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衙門裡的士兵來找金蓮,說縣太爺請她去一趟。
金蓮一聽嚇了一跳,以爲武松出什麼事了,忙問:“是武都頭出什麼事了?”
士兵說:“沒有,武都頭外出要三四天才能回來。是縣太爺說找您有事,讓您去一趟?!?
金蓮就疑疑惑惑的跟著士兵來到縣衙見縣太爺??h太爺與金蓮一番客氣之後就切入了正題,縣太爺說:“你跟武都頭的事我也略有耳聞。上次我們打過交道,我知道金蓮姑娘是個識大體的人,還聽說上次你爲了救武都頭把自己都要賣了,可見你對武都頭是情真意切。”
金蓮聽的不得要領,不知道縣太爺到底要說什麼,她就說:“大人您想說什麼,您就直說吧。您找金蓮來到底是爲了什麼事?”
縣太爺說:“武都頭在縣衙已經時間不短了,他不但一身好武藝,做事也勤奮認真。他辦的幾件大事,不但深得我心,也受到上級知府衙門的賞識。知府大人想調他去知府衙門當都頭,這是件大好事啊,可知府大人卻因一件事要取消這個決定?!?
金蓮問:“什麼事?。俊?
縣太爺接著說:“因爲他跟你的關係。知府大人認爲這是有虧孝道,長兄如父,既然你曾經是他的嫂子,他就不能跟你有別的關係?!?
金蓮說:“可實際上我根本就沒做過他一天的嫂子。我和他哥只是做過名義上的夫妻?!?
縣太爺說:“這個我已經聽武都頭說了。我也在知府大人面前力保武都頭,可知府大人說,這怎麼說都是武松道德上的瑕疵。咱們的知府大人是個孝子,他就是咱們陽谷縣人。所以,你們的關係他也一定聽到過不少傳言。武都頭我也和他談過,他說絕不會和你分開的,還說以後要帶著你歸隱山林。我是可惜武松是個人才,不願他就這樣被埋沒了,我才費力來勸你們。像他這樣的人就應該爲國家出力,爲朝庭效命,做出一番大事來。如果爲了兒女私情,自毀前程,未免太可惜了。你好好想想,你是想讓他成爲一個英雄、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有一番作爲呢?還是想讓他守著你,倆人卿卿我我過一輩子,讓他一事無成?”
這番話說的金蓮心亂如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答應縣太爺回去好好想想,就離開了縣衙。
金蓮心裡很亂,她連一個可以商量甚至是可以說的人都沒有,她不知道這事該怎麼辦,她愛武松,讓她離開武松還不如讓她去死。她知道武松也很愛她,他絕不會離開她的。但金蓮也不願意武松因她而毀了前程,正因爲她愛他,她不願武松爲了她而做出這麼大的犧牲。思前想後金蓮想出了一個主意,那就是自己直接去找知府大人,希望她當面的陳述能打動知府大人。她打聽到知府大人在陽谷縣城的家,並知道了知府大人每月總會回來看望母親的,就決定先不去知府衙門了,直接去知府大人家裡問問情況再說。
金蓮穿戴整齊,就來到了知府大人家門前。她心裡有些緊張,也覺得自己的行爲有些唐突。她和知府大人非親非故,這樣冒昧地闖到人家家裡來,實在有些不妥。她又有些猶豫,但一想又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只好硬著頭皮上前敲門。人往往就這樣,想什麼事情時,勇氣實足;到做的時候又變的畏首畏尾,猶豫不決。
門開了,出來一個家人模樣的男人,他打量了一下金蓮,問:“你找誰?”
金蓮撒謊說:“我是夫人孃家的表侄女,特來拜見夫人。”
那男人說:“夫人不在家,隨老爺在任上。你怎麼找到家裡來了?”
金蓮說:“我不知道。那家裡其他人我可以見見嗎?我有要緊的事?!?
那人就讓金蓮進來,並喊來一個丫環,領著她往裡走。金蓮邊走邊欣賞著院裡的風景。只見院內樹木茂盛,ju花盛開。一灣碧水中,游魚戲蓮。九曲迴廊,直通湖心水榭亭閣。岸邊,一株茶杯那麼粗的老滕纏繞在一棵老槐上,而老槐依舊枝繁葉茂。金蓮來到了客廳。丫環給金蓮到了杯水,說聲:“我去稟報。”就走了。金蓮打量這客廳。中堂之上,掛著一幅山水畫,兩邊一付對聯,上聯書“德沐春風名高金鼎”,下聯書“神凝秋水節映冰壺”??串嫼蛯β撘蚕袷怯心甏?,紙有些泛黃。側面牆上還有一幅字,不知是誰書寫的岳飛的《滿江紅》,紙也和這邊的一樣發黃。客廳的傢俱全都是楠木雕花,古香古色。一側靠牆有一個很大的博古架,錯落有致的格子裡,放著一些花瓶、瓷器和青銅器之類的東西。金蓮猜想,這可能是知府大人的收藏。牆角高腳花架上擺著一盆君子蘭,葉片深綠而厚重,令金蓮想起了鬱鬱蔥蔥這個詞。門的一側放著一盆文竹,金蓮近前看了看,眼前出現了一片茂密的竹林。一根根纖細的不到一尺高的文竹,在金蓮眼裡卻幻化成了一根根參天的翠竹。這盆文竹就是一片竹林的微縮。另一側是一盆金蓮叫不上名的植物,從上至下垂掛著,葉子小而濃密,淡綠中透著嬌嫩。整個客廳氣氛莊嚴厚重,又不失文化韻味。金蓮馬上想到了她當丫環的那個張大戶家裡的客廳。那個客廳富貴則富貴,只是和主人一樣,顯得驕奢淫逸,沒有品位。
金蓮等了一會兒,出來接待她的是一位年輕公子,二十來歲,和金蓮上下年紀。一身素衣打扮,風liu俊秀,玉樹臨風。
金蓮忙起身施禮,說:“冒昧打擾了。”
公子說:“不客氣。你是舅母什麼親戚?今日來是爲了什麼事?”
金蓮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是府上什麼親戚,我來是想見見知府大人,我有事想求求他?!?
年輕人笑道:“我舅舅他不在家,他在衙門裡,你有事怎麼找到家裡來了?”
金蓮說:“我知道,我只是想問問知府大人什麼時間能回來,我家就在縣城裡,我想等他回來的時候再來找他。”
年輕人說:“你找他有什麼事?是要告狀嗎?”
金蓮說:“不是,是別的事?!?
年輕人好奇地問:“你認識我舅舅嗎?哦,就是知府大人。”
“不認識?!?
“那你能有什麼事呢?能告訴我嗎?或許我可以幫你轉達一下?!?
金蓮一想也行,知府大人肯定很難見的,如果他能幫忙的話那就太好了,就說:“你知道咱們縣裡有個打虎的英雄武松嗎?”
年輕人說:“知道。怎能不知道他呢?”
“他現在在縣衙裡做都頭?!?
“我知道??赡阆胝f的是什麼事呢?”
“這個武松他在縣衙裡做事做的特別好,被知府大人看中了,想提升他到知府衙門做都頭去??芍笕藚s因爲一些別的事又取消了這個決定?!?
年輕人問:“因爲一些什麼事呢?你又怎麼知道這些事的?哦,對了,你是誰呀?你還沒介紹自己是誰呢?你和武松是什麼關係?”
金蓮覺得不好介紹自己,就說:“我是誰我等會再說,先說知府大人因爲些什麼事取消了這個決定。武松愛上了一個在別人看來不該愛的女人,這個女人曾經是他名義上的嫂子。知府大人就是因爲這件事對武松有看法,說他孝道有虧,不願再用他。我來是想告訴知府大人,這個女人從沒做過武松的嫂子,當初他哥也只是想救這個女人才答應娶她的,她和武松從來就不是什麼叔嫂關係?!?
年輕人笑道:“我知道你是誰了,你就是武松愛著的那個女人,你應該叫,叫潘金蓮,是嗎?”
金蓮不好意思地說:“是,我就是潘金蓮?!庇謶蛑o道:“看來我的名氣也挺大的了?!?
年輕人笑了:“你們的事當然影響大了。武松本來就是陽谷縣的名人,你們又來了個‘叔嫂之戀’,哦,對不起,我這用詞不當。你又要用自己換四百兩銀子救武松,而出嫁當天武松又用武功贏回了你。你說,你們這麼大的動靜,這麼吸引人的故事,能不遭人議論嗎”
金蓮說:“我知道,大家把我說的很難聽,說我很壞。”
年輕人說:“那也不見得,我就聽到有人說你重情重義,當然也有許多壞話。”
金蓮說:“那你是怎麼看呢?”
“我覺得要真像你說的你從來就沒有做過武松的嫂子,你們相愛也未嘗不可。只是這肯定會付出代價的,你看我舅舅這兒不是樣子嗎?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理解的?!?
金蓮說:“那你幫我在你舅舅面前說句好話行嗎?還有你幫我見見你舅舅,我當面跟他說,我來求他,求他不要因爲我而耽誤了武松的前途?!?
年輕人說:“我盡力而爲吧。我的話我舅舅不一定能聽得進去?!?
金蓮說:“你肯幫忙我已經很感激了。你怎麼稱呼?”
年輕人說:“我叫藍文生,你就叫我藍公子吧?!?
“好,太謝謝你了,藍公子!你舅舅什麼時候回來???”
藍文生說:“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他應該再過幾天就回來了,我算算,再過五天,五天後你再來。我給前邊的家人打個招呼,到時候你就說找我,直接進來就成?!苯鹕徳偃硎玖烁兄x,離開了知府大人家。
五天後金蓮去了知府大人家,不巧的是知府大人並沒有回來。藍公子說:“這下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你要著急的話,就要去知府衙門找他了。不過路途太遠,你一個女的路上也不方便。再說就是到了知府衙門也不一定就能見到他。你要信得過我,我幫你寫封信給舅舅,把你的意思和我對這事的看法一同寫上,希望能打動舅舅,讓他改變注意。”
金蓮說:“太好了!真不知道該怎樣謝你。”
“不用謝,我是被你的精神打動了,才願意幫你。你一個女的,爲了心愛的男人,竟敢闖到知府大人的家裡來,還冒充是知府大人的親戚,膽子夠大的。”
金蓮不好意思地說:“實在是冒昧,讓你見笑了。”
藍公子說:“你把家裡的地址告訴我,等有了消息,我就去告訴你?!苯鹕徶缓没丶业戎?。
十多天後金蓮終於等到了藍文生的消息,不過不是好消息,藍文生說舅舅信上給他講了一通大道理,還把他斥責了一頓。金蓮很失望,不過,她還是不死心,還是想見見知府大人,向他當面求情。藍文生勸她:“沒用的,我的信已經寫的明明白白了,並且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尚且把我訓了一頓。你是當事人,他對你會更有成見的。你找他也是白找?!?
金蓮說:“那我該怎麼辦呢?”
藍文生說:“你要真愛武松,你真該離開他了,這沒有別的辦法?!?
金蓮吃驚地說:“離開他?!不不不,這絕不可能,無論如果我們不能分開?!?
藍文生說:“你和武松的關係被世俗所不容。既然你沒法改變社會,那就只好改變自己。我舅舅這兒不過是個開始,就算你僥倖能說動了我舅舅,那以後呢?以後再遇到類似的事你們又該怎麼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