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怎麼那麼早？”女子笑顏如花, 將男子的外衫拿下，掛在了一邊。手中卻不動神色的將那枚在手中握了多時的玉牌掛了回去。

葉南秋顯然已經(jīng)是十分的疲憊，喝了口茶, 閉目養(yǎng)神。

外面忽然一陣急切的敲門聲, 屋內(nèi)的一男一女臉色都是一變, 先下已經(jīng)快要子時了, 那麼匆忙定然不會是小事情。

葉南秋拿過來剛剛被掛著的衣服, 觸到那枚玉牌，竟是帶著淡淡的溫熱，他眼神一凝, 悄悄的將它握在手中，果然是帶著溫度的, 他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回頭深深的看了女子一眼, 終究是什麼話也沒有說，推門出去。

“什麼事這麼急？”剛準備休息就又被打擾, 葉南秋的臉色也不好看。

那人一臉的煞白，通過半掩的門縫瞄到裡面一臉寒霜的女子，忽然打了個冷顫，在嘴邊的話卻怎麼也不敢說出來，半晌才含含糊糊的道：“樓主, 出大事了, 您……您還是自己去後山看看吧！”

葉南秋眼皮一跳, 抿脣跟了上去。

“後山？”女子心裡微微一驚……

……

當葉南秋趕到後山的時候, 周圍已經(jīng)爲了一大羣的人, 還有不少年輕的弟子們在低低的啜泣。

他沉著臉疾步過去，幾人立刻閃出一條道來, 即便是剛纔便是有了不好的預感，葉南秋的臉色還是倏地便蒼白了下來。

沉默了半晌才道：“什麼時候發(fā)現(xiàn)的？”

幾人帶著哭腔道：“回樓主。我們幾人上山準備獵些野味回去吃，找了許久，見到一隻男子的靴子。扒開草叢一看，沒想到竟然是衛(wèi)長老，再一探鼻息，竟是已經(jīng)沒有氣了！”

葉南秋的臉色冷得嚇人：“看樣子死了並沒有多久?！?

“回樓主，應當是半天之內(nèi)。”

葉南秋緩緩的點了點頭，似乎在思索些什麼。

一名自小便被衛(wèi)常越教導的小弟子此時已經(jīng)是泣不成聲，見葉南秋一臉的憂思，忽然上前跪地：“樓主！衛(wèi)長老死的冤??！見他頸間的傷口，明明就是一把極細的長劍，而這把長劍屬下們只在清兒姑娘的身上見過?。　?

此言一出，在場的幾人都變了臉色，一人上前趕忙將那名弟子拉起來，賠罪道：“樓主不要生氣，他是太過傷悲了，才口不擇言。您千萬不要怪罪！”

葉南秋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說。

幾人立即噤聲，心中忐忑的看著臉色青白的葉南秋。

半晌，一身青衣的男子蹲了下來，伸手將衛(wèi)常越還未閉上的眼睛撫上，起身緩緩道：“都不要說了。將衛(wèi)長老葬了吧。”

幾人一愣，上前道：“葬了？就在此地？”

葉南秋面帶痛色，但還是點了點頭。

剛纔跪地的年輕弟子又忍不住大哭了起來：“難道說連喪葬也沒有嗎？就這樣葬在這荒山野嶺？”

葉南秋伸手親自將他扶了起來：“我對不起衛(wèi)長老。但現(xiàn)在也只能這麼做了，你們記住，今晚在這裡見到衛(wèi)長老的事情千萬不要聲張。一會兒葬完，就各自回去吧?！?

言罷，身形一閃，便離開了此地，幾人心中悲痛，卻也百般無奈的開始挖墳墓。

……

待葉南秋回到房中時，紫清已經(jīng)睡下，今日他卻沒有像往常那般直接上牀擁著女子入睡而是反身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靜靜的看著女子背對著自己的身影。

許久，他沉沉的嘆了口氣，推門離開了此處。

女子睜開眼睛，起身下牀，看到桌子上一枚小小的玉牌靜靜的在那兒躺著，只是離開了身子許久，變成了一片冰冷。

……

深夜，一方新墳前，一襲青衣的男子拿了一壺酒，輕輕的倒在了碑前，面上濃濃的悲哀。自是一開始，我便是自掘了墳墓，生死，我已不在乎。沒有她，活著也便如同死了一般，只是，她言最悔的便是錯愛了我，而我最悔的是沒有好好待她。

一切不過是一場輪迴。

若是她的愛還在，她的恨能解，我死，又有什麼呢？

……

自是見到那枚玉牌放在自己桌上的那一刻起，紫清的心緒便是有些不寧，加之今日葉南秋竟是帶著她兩人再次來到了他孃的墳前，她的眼皮一刻都沒有停止過跳動。袖中的匕首也一直緊緊的握在手裡。

今日，只要過了今日，一切的一切都會了解的。

想到這裡，她想冷笑，卻怎麼也牽不動嘴角。

有些木然的將香點上，一盤盤放在食盒裡的貢品擺上，葉南秋緩緩的跪在了這方墳墓面前。

“娘。秋兒來看您了，您在世的時候，秋兒一再的誤會您的苦心，甚至時常對您冷嘲熱諷，令您的心傷透。待秋兒明白了一切的時候，您已離去，秋兒實在追悔莫及?！?

言到此處，葉南秋斟了兩杯酒，一杯倒在了碑前，一杯一飲而盡。

就這樣，好似是兩人對話一般，一壺酒便這樣一來一往的飲盡了，葉南秋的臉色也開始有了些紅潮，而紫清卻沒有勸說一句，只是在一邊靜靜的看著。

“娘，秋兒今日跟您說了那麼多。這麼多年的話，好似在今日全都說了出來，秋兒心中舒暢了很多，但今日，秋兒來看您卻是爲了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紫清心中一沉，直覺跟自己有關(guān)。果然，葉南秋向自己走來，看著他一步一步的向自己逼近，腰間掛著的長劍在眼前來回的晃動，她額間不禁滲出了幾粒汗珠，匕首已經(jīng)到了手中，緊緊的握著。

然而，當男子的手觸到她的時候，沒有上前扼住她纖細的脖頸，而是伸手握住了她另一隻握成拳的手。

紫清微微一愣，碰上的目光竟是那般的溫柔，就這般有些失神的被他牽著，一同跪到墳前。

“娘，清兒是個很好的姑娘。我葉南秋三生有幸能遇到她，更是慶幸能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把她帶到了我身邊。但我並沒有珍愛她，甚至想要傷害她?！?

女子身子一震，自從自己回到這裡來之後，那件事情便好似石沉大海一般，兩人都不再提及，沒想到今時今日，竟然在這樣的場景之下被他這樣直白的說了出來。而當紫清出神之時，葉南秋的話依舊在繼續(xù)。

“即使是在最後我幡然醒悟，卻依舊是晚了太多。她失去了孩子，受到了再一次的傷害，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錯誤，或許，從一開始便沒有見到我，會比現(xiàn)在好一些吧?！闭f到此處，他只是直直的看著墓碑，卻不敢轉(zhuǎn)頭看看在身邊的女子，或許是怕見到冰冷的目光，或許他更怕見到的是沒有任何感情的目光。

而此時，儘管已經(jīng)在竭力壓制著心中的波動，女子還是忍不住的紅了眼眶，直直的看著男子的側(cè)臉。

再次握緊了紫清的手，他擡頭道：“可或許是上天眷顧我，又讓清兒回到了我身邊?！闭f道此處，他終於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清兒，見到她已經(jīng)微紅的眼眶，似是些許欣慰的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細看卻是苦澀得讓人不忍再視。

“清兒回來了，我便下了決心。今時今日，我葉南秋不會再負她一分一毫，不管她做了什麼，我都會原諒她，只護著她，不讓外人動她一個手指。更不會再讓她流出一滴眼淚，在娘您的墳前，我想讓您爲我作證，我今生今世，絕不再負清兒。”

轉(zhuǎn)頭再看清兒，男子狹長的眼睛內(nèi)，竟是滾出了一顆淚珠，生生的灼傷了紫清的眼睛，低下頭去不願意再面對他太過真誠的目光，淚水卻再次忍不住的涌了出來。

“清兒，你可願嫁我？”

女子猛地擡頭，兩雙含著熱淚的眼睛碰到了一起，彷彿一瞬間凝固了時間，但也僅僅是一瞬，女子倏然起身。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吧。”

冷冷的語調(diào)，細細聽來卻帶著濃濃的悲切還有微不可察的傷痛。

葉南秋苦笑了一下，眼中卻是清明一片，微微一頓，再次跪下，生生的磕了三個響頭，娘，今生怕是沒有機會，來世秋兒定然好好報答您的養(yǎng)育之恩……

……

桌上放了一杯還冒著熱氣的茶水，路上還有正在往這邊趕來的葉南秋。

紫清神色依舊是怔怔的，今日男子話還不時的縈繞在耳邊，手微微有些顫抖，眼中的精芒卻沒有一絲的褪減！

今時今日，再說不負，實在太晚！過了今晚，一切都會了結(jié)的……

她沉沉的閉上眼，將心裡那分說不出的苦澀生生的壓了下去。

……

門緩緩的開了，一身青衣的男子依舊淡淡的笑著，眉尖的硃砂痣不知何時變得如此暗淡，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來，眼前的景象竟是有些微微的模糊。

“今日月色暗淡，清兒爲何想起去溪邊散步？還非要我脫去平日的青衫，換上這一襲黑衣，穿著著實不習慣?！?

男子淡淡道，眼中卻沒有一絲的質(zhì)疑。

女子笑道：“你整日裡穿那青色的袍子，看多了終究會膩的。今日去溪邊，我不是還未曾回答你的問題嗎？”

男子今日的臉色一直是淡淡的，沒有了往日的飛揚，好似溫潤的像塊暖玉。

“這杯茶是爲我準備的嗎？”

紫清眼皮一跳，拿起杯子，手卻抖得將裡面的茶水灑出了些許。

葉南秋好似沒有看見一般，將杯子接過，放在脣邊，卻沒有喝下，眼中似乎在閃爍著什麼。

“清兒，這杯茶，你很想讓我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