓋州三地之後,剩下的軍隊聯合起來也不可能是兩萬規模的主力軍團的對手,而只要北府軍團規模超過萬人,除非彈盡糧絕,否則絕無可能覆滅,而經過了四年的擴軍之後,在徵召了後備兵和預備兵之後,北方三大軍團的兵力規模幾乎到了二十萬,抽調兩支主力之後,其餘仍然可以在各個方向與敵形成對峙,顯然,這次囚籠行動是絕對的實力壓制,而非冒險的投機取巧。
囚籠行動的核心在於快速有效的控制局面,在確定了餘彥親自指揮不死軍主力北上之後,東進的主力軍團的指揮位置則被競爭到了白熱化,覆滅東虜這個大明王朝最主要的敵人是天功,局面又是手拿把攥的勝利趨勢,每個將領都想在這次戰爭中揚名立萬。
近衛軍的廣寧侯、也先,怯薛軍的特穆爾和兀良哈四個人的呼聲最高,然而,最終卻被孫伯綸親征給壓倒,而隨徵的諸將中包含了牧鋒、也先和兀良哈,畢竟遼西、大寧衛和左翼的戰場都需要有人看護。
囚籠計劃自然不是兩大主力軍團進擊這麼簡單,登萊水師要封鎖海岸,朝鮮也要投入一支兵馬與潛伏在朝鮮的扎魯特部控制局面,孫伯綸甚至準備第二年開春後,把阿蠻和部分兵力投入到奴兒干都司去,積攢實力,招募乞列迷人和苦夷人,從東方發動攻擊,至少封鎖住東虜向東的退路,寧古塔。
而更重要的則是糧食儲備和彈藥生產,還要把退出現役的預備兵招募回來,訓練後備兵,以充實前線軍力,而一切的準備都要在崇禎十六年的八月之前完成。
崇禎十六年的正旦大朝,盛大而恢宏,各藩國的使節前來朝賀,而在孫伯綸那裡,繁瑣的禮節讓他感覺到心累,回到秦王府,秦王妃正招待一些將領的夫人,實際上,很多將領的夫人在綏德的時候就相互來往了,至少孫東符的童年不會缺少玩伴。
孫伯綸見衆多夫人離開,卻留下了孩子在王府與孫東符玩耍,問:“出了什麼事情,怎麼都來了?”
郝琳瑯笑了笑,說:“還不是東符上蒙學的事情,到了二月,蒙學就要開館了,幾家都是等著東符的動靜呢。”
孫伯綸笑了笑,無奈的搖搖頭,大明的蒙學都是私塾,有權有勢的辦個私塾,甚至興了族學,培養的都是自家的孩子,孫伯綸自然不會如此,由朝廷出資,在各地興辦公學已經提上了日程,而在京城開始了試驗,當然最重要的兩個蒙學還是由講武堂和水師學堂出資辦的,而服務的對象則是將佐家的子嗣。
孫東符進哪個蒙學,便成了一個政治的風向標,說起來,北府是靠陸軍起家的,但是秦王一直灌輸海洋纔是未來,大力興辦水師,未來還要成立海軍和陸軍兩大並列的兵種,而秦王世子入哪個蒙學幾乎就可以定論世子未來的發展方向,各家都想讓下一代跟上秦王家的腳步,不管怎麼說,孩子和秦王嫡子走的近一些,總歸是沒有錯的。
“不是說哈了,讓他自己選擇嗎?”孫伯綸皺眉說道。
秦王妃卻說:“東符還是個孩子,知道些什麼呀,他的腦袋裡只有戰艦模型和蛋糕!”
“喜歡戰艦就進水師學堂的蒙學啊。”孫伯綸笑道。
事實上,孫伯綸還是傾向於孫東符選擇海軍,在他看來,頂多十五年,大陸的局勢基本就可以確定下來,廣闊的亞歐大陸上,俄羅斯對西伯利亞的開拓纔剛剛開始,哈薩克的三個玉茲實力也不強,更遠處的奧斯曼帝國也開始衰落,而海洋不同,無論是東南亞還是富庶的印度,尚未開發的非洲、大洋洲和美洲,都是一塊塊的肥肉,那裡纔是未來!
唯一可惜的是,北府的老班底多是陸軍將領,算是有些保守了。
“去什麼蒙學其實不重要,反正十六歲纔能有機會入講武堂或者水師學堂,那個時候纔是定型的時候,就這麼先跟將帥夫人們說吧,不要眼巴巴的盯著我兒子,他還只是個孩子。”孫伯綸想了想,說道。
“女學辦的如何,聽說很多人反對呢。”孫伯綸問。
“蒙學還好說,會一起開館,年齡稍大些的就是不行了,反對的人很多。”郝琳瑯說道。
孫伯綸笑了笑:“先教女訓、女德,慢慢來唄,有了蒙學就好,至少烏日娜不用整天瘋跑了。”
崇禎十六年的四月,靈山衛。
砰砰砰!
隨著三聲炮響,一支由一大一小兩艘蓋倫帆船和四艘武裝商船組成的小規模艦隊了進入青島灣中,這上面懸掛的旗幟說明他們來自葡萄牙,雖然規模不大,而且多爲武裝商船,但卻是葡萄牙在遠東能調集的最大規模的機動艦隊了,規模之所以沒有繼續擴大,除了沒有這個必要之外,就是很難僱傭到其他武裝商船了,畢竟遠東的貿易實在是太賺錢了。
在葡萄牙艦隊進港休整了兩天之後,聯合艦隊拔錨起航,聯合艦隊的指揮官鄭鴻奎率領由靖海號、平海號兩艘主力艦外加六艘雙桅縱帆船爲核心的主力艦隊,而再爲佛羅雷斯補充了三艘雙桅縱帆船之後,分艦隊的實力也得到了擴充。
葡萄牙的武裝商船和部分雙桅縱帆船則被編列成了護航艦隊,護衛裝載了補給、彈藥和多達五千士兵的運輸船隊一道南下,在此次遠征雞籠的不死軍中,有一個加強步營計三千人規模,還有工兵、舟橋、炮隊和騎兵,顯然不光是收復雞籠、消滅西班牙人那麼簡單,水師要在臺灣建造一個據點,擴張勢力,準備對付在臺灣南部的荷蘭人,或許還有那些不服王化的土人生番。
聯合艦隊從青島港出發之後,一路向東北方向行駛,一來爲朝鮮的反抗軍送去一些補給,二來沿著朝鮮海、日本、琉球海岸線行駛,還能減緩被發現的時間,當然,艦隊要在朝鮮附近的海岸進行幾次聯合訓練,以形成配合,之後要在濟州島進行補給,纔會繼續南下。
四月末,濟州港的燈塔。
樸德昌氣喘吁吁的趴著高高的直梯,登上高達十二丈高的塔樓,當他推門進去準備守衛在那裡的傢伙換班的時候,看到的是那個蠢貨趴在椅子上,渾身酒氣,身邊擺了兩個酒罐,樸德昌撿起一個酒館,狠狠的砸在地上。
“我的天,我的酒撒了,我的酒。”椅子上的傢伙跳了起來,大聲嚷嚷著,卻看到樸德昌站在自己面前,咧嘴一笑:“頭兒,實在堅持不住了,就喝了一點,這種燒酒實在是太美味了.......。”
“你個蠢貨,鄭大人給了你自由,每個月八錢銀子的薪俸,讓你脫離賤籍,是讓你好好工作的,而不是在這裡睡懶覺,你就該再回去當你的賤民,沒有名字的豬!”樸德昌罵道。
“這.......那.......。”那傢伙結結巴巴起來,滿臉驚駭。
樸德昌罵道:“這什麼,那什麼!”
“頭兒,有船,有船!”
樸德昌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正在散去的晨霧之中涌出一艘巨大的帆船,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樸德昌擡起燈塔上碩大的望遠鏡,認真的看去,可以看到那是一艘巨大的蓋倫式大帆船,通過望遠鏡,樸德昌可以清晰的看清船艏的斜桅、前桅和主桅桿,後桅桿上的巨大三角帆正鼓盪著。
忽然,樸德昌看到了正在升起的三色條紋旗還有越來越多涌入視線的大帆船。
“天吶,是荷蘭船,不!是荷蘭艦隊!”樸德昌喃喃說道。
“快,點燃烽火,敲鐘警示港口!”樸德昌大聲命令道,開始數艦船的數量,然而爲首的艦船已經打開了炮門,隨著一朵朵橘紅色的炮口火焰綻放,樸德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荷蘭艦隊之中,三十六磅重的實心球已經被火爐燃燒的通紅,兩個炮手小心的用圓形鐵環,把炮彈取出,在塞入炮口的時候,炮窗外隨風而入的溼氣讓炮彈滋滋作響,滾燙的鐵球順著光滑的炮管滾到底部的泥餅上,隨著繩索在滑輪的作用下牽扯,這門由巴達維亞炮廠鑄造的三十六磅巨炮被推出了炮門之外,對準了遠處的港口裡的船隻。
“開火!”
發號施令的是德揚,這位年輕的男人已經成爲了巴達維亞總督的座上賓,也順理成章的成爲了東印度公司的高級商務專員,艦隊指揮官把第一次開炮的殊榮贈予了他,以圖獲取他的友誼。
三層甲板上,一個個的炮手用纏了火繩的矛槍點燃了引信之後,一聲巨響,火焰、濃煙、各類殘渣推動著炮彈飛出了炮口,足足有三千多斤的火炮猛然後退,撞上了滑木才停了下來,雖然三層甲板避免了齊射,但是船身的木質甲板和龍骨仍然被巨大的衝擊力弄的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讓德揚感覺有些牙酸。
“很美妙的聲音,很美妙的景色,是嗎,德揚先生?”指揮官舒博爾笑呵呵的問道。
德揚看著濟州港的各類艦船、商船正在燃燒爆炸,烈火舔舐著薄薄的晨霧,讓一切毀滅,他回身看了一眼身後這支由七艘蓋倫大帆船,二十二艘多桅快船和十幾艘武裝商船組成的艦隊,開懷笑道:“美妙的艦隊!”
濟州港已經變成了屠宰場,在火炮的轟擊下,整個港口都瀰漫在濃煙與火焰之中,到處都是哭喊嚎叫的人,舒博爾問:“德揚先生,要不要登陸,我敢保證,港口有數不盡的財富!”
“不,舒博爾,不可以登陸,這是第一站,往北至少還有五個港口,等我們擊敗了敵人的艦隊,我允許你的艦隊在每個港口搶掠三天!”德揚微笑說道。
“感謝您的慷慨!”舒博爾躬身行禮,他又道:“但是我不會放過這些黃皮猴子,命令艦隊,進入港口,用霰彈掃射,一直打到港口沒有站立的人爲止!”
荷蘭艦隊進入了港口,肆意使用火炮進行攻擊,駐紮在這裡的巡防艦隊只有六艘船,都是單桅縱帆船,它們的火力根本無法與敵人相提並論,在一開始就被擊沉四艘之後,兩艘單桅縱帆船也都沉沒在了突擊出港的航道上。
“上校先生,哨艦發現敵人艦隊動向。”一個副官走上前來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