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起義 貴族 鹽 奴隸

羅曼做好了有人暴力反抗、他暴力鎮(zhèn)壓、不砍死百十個農(nóng)夫不罷手的準備。

但這是往最壞的方向發(fā)展。

反抗是必然。

假設，有人發(fā)明了金坷垃，讓現(xiàn)代國家拋棄五分之四的耕地，只保存五分之一的耕地，言稱用了金坷垃，畝產(chǎn)能過萬。

可是沒人會信。

反對的聲音能化作滔天巨浪！

這不是解釋就能解決的問題。

那些農(nóng)夫難道看不出羅曼讓他們做的那些準備工作？

他們唯獨在種地方面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重犁耕田對於產(chǎn)量是有提升的，不然也不會驚呼重犁的耕種效果。

有些肥沃的土地天然能產(chǎn)出上百斤的作物，有些貧瘠的土地就只有三四十斤。

他們知道羅曼的做法有效，但究竟能提升多少產(chǎn)量，心裡頗爲沒底，所以需要求證，需要活路。

一次春耕也就持續(xù)大半個月的時間。

農(nóng)夫們要抓緊時間反抗羅曼，讓他妥協(xié)，遵循過去的耕種傳統(tǒng)，粗放種植比精耕細作快多了。

而羅曼要抓緊時間讓農(nóng)夫們種地，他得要將勞動力解放出來。

這個矛盾儘管很尖銳，但不需要打個你死我活。

主要是涉及到了今後的問題。

……

現(xiàn)代國家，十多億人口，哪怕僅有百分之一的人反對某項政策，那也足有上千萬人。

可這裡的人口不足兩千！

不足兩千！

其中還要算上老弱婦孺、手工業(yè)者、管事衛(wèi)兵。

真正能幹活的勞動力僅有七八百。

人口太少了。

大國居民不太理解小國寡民是怎樣的處境。

兩者的統(tǒng)治方式是天差地別的。

需要承認的是，在這幾百人，所有人都反對羅曼的政策。

然而……

反對，但反對態(tài)度不強烈的人最起碼佔了一大半。

反對態(tài)度強烈，但不敢抗議的人又佔了一大半。

敢於在領主面前抗議，但怕死的人又佔了一大半。

問題來了，不怕死的人能有幾個？

寥寥無幾！

況且，羅曼從不曾將他們逼到絕境。

他面對動亂時，親口作出承諾，承諾所有人都不會餓死。

那些擔心會餓死的人，只需要聽到這句話，就能消解大多數(shù)牴觸情緒。

大多數(shù)農(nóng)夫都是被領頭羊的意志所裹挾，本身是沒有造反的想法。

什麼是絕境？

家裡沒糧，碗裡沒糧，肚裡沒糧的時候，那纔是絕境！

不從貴族地主的城堡裡搶到糧食，他們明天就得餓死。

農(nóng)民起義的達成條件很苛刻。

農(nóng)耕文明的起義，大多數(shù)時候，絕不是在肚子裡有糧的時候爆發(fā)的，而是真的沒有活路了。

現(xiàn)在才哪到哪？

他們是覺得未來會餓死，於是自發(fā)求活，已經(jīng)很有遠見了，這是他們應該做的。

這充其量是未雨綢繆，遠遠談不上暴動。

羅曼也很寬容的原諒了他們，不計較他們聚衆(zhòng)鬧事，他本來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是！

羅曼承諾沒人會餓死，他們卻不信！

他讓步了，而農(nóng)夫沒有讓步！

所以他的臉色當場就變了，厲聲呵斥，堅決要他們服從！

問題很大！

這比動亂本身更爲嚴重，是對貴族體系的衝擊和破壞。

羅曼說這件事行，你們聽我的，我?guī)銈冞M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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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nóng)夫說這件事不行，老爺伱聽我的，我有經(jīng)驗。

而他們意識不到這句話的後果。

因爲這句話的前提是——斯格鎮(zhèn)數(shù)十年來沒有領主了。

在過去的五十多年裡，巴斯家族的農(nóng)事官是斯格鎮(zhèn)的最高管理者，但莫爾卻沒有生殺予奪的權(quán)利，最多高呼幾句代表貴族老爺懲罰你。

所以，他們對於貴族的認知有些失衡了。

羅曼還沒在這片土地上得到威望和認可，所有行爲的正當性全然來自於貴族身份。

否則他就是個凡夫俗子。

帶頭的農(nóng)夫得到他的承諾，就可以轉(zhuǎn)身帶著人回去了。

我都承諾了，你還想怎樣？

他不是弒殺立威的性格，因爲斯格鎮(zhèn)也缺勞動力，能輕易不殺就不殺。殺人是最後手段、最壞打算。

現(xiàn)在人多，有什麼事可以找我私下談，我甚至可以多給你承諾兩句，提拔你成爲農(nóng)業(yè)管事，薪酬待遇一律向其他管事看齊。

你要待遇，我給你待遇。

你要活路，我給你活路。

談不攏再說談不攏的事情，反正這地你一定要種，而且不能耽誤那些人的勞作時間。

你找了這麼多人，大庭廣衆(zhòng)之下，你反對我一句，可以；你反對我兩句，也行。

但旗幟鮮明、三番四次的反對，把事情鬧大你要我怎麼收場？

我要不要給你跪下？說農(nóng)民老爺們，趕緊回去種地吧，你們這麼多人我好害怕啊。

這種階級對抗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他們聽不懂他話裡的意思，仍堅持那套“老爺，你聽我的，分地！”的思想。

最可悲的是，他們是純粹的農(nóng)民，出發(fā)點就是爲了活所有人，而不是活自己，壓根沒有當工賊的想法。

羅曼承認，他做了一件錯誤的事情，但這個時代的錯誤絕不止這一件事情！

這也是他爲什麼要強健大地的原因。

他要建立一切秩序、標準和典範，以他的想法來構(gòu)建那樣的社會體系。

從今往後。

他說行，不行也行！

他說不行，行也不行！

這是一勞永逸的做法，就如同羅曼現(xiàn)在所做的這樣。他如今沒有威望、沒有基礎，只有貴族身份，絕不容許有人破壞它。

原本能談妥的事情，因此變成了流血犧牲的事情。

儘管這些勞動力很珍貴。

羅曼獨自耕種不了幾千畝地，還得要依靠他們。

只有死亡能維護貴族的權(quán)威。

賽思也只會建議他做事。

你們敢教我做事？

事實證明，當別的農(nóng)夫家裡有糧、碗裡有糧，肚裡有糧的時候，就不可能捨棄生命找羅曼拼命。

哪怕羅曼剝奪了他們所有的土地。

這就是農(nóng)民階級的軟弱性。

不遇到大荒大災，不餓死數(shù)十上百人，他們就不可能聚在一起、殺進圍子，並把地主扔鍋裡的。

大多數(shù)人只是個日子人。

在這個時代，你搶劫他們的財產(chǎn)、剝奪他們的土地，強暴他們的妻女，怎樣肆意妄爲都好。

只要你不威脅他們的生存基礎，能免費給他們飯吃。

三年後，你就能加冕爲王！

他們甚至不會偷奸耍滑。

因爲種不了更多的土地，今年的希望就在那兩千畝地上面了。

他們比羅曼都要關心這些土地的產(chǎn)出。

每天免費豐盛的午餐和那句許諾，目前來看都不是假的。

等羅曼不能提供午餐了、承諾也兌現(xiàn)不了的時候。

剝削階級和被剝削階級的矛盾纔會得到空前的爆發(fā)。

……

……

一切又重新步入正軌。

羅曼又開始了不停的砍樹。

隨著採集經(jīng)驗的提升，他砍樹的技巧也越來越得心應手，用時也越來越短。

基本上僅用半個多小時就能砍倒一株高大喬木。

在砍樹工作進行的第四天，羅曼就在森林的邊角清理了一大片空地。

也是這天，賽思帶著一位商人來到了起源莊園。

以前的斯格鎮(zhèn)沒有領主，但現(xiàn)在有了。

羅曼覺得有必要接見這些順著布羅河來到斯格鎮(zhèn)的外來商人們。

這關係到斯格鎮(zhèn)的發(fā)展問題。

這位商人大概三十出頭、體態(tài)偏瘦、深褐色長袍、八字鬍，腰間皮帶上掛著個錢袋。

羅曼詢問道：“你是一位鹽商？”

達肯的心情很微妙。

他沒料到斯格鎮(zhèn)在短時間內(nèi)竟發(fā)生了這種變故。

他的商船抵達斯格鎮(zhèn)的碼頭，本要按照慣例和這裡的居民做生意的。

然後得知這裡有了新的領主，並且該領主非常霸道，收回了斯格鎮(zhèn)居民的所有土地，讓他們只能耕種兩千畝地，順帶砍死了所有反對者。

這裡的領主是個瘋子！

他剛要逃走，便被斯格鎮(zhèn)的衛(wèi)兵攔住了。

一位老執(zhí)事言稱當?shù)氐念I主希望能見到他。

然後，他就被帶到這裡來了。

“我不止是鹽商，我的商船上面還有羊毛、葡萄酒、藥材、蠟燭、奶酪和黃油……”達肯如實說道，沒有隱瞞。

如果接下來的事情真的往最壞的方向發(fā)展，那他只怕會直接破產(chǎn)，而且會揹負巨大的債務。

因爲那些貨物並非他自己一人的，還有他背後的出資人。

接下來只能通過保險條約由商會向王室法庭提出申訴，但考慮到當?shù)仡I主的姓氏是裂甲，商會的申訴可能會被無期限拖延或者直接無視，不予立案。

羅曼對達肯的心思一無所知，他知道這個雜貨商很緊張。

所以羅曼的態(tài)度很溫和：“你船上有多少鹽？”

“還剩五百多斤。”

“能賣出什麼樣的價格？”

達肯看出羅曼並沒有侵吞貨物的打算，否則不用對他客氣，這個野蠻的時代沒有先禮後兵的說法。

“1斤鹽1枚銅幣，越往北價格越貴，如果到了北方大地或者伊戈大地，1斤鹽起碼能賣出2枚銅幣以上的價格。”

準確來說，應該是接近3枚銅幣，甚至一斤鹽換半隻羊都有可能。

北方大地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僅次於北冰海盜的老家伊戈。

但若是深入的話，相應的風險和行程也會急劇提高。

達肯不準備去往北方大地，更沒辦法跨海去伊戈，他只沿著布羅河零散賣掉，斯格鎮(zhèn)只是其中一站。

他每隔半年經(jīng)過斯格鎮(zhèn)，都能在這裡賣出數(shù)十斤的鹽，雖然不多，但卻不需要繳納任何商稅。

這足以讓他冒險過來。

這些鹽是他船上比較貴重的貨物了，他曾經(jīng)花了大力氣打通了一條購鹽渠道——產(chǎn)鹽地的產(chǎn)量有限，不可能所有商人都成爲鹽商，大多數(shù)食鹽的銷路只掌握在某些大商人的手中，他只能算分口湯喝。

雖然價格昂貴，但作爲剛需品，面對市場的巨大需求通常是供不應求，根本不用擔心賣不掉。

這條不起眼的購鹽渠道給他帶來了豐厚的利潤。

100斤鹽的收購價格是2枚銀幣，而售價是1枚金幣，只比鐵便宜。

斯格鎮(zhèn)吃不下這些鹽，羅曼也沒準備吃，他只是隨便問問。

“奴隸呢？奴隸的價格呢？”

達肯愣了愣，他有些不清楚羅曼的目的，只得答道：“普通奴隸都是1枚銀幣以上，他們只有些蠻力。某些體格好或者比較特殊的奴隸能達到2枚銀幣到5枚銀幣的價格，您知道有些奴隸也是身懷絕技的，按金幣來算都不過分。而那些品質(zhì)不好的奴隸只需要8枚銅幣或者更低的價格——這種奴隸通常不具有運輸價值。”

“這樣嗎……”羅曼微微閉目，而後說道：“你什麼時候能把奴隸拉到這裡來。”

“您需要多少個奴隸？”

“你能帶來多少個？”

達肯又是一愣，“我能帶來一二十個。”

羅曼說道：“我給你20枚金幣的價格，你能給我?guī)矶嗌賯€奴隸？”

達肯頓時肅然起敬。

“我最少給您帶來一百，不，一百二十個奴隸！”

理論上20枚金幣能購買二百個奴隸，但運輸是個麻煩事，尤其是斯格鎮(zhèn)這樣偏僻的地理位置，要繞很大一圈，自然要額外溢價，1枚銀幣的奴隸最起碼要提到1.2或者1.5枚銀幣。

但這是個大單子，達肯覺得能接下來，而且有賺頭。

羅曼頷首道：“需要多久？”

“最起碼一個月的時間，您知道原因……”

最大問題是運輸問題。

這是個野蠻的時代，常年戰(zhàn)亂，人命如草芥，奴隸的價格普遍低廉。但不等於遍地都是。

尤其是黑鐵大地，數(shù)十年沒發(fā)生過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了，需要離開這片土地，前往其他大地收購奴隸。

“我會預付你10枚金幣，剩下的10枚金幣你能不能拿到，就看你做的怎麼樣了。你今後在斯格鎮(zhèn)的商業(yè)稅是二十抽一，所有商品都是如此，沒意見吧？”

達肯連連點頭，讚美道：“您慷慨的政令肯定會響徹布羅河上下游。”

商業(yè)稅也是貴族們的收入來源之一，但他們對商人的態(tài)度決定了領地的商業(yè)規(guī)模。

而這片大地不缺乏這種短視之人。

二十抽一對於商人來說，真的可以說是很優(yōu)待了，這意味著他賣掉20枚銅幣的商品，只需要繳納1枚銅幣的商業(yè)稅。

大多數(shù)的貴族都是保持著十抽一的比例，更有甚者是驚人的六抽一。

基本上不給商人活路了。

這樣的地方，商業(yè)貿(mào)易自然不會興盛起來。

當然，根據(jù)商品的不同，這個稅收比例也會有所增長或者縮減。

而大多數(shù)貴族對於鹽稅都是無一例外的態(tài)度，那就是狠狠的抽取稅收。

基本上不會低於六抽一，最高能達到三抽一的地步。

這意味著他賣出10斤鹽，賺取1枚銀幣，就要支付當?shù)刭F族3.3枚銅幣，而這只是其中一個鹽稅環(huán)節(jié)，採購關稅也都是支出。

作爲鹽商，累死累活也只能賺個成本價，大頭都被貴族老爺們賺走了。

而斯格鎮(zhèn)的新領主卻很慷慨的只索取0.5枚銅幣的鹽稅，已經(jīng)極爲驚人了。

羅曼揮揮手，讓賽思帶達肯去取錢。

他只是見了達肯一面，就扔出去10枚金幣，可以說很有誠意了。

羅曼並不擔心達肯拿錢不幹事。他要在這片地界混，就要把事情做好，做漂亮。

只有貴族敢拿錢不給商人辦事，還沒有出現(xiàn)過商人拿錢不給貴族辦事的。

而且10枚金幣的損失，他還是虧得起的。

斯格鎮(zhèn)也有商人，但商業(yè)基礎薄弱，買賣糧食還行，這種大宗奴隸交易根本把握不住。

達肯走後，羅曼帶著格薇兒繼續(xù)在北邊的森林砍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