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牽著馬東張西望的慢慢踱出月兒堡。才一出堡,就不約而同地飛身上馬,一路打馬急馳,直撲柳家坪而去。
快馬直直衝到柳家大院的臺階前才勒緊馬繮停下。有慶當先衝進去,雷泰、冰姑緊隨其後。一個守門的家丁見來人氣勢洶洶,轉身欲避,有慶手擡槍響,家丁一骨碌就滾倒在地上,伸直了腳。雷泰縱身而入,左邊一個黑影撲來,他手一掄,落下的刀一翻,卻是把刀背砸在來人的後頸上,那人像一口裝滿糧食的布袋,頹然倒地,一聲不吭地昏死過去。
冰姑手執雙槍緊跟著進來,見狀格格一笑,說道:“刀客就是心軟。”言罷揚手,左右開工,屋面上兩個剛擡著鳥槍伸出頭來的家丁應聲滾下屋面,砰然落在院子裡的青石板地面上。
這幾下子的雷霆霹靂手段,擋者披靡,讓還試著抵抗的其餘家丁嚇得兩股戰戰,驚恐萬狀,恍如見到三個索命的無常。發一聲喊,就要四散而逃,有慶叫道:“不可放走一人,免得後患無窮!”
雷泰聞言有理,將刀換到左手,右手抽槍擊發。但見三人四槍,聲聲脆耳,槍槍命中,沒有幾下子十幾個家丁就躺滿了一地。有慶斷喝道:“柳家的豬狗,給我都滾出來!”
柳家廳門緊閉,鴉雀無聲。有慶冷冷一笑,說:“雷泰,你出去大門外面觀察四方的情況,並把守好大門,別讓人跑了!”言畢,凌空一腳踢出,只聽喀喇一聲爆響,半扇廳門應聲倒入塵埃。放眼屋內,枯瘦乾癟的柳財主兩眼發直的歪倒在太師椅上,懷裡烏煙瘴氣的落滿了水煙絲、菸灰和水漬,肥胖的柳太太早就不省人事的軟癱在八仙桌下,臉色浮腫慘白的如一團大面團的柳家少爺,歪歪倒倒的斜靠在一張躺椅上,嘴角掛著一絲粘稠的口水。有慶邁步進門,眼睛通紅地瞪著這一家三口,也不吭聲,手腕一抖,從手袖裡矯矯如龍的飄出一根繩子來,颼的一聲直飛上樑,再一扯,雙手利索地一繞,就成了一個結實的繩套。他大喝道:“誰先來受死?”
冰姑進來,一口啐在地上,說:“哥子,不要便宜了老東西!”
有慶說:“你別理會,這東西髒得會污了你的手,我自有道理處置!你把老妖婆拖出去弄醒了,讓她把錢財交出來,再滅了那老母狗!”
冰姑依言,一伸手從桌下拖起柳太太就走,反手一槍就把那軟骨秧子斃了,說:“這人活得可憐,俺給他個痛快的!”
有慶把老傢伙一把提了起來,用繩子將他的手緊緊扣住,一用力就把他吊上屋樑,他順手把繩子在柱子上打了一個結,然後縱身而起,手中刀光一閃,凌空下劃。待得有慶身落丈外,柳財主的慘號聲才發出來,一腔的腸子和臭氣也隨之四散滑落——有慶給他來了個開腸破肚!
同時院子裡傳來幾聲撕心裂肺的慘呼,接著又是一連串的含混不清的呻吟和低語。冰姑在外面叫道:“有慶,看看正堂迎面那幅松鶴圖後面是不是有一道暗門?”
“找到了!”有慶一把扯開畫軸,用手中的尖刀細細挑開暗門的鎖口,裡面三層的擱板上面堆滿了銀元和金銀首飾。他走進側面的耳房裡,拿出一塊布料攤在桌面上,將暗櫃裡的財物全部劃拉出來,包沉沉甸甸的一個大包袱,提在手裡,大步走出廳門。
柳太太一臉血糊地歪躺在院子裡,四手四腳軟塌塌的繞成麻花狀,角度扭曲得有些怪異,嘶啞的呻吟若斷若續,有慶斜眼一瞟,就知道冰姑已經廢了這惡婆孃的手腳經脈。他對正四處上下警惕地打量的冰姑說:“得手了,走吧!”然後一摔手,手中雪亮的匕首飛出,正正插進柳太太的心窩,柳太太略一扭動,半聲雞打鳴的聲音還沒有發出完全,就一命嗚呼了。
兩人並肩走出院門,雷泰牽過馬來,三人上馬,順著石板街往前走,冰姑從有慶手裡接過包袱,說:“都散了吧,這種人的錢財我瞅著就噁心!只是別給巨娃那邊招來麻煩。”言畢,一揚手,手中一把銀元飛灑而出,稀里嘩啦的落在青石板街面上,叮噹作響。
雷泰聞言咧嘴一笑,低聲說道:“這好辦!”然後一伏身驅馬在石板街道上跑了一個來回。一邊跑馬,一邊順勢舉槍向天,砰、砰連放兩槍,在嗒嗒作響的馬蹄聲中同時高聲喊道:“鄉親們無需驚惶!俺們是伏牛山楊大王的部下,今日到柳家坪來,專門就是爲了替天行道,殺富濟貧的!”
冰姑、有慶只顧且行且走,天女散花般的金銀沿街拋了個乾淨後,三人才打馬急馳,踏上落日黃昏的歸途。
第二天一早,巨娃在大門前對著老孃睡覺的廂房,恭恭敬敬的跪著磕完頭後,他們順著街道,在漫漫卷來的霧氣間牽著馬,儘量繞開順街一溜鋪陳的、還來不及收拾的流水席面,穿過那匆匆搭成的原木戲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月兒堡。
隊伍出了月兒堡就加快了行軍速度,由於昨夜接到的消息不清不楚,雖然巨娃心急如焚,但在有慶、雷泰的堅持下,隊伍被拉開距離的分成前、中、後三部分,並且一改往日的漫不經心和大大咧咧,沿途的行軍變得異常謹慎小心,並且派出了機警的探路前哨。
昨夜,當雷泰、冰姑、有慶縱馬歸來,才進入月兒堡時,就見整個塬上火光通明,一片歡騰。月兒堡裡唯一的街道上,一眼望去,盡是縱情盡興的狂吃暴飲的席面,街道頂端,巨大的原木架子搭成的戲臺上,鑼鼓鏗鏘,水袖曼舞,戲文悅耳。
三人回到屋裡,洗盡一臉的塵土和汗水,如無其事地擠進歡樂的人羣,來到巨娃一家的桌前坐下,一邊吃喝,一邊聽只知道大碗灌酒,弄得一臉色紫紅髮亮的巨娃在胡說八道的逗老孃開心。
老太太扁著沒有牙的嘴,一面聽戲,一面問道:“俺巨娃當刀客就哪麼中?”
“俺娘,刀客好哩。天天攻城破寨、挖陷阱、打悶棍、綁票,裝門整弄那些地主老財,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論秤分金銀。憑什麼他們吃肉喝酒?就得咱們喝西北風?咱們也得吃肉喝酒。
“俺娃活活一個刀客秧子,你就不怕吃虧掉腦袋?”
“俺就是隻講只許佔便宜不許吃虧,賠本的買賣俺不能幹。反正是刀兵一動,你多少得給老子撈點東西回來,俺這個人不擇食,什麼都要,吃的、穿的、槍炮、彈藥,弄多了俺不嫌多,弄少了俺不高興,沒弄著俺可就要罵娘了。”
“俺巨娃能幹哩,盡會撿好聽的話糊弄老人。賭錢耍不?”
巨娃一本正經地說:“娘,那玩意俺可不敢摸哩!”
“刀客逛山吃糧,什麼都想攥在自己手裡。吃的用的你搶了不少,搶過女人沒?”
“娘,俺雖然敢殺人放火,可不敢胡亂禍害人家清白妹子,這算啥?要不然還算爺們兒嗎?”
“學人家抽大煙不?”
“俺不中,俺怕挨大嘴巴子。”
“爲啥哩?你以前不是說等你有錢了,也要學著弄上一兩口的?”
“娘啊,人家都說,如兔子不抽大煙,因爲它三片嘴,銜不攏煙槍;王八和鱉不抽大煙,因爲它側不過肩膀;巨娃不抽大煙,因爲他怕他娘一甩手的大嘴巴子。”
圍桌而坐的人鬨然大笑,冰姑笑著側回身去,一口酒盡噴在雷泰的身上。正在此時,街道尾端驚呼四起,正吃得得意忘形的人羣被一匹狂奔而來的馬,衝的四零八落。
巨娃的臉色一變,正要喝叱作聲,街邊早有幾個人撲了上去,將來人扯下馬來。巨娃氣沖沖地站起身來,擠出人羣,走了過去,卻見來人竟是自己留守在山寨的弟兄。他喝道:“你失心瘋了嗎?看俺不把你一刀兩斷!”
來人身體用力**掙脫緊緊扯住他的手,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聲音嘶啞的擠出一句:“山寨有事!”
巨娃沒有聽清楚,他把臉逗了過去,壓低聲音道:“你說的啥?”
“官軍突然攻打山寨,很猛烈。”
巨娃心裡一緊,急急地問道:“現在究竟怎麼了?”
“不知道。二當家的叫我們趕來報信,我們一路出來有十個兄弟,待到衝出包圍圈,就只剩我一個人了。”勉強說完這句話,來人就精疲力竭的閉上了眼睛,胸口一起一伏的急促呼吸著,似乎已經透力衰竭。
巨娃心如亂麻,脊骨發冷。他回眼望去,見坐在人羣中間的母親依然興致勃勃地沉浸於歡樂中,一點也沒有注意到這裡的慌亂。他咬緊牙關,不動聲色的讓人好生安排來人休息,自己沉思著走回自己的座位。後來,他面對詢問,堅持聲稱沒有什麼事,他依然說笑看戲,喝酒逗樂。但雷泰、有慶、冰姑從他臉上不時出現的不自然抽搐,知道剛纔的動靜帶來的消息,一定非同小可。
果不其然,半夜巨娃將老孃送回安歇後,就飛快的下達了一系列的指令,讓隊伍開始收拾行裝,準備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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