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迎親的隊伍站了一大片,街道兩邊站滿了看熱鬧的人。門前停放著花轎。西門慶頭戴著禮帽,身穿著長衫,胸前掛著大紅花,騎在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上,滿臉的喜氣。看見武松,西門慶一驚,他認識武松,遠遠地看見過,但從未說過話。武松並不認識西門慶,但西門慶今天特殊的地位、特殊的打扮,武松一看自然就明白了。他衝著西門慶一抱拳:“想必這位就是西門大官人了?”
西門慶也趕忙抱拳還禮:“正是在下。”隨即翻身下馬。
武松說:“在下便是武松。您沒想到會在這兒看見我吧?”
西門慶有些尷尬地說:“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那您說咱們今天這事還用辦嗎?”
西門慶說:“您這話什麼意思?”
武松說:“什麼意思?意思就是說今天的婚禮取消了,金蓮不能嫁給你。”
西門慶說:“這不行!這是我們兩家說好的,今天我把銀子帶過來,把人接過去。”
武松說:“那你該知道金蓮爲什麼會要那麼多銀子吧?”
“當然知道!是爲了救你出來。”
“那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站在這兒了,還用得著那些銀子嗎?”
“這我不管!你們得說話算數(shù)。我這兒大張旗鼓的娶親,結果新娘子沒娶到,我丟不起這個人。”
武松說:“是我們對不起您。這樣吧,您說個辦法,是要我們賠您些銀子呢,還是什麼別的辦法。只要我們能辦到的,都會答應您的。”
西門慶說:“我什麼都不要,我就要潘金蓮這個人。”
武松陪著笑說:“這樣不好吧。您應該知道,金蓮只所以同意嫁給你是出於無奈。她能一心一意跟您過日子嗎?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您這又是何苦呢?”
“不甜我也要,我不能丟這個的人。今天就是搶我也要把她搶回家。”
武松已經(jīng)耐著性子說了半天的好話,看西門慶仍然這樣強橫,他的口氣也不由得強硬起來:“有我在這兒,你能搶走她嗎?”
但這件事怎樣說也是自己一方理虧,西門慶是無辜的。想到這兒,武松的口氣又緩和了下來,說:“這樣吧,我說一個辦法,你看行不行?我站在這,你來打,用手用腳都行。三招之內(nèi)你要能打得著我,你把她帶走。三招之內(nèi)你如果沒有打著我,那你就走人,我們的帳也就兩清了。”
西門慶明白既然武松在這兒,他要想耍橫來硬的是佔不了便宜的,況且他本來就有些拳腳功夫,一聽武松這樣說,他就說:“好!但要說清楚,挨著就算。”
武松說:“行,挨著就算。”
西門慶心想你武松小看我西門慶了,三招之內(nèi)我怎麼也能踢你一腳或打你一拳。有這麼多人在場作證,那時你再想阻止我娶潘金蓮可就難了。想到這,西門慶對著圍觀的人還有和他一塊來娶親的人一抱拳:“衆(zhòng)位鄉(xiāng)親,做個見證。我與武都頭打個賭,三招之內(nèi),我要能打著他,算我贏了,我今天娶親的事他就不能再加阻攔。三招之內(nèi),我要是打不著他,我立即走人,絕不再糾纏。”
衆(zhòng)人都很興奮,等著好戲看。就有人立即出來組織大家讓開場子,好讓他們比試。武松站在場地中間,神態(tài)輕鬆自如。西門慶對著他虛晃了幾招,但都沒真的下手,他是想麻痹武松,然後偷襲,試探了幾下,西門慶覺得應該從他的腿上下手。突然他飛起一腳,直奔武松的小腿。說是遲,那是快,武松奮力一跳,跳起來足有五六尺高,落在了後邊七八尺遠的地方。人羣一片喝彩聲。別看武松在陽谷縣打虎的名氣很大,但真正見過他武藝的人卻很少,包括紫石街上的這些鄰居們。他們今天可算開眼界了,一個個興高采烈爲武松叫好。
金蓮在房間裡聽見外邊人聲嘈雜,她心裡著急,不知道武松與西門慶說的怎麼樣了。她來到了臨街的窗戶前往外一看,只見外邊人頭攢動,中間空一個大場子,武松和西門慶都站在場子中間。只聽有人喊:“第一個回合武都頭勝了!”金蓮知道了他們一定是用比武來解決問題,心裡很緊張,她知道武松的勝負關係到她的命運和他們兩人的未來,儘管她對武松很有信心,但還是不由自主的緊張。
武松和西門慶又開始了第二輪較量。西門慶這次沒有太耽誤時間,他出手很快,而且連續(xù)攻擊。他先打出右拳,武松閃到了一邊,他緊接著左手也出擊了,武松又一閃,他又打空了。武松兩次躲過之後,見西門慶腳下一個橫掃,他急忙用力一跳,跳到了西門慶的後邊,第二個回合西門慶又輸了。人羣中暴發(fā)出一片掌聲。
金蓮也舒了一口氣,她也是第一次看見武松的功夫。武松的身手極其迅速敏捷,猶如猛虎下山,蛟龍入海。但他跳起來的姿勢竟那麼矯健優(yōu)美,身輕如燕,又似一道彩虹劃過長空。金蓮的愛慕之心不由得又番了幾倍。
第三個回合開始,西門慶心裡開始緊張了,他沒想到這看似簡單的事,做起來卻並不容易,武松的功夫確實了得,是他低估了對手。這一局他要再輸了可就娶不上潘金蓮了,所以這一局他無論如果要贏。由於心裡緊張,西門慶已經(jīng)開始冒汗了,他這一次又老盯著武松不出招。武松看起來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像第一局開始一樣的輕鬆。西門慶心想我出拳出腿你躲閃起來不是都很方便嗎?那我就整個身體都撲上去,看你往那躲。想到這,西門慶猛地一跳,張開四肢,整個身體都撲向了武松。這下武松沒有太費力,只輕輕一跳就向斜後方退去有四五尺遠。西門慶因用力過猛,又沒撲到武松,整個一個狗吃屎向地面撲去。人羣裡爆發(fā)出一片鬨笑聲。西門慶摔的滿嘴是泥,又痛又尷尬,但又不能怎麼著,只好爬起來衝著跟他來迎親的人發(fā)火:“笑什麼笑!有什麼可笑的!”他隨即鑽進了接新娘的花轎裡邊,讓人擡著他往回走。迎親的人一看西門慶的態(tài)度,都偃旗息鼓地跟著他回去了。
紫石街上的人們圍著武松興奮地議論個不停。金蓮這時也從家裡跑出來了,她擠到武松身邊對他說:“你真棒!”武松對她笑了笑,下意識地用手摸了一下她的頭。隨即武松馬上意識到這個動作太親暱了,在大庭廣衆(zhòng)之下不妥,就對大家一抱拳,說:“謝謝大家捧場,謝謝大家了!”
衆(zhòng)人散去,他們回到家裡。
大郎直埋怨武松:“我真替你捏了一把汗,你那是個什麼比法呀?太便宜西門慶那小子了!”
武松笑著說:“實際上西門慶是上了我的當了,只要他答應跟我比武,他就註定已經(jīng)輸了。我要說單打獨鬥他肯定不會同意的,他十個西門慶都不是我的對手,這一點他當然知道。只有讓他覺得他很有希望,他纔會答應的。”
金蓮說:“那萬一你要輸了怎麼辦?”
武松說:“沒有萬一。”
“我是說‘萬一’,萬一你輸了,你真讓我跟他走?”
武松笑道:“那我就扮成蒙面大盜,再把你給搶回來。”
金蓮笑道:“這還差不多。我還擔心說你答應人家了,輸了讓把我擡走。”
“那是因爲絕對不會輸。”
“你就那麼自信。”
“那當然了。”
一看他們倆那個親熱勁,大郎躲到了自己的房間去了。他們倆也來到金蓮的房間,金蓮一想到今天的大悲大喜,眼淚又下來了,她哭著說:“太可怕了,我差點就嫁給別人了。”
武松忙安慰她說:“別哭了,一切都過去了,那只是一場惡夢。不過通過這件事,哥看到了你性格中的另一面,那就是堅強。你不但有女性溫柔嬌媚的一面,更有一般女人沒有的這可貴的堅強。”武松說著一改正經(jīng)的口吻,說:“你真是一個特別的女人,能讓哥哥這樣的人竟這麼著迷。”說著他情不自禁地在金蓮的額頭親了一下。
金蓮聽了很滿足、很得意,也很自豪,不過她卻說:“哥,我今天對你也有新的發(fā)現(xiàn)。”
“什麼新發(fā)現(xiàn)?”武松問。
“你遇事不慌,有大將風度。”金蓮說。
武松笑了笑:“是嗎?”
金蓮又說:“還有,你的武藝真棒。”說完又撒嬌地說:“你從來都沒讓人家看過,要不是今天,我還從來沒見過呢,真是的!”
武松笑著說:“那有什麼好看的。”
“不,我就要看!”
“好!有時間我專門練給你看。”
“這還差不多!”
他們聊著聊著又聊到了今天的事情上了,武松說:“金蓮,哥說你堅強,並不等於說哥贊成你這樣做,你這樣做不等於是用刀子捅哥的心嗎?如果這樣救出了哥,哥還怎麼活下去。沒有你,哥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你怎麼就能狠下這個心,做出這樣的決定呢?”武松說著也已經(jīng)淚流滿面。
金蓮也哭了,說:“哥,我錯了,你別生氣了。金蓮不會再做傻事了。”
武松擦了一下眼淚說:“哥知道不應該埋怨你,你是爲了救哥才這麼做的。但是,你這樣做哥心裡真的很難受、很心疼呀!”
金蓮說:“哥你別說了,我知道,我知道的。”她怎能不知,失去她,他有多難受,他們的心相連相通,她有多痛苦,他就有多痛苦,甚至更甚。這一點,金蓮心裡很明白。金蓮想了想?yún)s說:“哥,這事應該怨你,你既然有柴大官人這樣的朋友,一開始就該告訴我,我去找柴大官人,事情也不至於弄成這樣。”
武松說:“金蓮你不知道,我和柴大官人的關係實際上是柴大官人老在幫我。我過去在他莊上住過一段時間,柴大官人也是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哥並沒有爲柴大官人做什麼事,就是我走的時候柴大官人還送許多銀兩。我們怎好一再地麻煩柴大官人呢?柴大官人肯出手相救,是因爲柴大官人仗義疏財,喜歡結交江湖上的朋友。再說路途又很遠,所以,哥根本就沒想要找柴大官人。”
金蓮說:“我們可得好好謝謝柴大官人,這次多虧他的幫忙。”
武松說:“是啊,有時間我一定當面去向柴大官人道謝。還有我們縣太爺,也要好好謝謝他。”
“是的,這次也多虧縣太爺幫忙。”
磨難檢驗了愛情更激發(fā)著愛情。武松和金蓮的感情更加深厚了,他們發(fā)誓要生同衾,死同穴,永遠相愛。只是武松原先打算辭去縣衙的差事、帶著金蓮遠走高飛的事暫時擱淺。這次縣太爺鼎力相救,他總不能有恩不報吧?還有他要這樣走了也對不起柴大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