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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雷泰一行人乘馬坐轎的出了一線天。回望身後,但見雲(yún)遮霧繞中,青山隱隱,深邃幽奇。挺著大肚皮,一隻手提著一個鳥籠的孫老爺子突然幽幽長嘆一聲,臉色黯然。雷泰見狀樂了,問道:

“老爺子,今天就能回家和家人團(tuán)聚,應(yīng)該高興纔是,爲(wèi)什麼反而哀聲長嘆的?”

“後生,你一定覺得我這是樂不思蜀了,對不對?”

雷泰點點頭,說,“我真的沒有見過你這樣被綁票後還樂呵呵不願歸家的人,其實,憑你的家業(yè),隨便多花幾個錢,你早就能回家了。”

“呵呵,你以爲(wèi)就不曉得這個道理,還是你以爲(wèi)我天生吝嗇?我是不想回家啊!”

“爲(wèi)什麼?莫非你天生喜歡被人綁票麼?”雷泰開玩笑道。

“後生,你還沒有娶妻是吧?家裡有悍婦,那可比身邊有一幫子的刀客還可怕哩,我家裡就有兩個惡婆娘,現(xiàn)在兒子又娶了一個母大蟲,嘿嘿,一回家,你就別想得個清閒,整天家裡都在上演三英戰(zhàn)呂布的大戲,嗓音如金戈殺伐的攪作一團(tuán),亂哄哄直嚷得你頭昏腦脹的!不過我這是小意思,我瞅著那冰妮子盯著你的眼神不對勁啊,你最好是現(xiàn)在就上少林寺去剃度了,否則,往後兩口子一個勁的在家裡掄刀子,那還了得!別看她現(xiàn)在對你百依百順的,那可是笑裡藏刀,這其中的道理你就不懂了。”

“老烏龜,你活得不耐煩了,敢在背後說冰二姑***壞話!”一個嘍羅見雷泰有些臉紅,裝腔作勢地嚇唬道。

“小王八蛋,你懂個屁!呵呵,還刀客呢,砍他十個八個人的都不眨一下子眼睛,可就他們兩個盡在沒有人的地方,你一眼我一眼地瞅來瞅去,扭扭捏捏的像在唱戲文似的,一點都沒有江湖好漢的樣子!他們是慢吞吞地不著急,可老爺子我心裡看著怪彆扭的,我這一說出來,保準(zhǔn)你家姑奶奶要敬我大碗酒謝媒不可!再說,刀客取財不傷主,你以爲(wèi)老頭子和你一樣是糊塗蛋子不成?”

衆(zhòng)人聞言,正中下懷,也不管雷泰尷尬與否,都不約而同的鬨然大笑起來,只有孫老爺子一本正經(jīng)、不以爲(wèi)然地?fù)崦约旱拇蠖瞧ぃ貌[成一條縫的老眼斜視著不知所措的雷泰。待衆(zhòng)人笑歇了,他又對著雷泰說:

“我平生就有兩大愛好,一是做生意,二就是遊山玩水。到了這個年紀(jì),家裡又亂麻麻地鬧得不可開交,我每年都要找一段時間,假裝出門做生意,其實是到處的登山臨水。這次,你們以爲(wèi)我被綁票了是倒了楣運(yùn),其實不然,我是因禍得福,否則這老刀把子的山水,豈是一般人輕易可以玩賞個夠的?後生,你知道這登山臨水的好處麼?”

雷泰見話題轉(zhuǎn)開,暗地裡鬆了一口氣,說:“這裡面的講究我知道的不多,就是記得小時候在家裡讀死書,見《論語》中,孔夫子說過:‘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仁者靜、智者動。’這城寨的後山有威嚴(yán)肅穆的氣勢,上面的龍?zhí)度休p靈流動的神態(tài)。水之清襯托出山的堅實凝重,這一山一水,互相映照,山主陽、水主陰,山靜水動,陰陽相衡間的動靜之美,隱隱透出天地的玄機(jī)。不知是也不是?”

“不錯,年輕人是有些見識不凡之處。可惜做了刀客,憑添了幾分兇神惡煞之氣,難成正果。否則,前程不可限量。”

“當(dāng)?shù)犊陀惺颤N不好?你個老烏龜,盡會胡說八道,你以爲(wèi)誰都喜歡像你,一登上山峰,就鬼哭狼嚎大叫大喊,像頭**的老公狼!”擡著滑竿的小嘍羅回頭啐道。

“哎喲,小王八蛋子,你看好腳下的路,擔(dān)心閃了老子!你就懂燒刀子酒要大碗裝的,大白肉要膘裡白花花大塊流油的,別的你知道個屁!什麼叫鬼哭狼嚎?那叫長嘯!後生,知道什麼叫長嘯麼?”

“聽說古人讀書練氣之餘,喜歡時不時站在山巔之上,長嘯幾聲,舒暢情懷,激昂志向。所謂的嘯,就是撮著嘴吹口哨,用兩根手指扣著嘴脣,用力吹氣。在古時候,嘯是一種音樂,有專門的樂章,可惜現(xiàn)在早已失傳。難道老人家會嗎?”

“真正的有樂調(diào)的是不會了,倒是以前和百泉山太極書院的易學(xué)大師正二八經(jīng)地學(xué)過幾種方法。呵呵,要不要給你來上幾聲?”孫老頭撫撫肚皮,突地撮口而呼,嘯聲沖天而起。

乍一聽,怪聲尖銳,刺人耳膜,細(xì)細(xì)辨音,但覺得其氣息綿綿浩浩,沛然不盡之意蕩蕩,衆(zhòng)人驚異的怪呼被嘯聲輕易壓住,一旁聽來,那種知天達(dá)命、胸意淡泊的精神油然而生,直至嘯聲平息,雷泰依然心動神搖不已。

“今日可真正地聆聽到絕世綸音了。”過了好一會兒,雷泰拱手歎服道。

“這還不算什麼,你還沒有聽過更爲(wèi)精妙的!”孫老頭笑嘻嘻的說道。

“還有更精妙的?”雷泰問道。

“我聽過的都和我發(fā)出的差不多,但從歷史記載裡看,神乎其技的比比皆是,我只算是最下乘的的那種而已。如果不嫌囉嗦,這路途寂寞得緊,我就跟你講一個‘一嘯千古’的故事如何?”

“最好不過了,有勞老先生,在下願聞其詳。”雷泰當(dāng)初見孫老頭在山寨裡一副油嘴滑舌的樣子,其實對他並無多大的好感,如今在路上停停走走間,聽他見識廣博,胸襟開闊,言談瀟灑,嬉笑怒罵不拘一格,才知道這種人堪稱市井奇人,在商必爲(wèi)良賈,在朝定可居廟堂之高。所以言語見不由得尊敬起來。

“知道河南的地面上有個蘇門山嗎?”

“知道,我去過那裡。當(dāng)年我在馮玉祥大帥的帳下聽候驅(qū)使,曾經(jīng)在那裡駐紮過兵馬。我還知道,蘇門嘯臺左側(cè)的半山腰上,有一處“餓夫墓”,墳?zāi)寡e面埋葬著一副錚錚鐵骨。那個‘餓夫’彭了凡,據(jù)說是清兵入關(guān)後,他惋惜明朝的滅亡,不願接受清朝的統(tǒng)治,絕望的彭了凡帶著國破家亡的悲憤心情來到蘇門山巔,仿效古代‘伯夷、叔齊恥食周粟’,絕食而死。彭了凡死後,當(dāng)時在百泉書院講學(xué)的大學(xué)者孫奇逢按照他的遺願,用兩口甕上下扣在一起,將彭的屍體立於其中,將其立身而葬,並在其墳前寫下‘餓夫墓’3字。民國二十九年,馮玉祥大帥駐軍百泉,書寫了‘民族精神’4個大字,刻巨石立於墓前。我曾經(jīng)去祭拜過。”

孫老頭微微一笑,摸摸有些花白的鬍鬚,像說書人似的清清喉嚨,慢條斯理的講到:

“我講的人和他也有些關(guān)係,他就是嘯臺的主人孫登。魏晉時期,曹魏帝國剛剛創(chuàng)立不久,政權(quán)就完全被司馬氏集團(tuán)所掌控,許多有才幹的知識分子對這種政治形勢非常不滿,但又無可奈何,只有採取一種消極的反抗方式,隱居山林,迴歸自然。孫登就是其中的一位,那時他就的隱居在百泉湖畔的蘇門山上。

隱居的孫登‘夏則編草爲(wèi)裳,冬則披髮自覆’,他就住在山上的土窟裡,經(jīng)常蹲在洞口,渾身的毛髮和周圍雜草混爲(wèi)一體,竟然看不出有人在此。他時不時站在山巔之上,長嘯幾聲。每當(dāng)這時,口哨聲迴響在山林之中,吸引著鳥兒聚集過來一起鳴叫……

平時裡或是捧著一本《周易》凝神苦讀,或是撫絃琴自得其樂。他從不與人說話,也從來不發(fā)脾氣。時間長了,有好事的山民想看看他到底會不會生氣,有一次趁他在百泉湖邊行走時,幾個人把他擡起來扔到了湖裡。沒想到孫登攀岸而出後,哈哈一笑,拂手而去……

隱居的孫登始終是司馬昭的一塊兒心病,爲(wèi)了弄清孫登的真實意圖,他讓‘竹林七賢’之一的阮籍去蘇門山考察一番。

阮籍來到蘇門山,看到孫登抱膝蹲在山巖上,自己也席地而坐,主動與孫登攀談起來。從上古時代的黃帝、神農(nóng)氏一直說到夏、商、周的政治,孫登始終一言不發(fā);阮籍又轉(zhuǎn)換話題,與孫登大談儒家學(xué)說和道家的法術(shù),孫登仍然無動於衷。無奈之下,阮籍長嘯一曲。

這一聲長嘯不打緊,孫登臉上竟露出了笑容。一曲吹罷,孫登開口了,他對阮籍說:‘再來一遍吧。’阮籍此時才明白,自己提的問題是多麼幼稚可笑啊!於是對著孫登盡情地長嘯起來,直到盡興才相別下山。

當(dāng)阮籍下到蘇門山的半腰時,忽然聽到了孫登的嘯聲,如天樂齊開、萬籟俱鳴,響徹山谷,直衝雲(yún)霄!後人所謂‘一嘯千古’的成語源於此。阮籍自嘆不如,頓時感覺如醍醐灌頂,明白了一切,匆匆下山而去。回去之後,阮籍寫了一篇文章,題目叫《大人先生傳》,文章說,什麼是大人呢?大人是與天地共生、與道並存的,而不是那些束身修行自稱爲(wèi)‘君子’的人。那些所謂的君子就像人家褲襠裡的蝨子,‘行不敢離縫際,動不敢出褲襠’,自以爲(wèi)很守規(guī)矩。在人家褲襠裡爬來爬去自覺溫暖如春,餓了咬人家一口洋洋得意。這些人儼然以‘大人’自居,而不知道自己只是人家褲襠裡的一隻蝨子而已。”

“真是曠世高人,今日追想,猶叫後輩之人五體投地!”雷泰衷心欽佩道。

“雷大哥,這老烏龜誑你耍的,你別聽他大放狗屁!”

“爲(wèi)什麼?”雷泰吃驚的盯著突發(fā)奇言的這個嘍羅,只見他啐了一口痰,用袖子順手一抹臉龐,氣鼓鼓的、理直氣壯的說:

“他這個老烏龜姓孫,他講的那個老烏龜也姓孫,都喜歡那麼個裝神弄鬼的鬼哭狼嚎,有多了不起!他是怕你看不起他的怪叫聲,胡編出一個古人來糊弄你。你瞅著,等一會兒他一定會攀親掛戚的,如果你信了,下次他還要搬孫悟空來嚇唬你,齊天大聖不也姓孫,不也是他祖先嗎?***,天下的能人都成一家了!”

孫老頭嘿嘿一笑,對著自己手中的鳥籠子說:“呵呵,都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可我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你這隻渾不拉嘰的怪鳥飛了出來。”

那小嘍羅天生的岔巴靈活,聽老頭子這麼說,也伸長了脖子向上瞅,他一看就樂了:“俺就說你個胡說八道的老東西,這叫靈子長的有模有樣,叫聲又好,百裡挑一的好貨色,精氣神全有,哪裡是什麼怪鳥了?”

雷泰哭笑不得,斷喝道:“懵懂不懂的東西,還不快閉上你的狗嘴!不可再自以爲(wèi)是的胡攪蠻纏,就知道以自己的傻巴妄度高人見識,到時候自己吃了大虧也不知道,丟盡了臉!去,把老先生的鳥籠接過來提著,想想究竟什麼是怪鳥!”

孫老頭在一邊捂著嘴直笑,大肚皮子一閃閃的,帶動滑竿也左右搖晃了起來。

小嘍羅接過鳥籠,左右上下的端詳著,嘴裡仍忍不住嘀咕道:“這鳥挺精神的,哪裡怪了?這老烏龜姓孫,莫非真的有些火眼金睛,能一眼看出個怪了?……哎,老頭,這鳥哪裡怪了?算了,你一開口就是上天入地地講些不相干的話,聽得人毫不明白,也就是會糊弄老子,可你會使刀嗎?你打得過老子嗎?老子現(xiàn)在不問了,你記住,俺就累點,給你提著破鳥籠,到了地頭,你得給俺一塊大洋才行,否則俺就把你的這隻怪鳥給拔了亂毛,用火烤吃了個乾淨(jìng)!”

此番話如滔滔長河,波浪滾滾而來,雷泰聽得滿耳朵都是怪鳥,一張口,卻無從說起,怔怔地在馬上張口結(jié)舌,不知如何訓(xùn)斥眼前這小子。孫老頭見狀,終於忍不住肚子裡的一股洶涌磅礴之氣,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笑聲,直笑得聲震山林,驚鳥亂飛。

衆(zhòng)人默然前行,進(jìn)入官道,滑竿上的孫老頭環(huán)顧左右,見大家在太陽下走得有些疲倦。他呵呵笑著擊掌作歌,那回蕩在正午平野上的嗓音曠達(dá)豪邁,雷泰一邊聽得痛快,不禁在在心中默記歌詞,那歌裡唱的是宋代易學(xué)大師邵雍《擊壤集》裡的一首《逍遙吟》:

“茅屋任意自逍遙,山徑崎嶇賓客少。看的是無名花和草,聽的是牧野禽聲叫。喜的是青山隱隱,樂的是綠水滔滔。春花開得早,夏蟬枝頭鬧。黃葉飄飄秋來了,白雪紛紛冬又到。唉!嘆人生易老,總不如蓋一所安樂窩,自在逍遙。上懸著琴棋書畫,下墜著漁讀耕樵。閒了把琴敲,悶了河邊釣。吃一杯杜康酒樂陶陶,這滋味誰能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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