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太醫，這種毒當真無藥可解？”

這回凝霜確認了，確實是秦慕崢，不禁聯想到上次溺水昏迷的時候似乎也在牀邊聽到這個聲音焦急怒斥，原以爲是錯覺，這麼看來並不是的，他確實是在擔心她的安危，凝霜的心緒有些難言的複雜。

尹太醫嘆了聲：“據老夫所知，此種罕見的劇毒確實沒有解藥，一旦發作中毒之人會沉睡不醒，且在七日內身體迅速枯朽衰竭，元氣耗盡而亡……”說到這裡尹太醫停了下來，似乎十分顧忌，不太敢往下說。

中毒？凝霜半天才意識到他們交談的內容是什麼。

難道自己突然昏厥又無法醒來的情況是中毒了？可是有誰會給她下毒？她一直深居淺出，並未招惹仇家，會有什麼人恨她恨得不惜下毒毒死她？

沉眠不醒，枯朽衰竭而亡，且無藥可解……

聽到這些話語，即便是意識迷糊中仍感到一身惡寒。

如此陰毒狠辣的招式，究竟是什麼人？謎團讓凝霜本是不甚清醒的腦袋更加亂成了漿糊。因爲精力不濟，後面的話語已經聽不清了，她只感到睏倦不已，很快意識就又被拉回了黑暗中，陷入沉眠。

秦慕崢冷厲的聲音在室內迴盪：“我要你救活她，不管用什麼辦法，否則你也和她陪葬吧。”

尹太醫身子一抖，冷汗涔涔，急忙說道：“王爺息怒，這毒雖沒有解藥，卻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可解，只不過……”話說到一半，就顧忌地打住了。

秦慕崢著急地催了起來：“有什麼辦法可解？只要能救她，你但說無妨。”

尹太醫猶豫再猶豫，這個方法說出來太過冒險，若是不說好像也活不了，斟酌再三，終於不堪秦慕崢施加於身的無形壓迫，咬了咬牙，顫巍巍說道：“唯有將體內毒素逼到擁有秦氏皇族血統的人身上，中毒之人才有可能生還。”

秦慕崢頓了頓，疑惑地問：“爲什麼定要秦氏皇族的人？”

尹太醫解釋：“因爲我朝秦氏皇室中人得天庇佑，體內血液自有抑制百毒的特性，可以剋制王妃的毒，若非秦氏皇族中人爲她逼毒，不僅壓制不住毒性，還會導致中毒之人毒氣逆轉攻心，死得更加痛苦不堪。”

尹太醫說秦氏皇族得天庇佑，但是秦慕崢明白這其實是皇族中的一個秘辛，所謂的得天庇佑乃是前代皇帝爲求長生不老大肆煉丹求仙問道，雖然終究未有飛昇成仙，但竟然機緣巧合之下練就了百毒不侵之身，致使但凡這位皇帝的直系後代身體天生都帶有一定的避毒性，而秦慕崢這一代正是屬於這一脈正統，然而這一辛秘只在皇族內隱秘流傳，對外則宣稱秦氏皇族乃天授神權，得天庇佑，故而百毒不侵。

燭影搖晃，映著室內光景微微顫動。二十餘年來，心術權謀，機關算盡，他從無可懼，卻何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陷入如此迷亂的情局不可自拔。

是救她，還是不救？心內一度掙扎，最終已不難取捨。

紫檀木大牀邊，秦慕崢隔著輕薄紗帳望向帳內沉靜睡顏，面容被長久的疲倦籠罩著，顯示被焦慮擔憂折磨的痕跡。他看到凝霜裸露出來的手臂已經顯出衰竭枯槁的跡象，不見一絲光澤朽木一樣的皮膚。閉了閉眼，他終究無法看到她在自己眼前死掉。片刻，果決的聲音響起：“既然如此，就讓本王爲她驅毒。”

秦氏皇室中人，有可能爲她驅毒的，除了他還有誰。或許還有一個秦慕雲願意爲她捨生忘死，但他怎麼可能給他這個機會。

哐噹一聲，什麼東西掉到地上發出重重的鈍響。

剛剛那句話一說出口，尹太醫就驚嚇得摔了手中的藥箱，惶然迭聲懇求：“王爺，不可，此法兇險至極，若有不慎會傷及性命，王爺三思啊……”

秦慕崢面色不變：“你也知道本王的身體能避百毒，爲何又這麼說？”

尹太醫急忙解釋：“王爺能避百毒不假，但是那也僅僅指一般的尋常毒物，並不

包括這種罕見的劇毒，還請王爺以身體爲重。”

關於這一點，秦慕崢已經猜測過其中可能存在的風險，依舊說出那句爲她驅毒的話，就表示心裡已作出取捨。對於尹太醫所說，並沒有覺得多意外。他本就是謹慎善思顧慮重重的人，此時很快的，他又問：“會傷及我的性命還是她的？”

“這種方法無論是對王爺還是王妃傷害都是一樣的，若有一絲不慎，一損俱損，性命堪憂，然而就算是僥倖成功，王妃得以解毒，王爺的身體也會元氣大傷，甚至留下終身隱患的可能性極大。”

一損俱損麼。深邃的雙眸中，情緒翻涌。若能生死同命，是不是也算是一種廝守？

沉思片刻，彷彿沒聽到尹太醫的規勸，秦慕崢不容置疑地命令：“就那麼做吧。”

尹太醫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冒大不韙之險說出這個辦法不過是爲了平復秦慕崢的怒氣以免波及自己——救人的方法我有，但配合難度太大，不可能實施，這樣並非我能力不及之故，你就算再生氣也不好太過爲難我這個太醫。

畢竟皇室中人優越感甚高，只有讓別人捨命成全自己的，斷沒人願意賠上自己的性命去救別人，更何況秦慕崢這樣萬花叢中過的風流王孫，怎麼會爲了區區一個女子冒險。

若是以前的秦慕崢確實不會，可是現在，卻是尹太醫料錯了人心。在多年虛假面孔中周旋逐漸忘卻本心的人，一個不經意下，卻有那麼一個人沒有任何目的和算計，以最真摯的面孔對待你，讓你觸摸到封塵多年的柔軟而溫暖的情感——這麼一個人，讓他如何捨棄？即便這二十餘年他已在宮廷鬥爭中染得滿身塵埃，卻也本能地想去抓住身邊的這縷溫情。所以明明知道這種方法兇險至極，也依然一意孤行，甚至沒有絲毫猶豫。

看著秦慕崢一臉的決絕，不明所以的尹太醫在心底深深嘆息，爲了一個女人犧牲至此，眼前這個人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貴胄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