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錦也轉頭看向她。
要不是昨日他知道自己腿疾復發,是自己下的手,雲真就會被冤枉了。
仔細想來,就像她說的一樣,他從沒深究過之前的那些事,到底是不是雲真的錯,而只是憑自己耳朵聽到的,和主觀臆斷,就咬死了是她做的。
侯清曉這兩年來一個人待在府裡,他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雲真忽然來了,她一時之間想不通做了什麼錯事,其實也不奇怪。
只是,他已經虧欠了雲真的。
“如果我想要彌補之前的過錯,你……”
他剛開口,雲真忽然笑了起來,“王爺說笑了,王爺從沒有錯過,又提什麼彌補?”
她說著,拎起食盒,打開蓋子放在他的腿上,從裡面拈了一個栗子出來,仔仔細細給他剝了起來,隨即送到他手邊。
“喏……王爺要是喜歡吃,都給你好了,不過上次在水上行宮,王爺沒有吃我做的東西嗎?”
赫連錦沉默地看著她遞過來的金燦燦的栗子仁,接了放在手心裡,還是溫熱的,比他的掌心還熱。
“沒有吃,那天本王沒吃什麼東西。”他低聲回道。
雲真是故意打斷他剛剛那句話的,他心裡很清楚,她不想給他解釋和彌補的機會。
“那好吧。”雲真笑嘻嘻地又取了兩個栗子在手心裡,給他剝著,“原本我這是想帶給凌波和雪娘吃的,王爺既然想吃,這碗就先給你了,明天我再給他們帶。”
她雖然剝著栗子,卻顯然故意加快了腳步,走在他的前面,先一步抵達了北宮門前的馬車處。
一路上,兩人也沒說什麼話,雲真坐得離他遠遠的,靠近門簾的地方,不時地撩開簾子往外看,到了王府沒有。
他坐在昏暗處,沉默地看著她的側臉,看得出來,雲真很害怕他。
馬車駛到王府門前時,雲真不等馬車停穩就跳了下去,一擡頭,看見韓知客正等在門外。
韓知客看見她從赫連錦的馬車上跳下來,似乎很驚訝,愣了下才朝她微微低頭道,“夫人回來了。”
“嗯,這麼晚了,韓先生還沒睡啊。”雲真客氣地回了句,就一個人頭也不回地進了府裡。
韓知客回頭看了眼她的背影,忍不住皺起眉頭,轉身走到馬車前,扶著赫連錦下馬車。
“王爺怎麼跟她一起回來了?”
話說到一半,又看他手上拎著的食盒,和他手上一直捏著沒吃的栗子,詫異道,“王爺怎麼能吃這種粗食?雲真給的嗎?”
赫連錦沒回答他,只是將食盒遞給了身邊的馬伕,淡淡“嗯”了一聲。
或許這就像是雲真跟他之間的雲泥之別,這一碗栗子,雲真藏得小心翼翼,像是什麼寶貝一樣,而在韓知客的眼裡,栗子卻配不上給他吃。
他不知道心裡涌上來的,是什麼感覺,反正之前從來沒有過。
雲真離開大門之後,卻越走越快,走到自己院子裡,隨手用力關上了大門。
雪娘正在東屋裡納鞋底子,聽見動靜嚇了一跳
,匆匆走了出來,見是雲真回來了,才鬆了口氣,“小姐,還沒到二更天,你怎麼就回來了?奴婢還以爲是王爺又來了呢!”
雲真掃了她一眼,隨即拉著她進主屋裡。
凌波正在替她暖被褥,看見她急匆匆的進來,也停下了手上的活計,“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說。”雲真皺著眉頭,拉著雪娘在外間的軟榻上坐下,“雪娘,我問你,你賣身到我家來時,有沒有聽說過雲家的什麼事情啊?”
“小姐指的是什麼?”雪娘迷迷糊糊地反問她道,“菜做得好不好吃?”
“就是……我們家祖上一直都是開酒樓的嗎?”
雪孃家也是他們那裡的人,隔得不遠,家裡有五六個,養不活了,才把雪娘賣到了雲家酒樓。
“自然是的,雲家酒樓在我們鎮上據說已經有兩百多年了,都是傳給嫡長子繼承的,小姐是糊塗了吧,連自己家裡是什麼情況都不知道了。”雪娘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到了我這一輩,我爹只有我一個女兒,沒有兒子,那該如何是好?”
“這奴婢怎麼知道呀!”雪娘想了一下,猶豫地回道,“或許會讓小姐二叔繼承這個酒樓?他家有兒子的。”
“其實我意思是,”雲真煩惱地站了起來,“我是想問你,我該不會是我爹抱來的吧?”
有時候就是這樣,當事人不知道的事,鄉里鄉親其實全都知道的。
雪娘眨了眨眼,跟著她站了起來,伸手探向雲真的額頭,“小姐,這兩日天冷得很,該不會凍著發燒了吧?”
雲真一下沒好氣地拍開她的手,沒吱聲。
既然雪娘不知道,那麼就不該了,她應該不是雲家抱來的。
“小姐爲什麼忽然這麼問雪娘?”凌波在邊上聽著,忍不住輕聲問她。
“我今日去太后宮裡時,碰見了皇上的皇姑姑,叫如國夫人,很多人都說我跟她長得有些神似,我自己看著,確實眉眼處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就想著該不會我是抱來的吧?”
而且他們那裡,也不是沒有販賣小孩的牙婆子,要不然爹孃怎麼就生了雲真一個?
“小姐多慮了,奴婢聽說,小姐的爹孃和幾個叔嬸,把小姐當成是寶貝疙瘩一樣捧著,若不是親生的,哪會對你那麼好?”凌波說著,笑了起來。
“這世上長得像的人有許多,奴婢之前也見過跟自己長得很像的,乍一看,簡直長得一樣,但是奴婢家裡跟她卻是八竿子打不著一塊。”
雲真一邊煩躁地來回走著,一邊看了凌波一眼。
話是這樣說,但是她夢裡出現過的鳳雲如要怎麼解釋?
她心裡雖然這麼想,卻沒有說出來,這個夢裡的女人,她都沒跟雪娘說過。
當下停住了腳步,又沉默了一會兒才笑道,“是,你們倆說得對,我有些困了,準備準備睡覺罷。”
凌波給她收拾了一下牀褥,她洗漱完了,立刻躺下睡了。
凌波輕手輕腳給她吹熄了蠟燭,退了出去。
她隨
即睜開眼睛,從牀褥裡露出自己的右手手腕,從窗縫灑進來的一絲月光,恰好撒在了她手上的紅玉髓手鐲上,稍稍一動,便流光溢彩。
她不信,如國夫人和她之間一點點關係都沒有,就憑這個紅玉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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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雲真在御膳房裡準備點心時,逢晴忽然從前頭一臉慌張地跑了進來,“雲夫人!奴婢剛剛在殿前侍奉的時候,聽到說,柔然族爲了替烏洛蘭族報仇,就要揮兵南下呢!”
柔然族揮兵南下,其實已經在雲真的預料之中。
烏洛蘭族長和烏洛蘭氏的三個王爺,兩個公主,全都死在南晉,柔然如果不舉兵南下,那也顯得太窩囊了,北方人,絕不會是這樣的脾性。
她放下手中的雞蛋,轉身抓住逢晴的手,“那皇上和太后呢?怎麼說?”
“太后沒有說話,只是冷笑了幾聲,就先走了,下面的將軍隨後說,柔然可能會跟北樑結盟,柔然族的三王爺已經到了北樑都城,遊說北樑皇帝跟他們一起攻打我們南晉!”
“如果光是柔然,奴婢也不著急了,可是雲夫人也是北樑人……”
逢晴的擔憂不無道理,兩國交戰,倒黴的肯定是在各自國內的異國人,定然要受到排擠。
雲真皺著眉頭沒說話。
侯元昊會不會同意呢?依雲真對他的瞭解,這件事還真說不準。
他若是復國心切,一定會同意跟柔然結盟,畢竟,柔然和北樑是北方最強大的兩國,強強聯盟,勝算機率更大。
然而,侯元昊也有半成的可能不會同意,哪怕真的攻打下了南晉,他和柔然結盟,必然要分柔然一杯羹。
他很有可能會坐山觀虎鬥,然後等兩國兵力都衰竭之時,坐收漁翁之利。
她沉默了許久,轉身繼續用自制的打蛋器迅速打散雞蛋清,一邊打一邊往裡頭加新鮮牛奶。
“雲夫人……”逢晴心裡仍舊擔心,伸出手輕輕搭上雲真的手臂。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該來的總會來,不止我一人呢,清妃不也是北樑人嗎?”雲真忍住心中的忐忑,笑著回答她,“待會點心我去前面伺候。”
她用拳頭大小的小盅,往裡面倒了大半盅牛乳蛋液,一共倒了十份,隨即上鍋蒸。
“逢晴,待會蒸好了之後,你替我也送一份去如國夫人那裡。”
她說完,又用之前釀的蜜餞衝了幾杯等份的茶,邊上放了幾根她自制的牛奶手指餅。
鍋裡的牛奶燉蛋蒸了小半個時辰,漸漸散出牛奶醇厚的香味。
她掀開鍋蓋看了一眼,蒸得恰到好處,看著雪白柔滑,一掀開,噴香的味道立刻散了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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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真小廚房:牛奶燉蛋
這道菜是寫到現在最簡單的一道,但是味道真的讓人百吃不厭哦,做法和普通燉蛋一模一樣,但不要加鹽,而是加糖,蒸出的味道跟雙皮奶很像。
謹記,牛奶和蛋清的比例要一比二或者一比三左右,這樣蒸出來會更加香滑可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