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姐兒早上醒來之後就一直覺得不舒服。別人不知道，可她心裡清楚，她這是昨夜裡的湯圓吃多了。那東西不好克化，可她到底還是沒忍住。她從沒發(fā)現(xiàn)鮮肉餡的湯糰是那麼美味，令人停不下口來。

林氏到底是把白女醫(yī)請了來給孩子們看診，結(jié)果弟弟們都沒事，她卻要喝上一大碗消食湯，著實丟臉。

“讓你再貪吃，丟醜了吧！”林氏在一旁打趣麗姐兒。

麗姐兒充耳不聞，用牙箸夾了一隻羊肉水餃來吃。

“剛剛看白女醫(yī)的神情，像是一夜沒睡，可是外面情形不好？”徐燕既轉(zhuǎn)移了話題，免得麗姐兒難看又詢問了她想知道的。

“白女醫(yī)可不就是一夜沒睡。聽說外面沒了的人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不是被踩踏的，就是被火燒的，被煙嗆的，要不就是突發(fā)意外身子受不住去了的。聽說還有不少找不到的，受傷的，丟了孩子的，親人失散的。總之外面是一團亂，這大正月裡的，造孽啊。”林氏一陣唏噓。

“昨夜到底是哪裡著火了？”麗姐兒問道。

“聽說是用一萬盞花燈堆砌起來的燈樹因爲(wèi)看的人多，太過擁擠，一時不慎著火起來的。”林氏把打探到的消息說給衆(zhòng)人聽。

“一萬盞花燈！”麗姐兒又有點後悔沒看到堪稱奇蹟?shù)木薮蟮幕魳洹?

“也不知是誰想出的噱頭，結(jié)果釀出了大禍，官府還在善後呢。”林氏覺得那花燈樹是禍根。

“昨天是上元燈節(jié)，沒有宵禁，又是走百病的日子，普羅大衆(zhòng)自然都出來賞玩了，沒想到卻是禍?zhǔn)乱粯丁！毙煅喔袊@。

“昨天那麼特殊的日子。自然要小心火燭，衛(wèi)所也應(yīng)當(dāng)早做了準(zhǔn)備，怎的還是出了那麼大的亂子？”麗姐兒疑惑。

“這卻是不曉得，恐怕得繼續(xù)打探著。”林氏對昨夜的混亂場面有些後怕。

這件事到底是驚動了皇上，還沒出正月就雷厲風(fēng)行地處置了幾個官員，又開了國庫安撫百姓。世人皆說君主仁慈，可麗姐兒感受到的則是皇上的收買人心。

又過了幾天，等到京都一切平穩(wěn)下來之後，沐恩伯蘇宣就送了個口信給徐老太爺。這個口信得到了徐老太爺和徐熹的高度重視，二人在書房中密談了將近一個時辰。

蘇宣帶來的口信是永寧侯夫人羅氏之所以傳謠言抹黑徐燕是爲(wèi)了發(fā)泄私憤。順帶著給徐家一個教訓(xùn)。而她之所以清楚這麼多徐家的事情並不是她有心腹在蜀州，而是有人從蜀州帶來了消息給她。這個人是個武官，還曾經(jīng)是蔣雲(yún)飛部下。現(xiàn)在這個人依附於永寧侯府。還沒有什麼職位。

徐老太爺對於羅氏的報復(fù)雖然在意卻不及那個從蜀州而來的武官。他最怕的就是此人在蜀州與夏家有什麼聯(lián)繫，進而清楚徐燕的身份，給徐家?guī)泶舐闊．吘固K宣已經(jīng)知道了這個人的存在，他若是再查探下去，說不定會查出些蛛絲馬跡。人確實不能有謊言。因爲(wèi)他需要不停地製造謊言去遮掩其他的謊言。於是徐老太爺打算仔細查探這個人，再看看他到底是爲(wèi)了什麼棄蔣雲(yún)飛這樣的大將軍，皇上眼中紅人而來京都。

祖孫二人忙著，林氏那邊也沒閒著。雖還沒出正月，可是給徐燕挑陪嫁丫鬟和陪房人選的事情卻再不能脫了。這天林氏找到了徐燕，問起了此事。畢竟是將來要伺候徐燕的。總得徐燕點頭那才行。

“圓月是必要跟著我去的，剩下的就由嫂子您幫我選吧。”徐燕笑著道。

“那就讓芳菱並在她手下的六個小丫鬟都跟著去吧。湊足了八個，你那裡還可以緩緩。”林氏想的周到。畢竟圓月和芳菱的年紀(jì)都漸漸大了。再過個一兩年，就要配人了。芳菱平時看著不聲不響，謹(jǐn)慎有餘，靈活不足。可燈節(jié)那天芳菱說的話，做的事經(jīng)由麗姐兒的口再到林氏的耳。卻是渾身的通泰。那丫頭是個穩(wěn)重性子，會教導(dǎo)小丫鬟。給徐燕作丫鬟會對其有所助益。

“全憑嫂子吩咐。”徐燕對此沒有想法。

“今天就你我兩人，嫂子有些話總得提點。貼身的丫鬟，再怎麼看好都不能給姑爺收房，可知道？”林氏把當(dāng)年何氏對她的訓(xùn)導(dǎo)用在了徐燕的身上。

“貼身的丫鬟知曉你的一切，萬一被姑爺收房，又有了兒子，再好的情分也會被利益驅(qū)使所消磨掉。嫂子的意思，你可明白？”林氏就怕徐燕拎不清，到時候給了圓月做踏腳石。畢竟圓月的精明，大家都有目共睹，她要是不安分起來，可是徐燕的大麻煩。

徐燕垂目思索了片刻，到底點了點頭道：“圓月與我曾是共患難的姐妹，我是不忍心她做妾的，將來必然會給她一個好前程。”徐燕的雙眸閃亮，眼中透露出的堅毅是毋庸置疑的。

“嫂子說的你已然明白了就好。你要嫁的人是個勳貴，別看他不像個勳貴，可骨子裡的東西是變不了的。將來你所出的兒子會襲爵，這是不容他人覬覦的。遠的不說，你就看那永寧侯府就知道，勳貴之家，多少齷齪，不是我們書香世家能比的。羅氏確實狠辣，可她狠辣也不是一無是處的，對於小妾庶子什麼的，千萬別心軟。將來姑爺要納妾，就讓他納，不過人選得是你挑，這才行。身份低，好拿捏，選這樣的做妾才能在你的掌控之中。”林氏親暱地拍了拍徐燕的手，笑地輕鬆。

徐燕聽的認真，可心裡不舒服。雖說林氏說的很有道理，可哪個女人不是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妹妹，你若是不想姑爺納妾，那就好好抓住他的心。女兒家的心思都一樣，嫂子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是你得有個思量，別到時候落了下成。”林氏接著道。

徐燕這才擡頭，看著林氏道：“嫂子，你說的話，妹妹都聽到的，必然緊記在心。”

“你好了，就是我們家好了，我們是榮辱一體的。你放心，孃家總會給你撐腰，彼此照應(yīng)。”林氏說的真心實意。

徐燕心裡酸痠軟軟的，覺著這世上有個人對你如此掏心掏肺，也算是不枉在這世上走一遭了。

“御下之術(shù)我已經(jīng)給你講過多遍了，想來你心裡有思量，只記著千萬別偏聽偏信，到時候你沒了臉面，威信就立不起來了。”林氏最後還是有些不放心圓月。

“嫂子說的話妹妹都明白。”徐燕雙眸閃過一絲狡黠。

“聽的明白是最好不過了。”林氏笑著道。

徐燕又思量了一會子，到底是開了口道：“按理說，妹妹不該開這個口，可是妹妹一想到廖太太就有些爲(wèi)難。所以妹妹想向嫂子借個人。”

“誰啊？”林氏疑惑。

“聽說趙嬤嬤過了正月就要脫籍與兒子去京都郊外的莊子上落腳，可是真的？”徐燕問道。

“妹妹想要趙嬤嬤？”林氏驚訝。

“趙嬤嬤畢竟是見多識廣，又是在內(nèi)宅呆了一輩子的，所以妹妹想讓嬤嬤提點提點。當(dāng)然，等過了兩三年，妹妹在伯府站穩(wěn)了腳跟，自然要重賞趙嬤嬤在將其送到莊子上與家人團聚的。”徐燕生怕林氏不同意。

“嫂子還是先找嬤嬤問問，如果不行，嫂子必然再找一個好的與妹妹，可好？”林氏道。

“自然好。”徐燕笑著應(yīng)了。

“那就說說陪房吧。陪房的人選是祖父定的，是兩家人，一家姓王，一家姓劉。其中一個是在莊子上當(dāng)差的，另一個是鋪子裡的大掌櫃。祖父的眼光必然是好的，他們對你也定是忠心耿耿的，你不用怕他們會糊弄你。改天你找個空見見他們，恩威並施一番，就行了。”說著林氏讓芳草進來。芳草手中拿了一個小匣子，一打開全都是賣身契。

“這些都是丫鬟，僕婦們的身契，你拿著，她們就由你拿捏了。”林氏將小匣子推給徐燕。

“趙嬤嬤要是願意去的話，恐怕得是以良民的身份去了。因爲(wèi)年前，嫂子已經(jīng)給嬤嬤脫籍了。”林氏解釋道。

“脫籍纔好，誰也無法拿捏了。”徐燕的話說的有意思，林氏卻是聽明白了。趙嬤嬤要真是去了沐恩伯府，辦事說話過了底線，不管是伯爺還是廖太太都沒辦法了。

“既如此，嫂子少不得要與嬤嬤費一番脣舌了。”林氏說著笑了起來，徐燕也跟著笑。

第二天，林氏就與趙嬤嬤說起了此事。趙嬤嬤猶豫了一會兒，又與兒子兒媳商量了一番，就帶著虎妞去了徐燕那裡當(dāng)差。

虎妞走的時候，麗姐兒很是依依不捨，特別拿了五十兩銀子並一套金頭面，一套銀頭面給虎妞做送別禮。虎妞很是推辭了一番，哭了一場纔去了趙嬤嬤那裡照顧她老人家。畢竟?fàn)?wèi)人孫女的，盡孝是應(yīng)該的。更何況虎妞是不會跟著麗姐兒去蘇州的，她的家人都在京都，且她也是要走一條有前途的道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