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面具人轉(zhuǎn)身離開的瞬間,楚玉抱著雲(yún)真,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從戲臺那邊的出口爬了出來。
他趴在地上,喘了幾口氣,伸手去探雲(yún)真的脈象,雖然微弱,卻還在跳著。
還好,最終還是救出了她。
他擡起沒有脫臼的那隻手臂,擦了下嘴角被壓出的血,慢慢跪坐起來,看向雲(yún)真慘白的臉。
“我心裡自然有你……可你已經(jīng)是赫連錦的人,所以就算是喜歡你,又能如何?”
只有在她昏迷著的時候,他纔敢說出這句話。
還在周圍徘徊想要找方法進去救他們的幾個龍神衛(wèi),隨即發(fā)覺了跪坐在地上的楚玉,朝他衝了過來。
楚玉咬著牙艱難地環(huán)顧了圍上來的人一圈,還好,就少了兩個。
“先救她。”他隨即輕聲吩咐道。
龍神衛(wèi)背起雲(yún)真的瞬間,楚玉忽然察覺到有一個人正站在不遠處,呆呆地看著他們這裡。
他扭頭看去,卻是披頭散髮的庭梧站在那裡。
“找到了。”他伸手拂了下雲(yún)真頰邊的頭髮,輕聲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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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三更天,鳳允恭卻還一臉凝重地蹲在後院裡,看著地上的那些箭。
“皇上,是因爲這些箭造得太短了,所以威力遠遠不夠。”謝原仔細觀察了一下雲(yún)真和兵器庫造出的弓弩,沉聲道。
“楚相臨走之時,只囑咐了一句,可以將箭造得再短一些。”鳳允恭沉著臉看著地上的那些短箭。
他也沒做多想,被雲(yún)真製造出的這個東西,高興到衝昏了頭,一下就命令造出十萬支,幸好箭頭還沒完全裝上去。
“但是這箭造得實在太短,臣猜楚相的意思是可以適當短一些。”
“罷了,趁現(xiàn)在還來得及,趕緊吩咐下去。”鳳允恭隨即站起身,吩咐道。
謝原跟著他走了兩步,“但是臣以爲,可以先自己試探一下,多長的箭威力最強,不然又是白費工匠的精力和時間。”
鳳允恭想了想,覺得有理,“也是,我們還得再試試。”
兩人剛吩咐下去暫停造箭,一隻雪白的鳥兒就從後院裡飛了進來。
鳳允恭愣了下,隨即走上前,一邊拆著鳥兒腳上綁著的紙條,一邊奇怪道,“這是楚玉的鳥!”
謝原也跟著上前幫忙解下紙條,鳳允恭只展開看了兩眼,臉色就變了。
“怎麼?楚相那裡出了什麼事嗎?”
“雲(yún)夫人受傷了。”鳳允恭看了謝原一眼,“楚玉素來做事穩(wěn)重,連夜傳消息過來,一定是雲(yún)夫人傷得很重!”
“楚相可有說什麼原因,傷到哪裡了嗎?”謝原隨即追問道。
“沒說原因,就說雲(yún)真受傷了,他們辦完事情之後,楚玉會先帶著她回來,那些鬥獸師由淳安府尹自己親自押送過來……”
鳳允恭一邊說著,一邊焦急地走來走去,“不行……她一定是傷得很重,楚玉說不定也受傷了,朕想親自去接他們回來!”
謝原站在他身前,看著他不停地來回走著,眉頭漸漸擰成了一個疙瘩。
“明日早
朝之後,朕就親自出城!謝原,你在這裡假裝是朕,幫朕兜著些,有誰來都說朕不見就行!”
他一會兒腦子裡就出了個主意,一本正經(jīng)地吩咐謝原。
謝原默默看著他,忽然之間跪了下去,“皇上,國家大事豈能兒戲?這兩日皇上絕對不能離宮!且不說大大小小的雜事,楚相和雲(yún)夫人一出宮就出了事,想必此時外面危險得很,皇上怎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這次無論如何,臣都不會聽從皇上的安排,皇上生氣也好,要罰臣也好,恕臣不能從命!”
“你……”鳳允恭本來就著急,再看謝原這樣,頓時火冒三丈,“從前你們一個二個地都勸著朕多納幾個妃子,如今朕好不容易對一個女子上了心,你倒攔著朕了!”
鳳允恭果然喜歡上雲(yún)真了!
果然被他猜中了!
謝原臉色白了白,詫異地仰頭看著鳳允恭,“皇上!那可是錦王的妾啊!並非是沒有出嫁的普通女子!”
那時烏洛蘭庭梧還在宮裡的時候,太后就已經(jīng)默許了鳳允恭可以納她爲妃,鳳允恭卻遲遲沒有動作,一副不上心的樣子。
那都已經(jīng)是鳳允恭最喜歡最相信的女人了!而云真不過是在他面前侍奉了幾十天而已,他從沒見過鳳允恭對其他女人如此上心過!
“女子改嫁又是什麼稀奇事嗎?更何況雲(yún)真身子還是乾淨的。”鳳允恭隨即不悅地回道。
“那也得雲(yún)真自己同意,錦王寫了休書纔可以!皇上若是這樣罔顧倫常,讓雲(yún)真以後怎麼有臉活下去?女子在未改嫁之前,若是跟其他男人有染,會是什麼後果,難道皇上不清楚嗎?”
謝原臉色更加的蒼白,一字一句說得清楚,“皇上若是想讓她活下去,最好先打消了這個念頭!”
鳳允恭腦子這才清楚過來,抿緊了脣低頭看著謝原。
許久輕聲回道,“朕知道了,你起來罷。”
謝原還是心緒難平,從地上爬了起來,低聲回道,“望皇上千萬要考慮清楚,讓雲(yún)真進宮的後果。”
“朕知道了。”鳳允恭深吸了口氣答道。
“臣離京以後,怕是沒有人像臣這樣再時時勸誡皇上,皇上也長大了,臣希望皇上凡做事前,先想一下臣,如果臣在,會不會同意,非做不可的事也要再三思量再去下令。”
從得知自己被降職的那一刻起,謝原一直表現(xiàn)得很平靜,只有今晚說的話,讓鳳允恭心裡有些不舒坦。
謝原輕聲說完這些話,轉(zhuǎn)身就要退下。
鳳允恭看著他單薄的背影,咬了咬牙,還是低聲開口道,“朕知道了,夜已深了,你今晚就留宿在崇政殿罷。”
謝原慢慢止住了腳步,停在原地,許久低著頭轉(zhuǎn)身回道,“謝皇上恩典。”
兩人一個睡在內(nèi)殿,一個睡在了外殿的軟榻上。
謝原在軟榻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多時,卻還是睜著眼睛睡不著覺,豎耳聽了一會兒,裡面的鳳允恭已經(jīng)沒了聲響。
他悄悄坐起,掀開衣襟,鬆開自己纏在胸上的厚厚白布,隨後坐在黑暗中,看著內(nèi)殿的方向。
他
以爲,鳳允恭喜歡上一個女子會很難,畢竟身在皇室,哪怕是再單純的性子,心思也會比別人更深一些。
鳳允恭從不輕易鬆口納妃,他知道,是因爲他怕後宮牽制了前朝的勢力,總以自己年紀還小爲藉口。
然而,當鳳允恭真正喜歡雲(yún)真的時候,他才知道,這滋味有多難受。
偏偏,她此刻是男兒身,也絕不會跟鳳允恭有結(jié)果。
她以男兒身入朝爲官三載,在鳳允恭身邊陪了兩年零三個月,除了楚玉,就是她跟鳳允恭接觸的時間最久。
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上這個心思深沉的孩子時,她就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絕無可能,絕對不會有以後。
可是她想,就這樣默默地陪在他身邊就夠了,以亦師亦友的身份陪著他,保護他,她並不奢求更多。
只是這個小小的願望都落空了。
並且在離開他的前夕,發(fā)現(xiàn)他,竟然真的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
她伸手捂著自己心口的地方,那裡有些隱隱作痛,不知是不是裹胸布纏久了的原因。
她在黑暗中坐了許久,還是忍不住輕嘆了口氣,又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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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親手扶著雲(yún)真從馬車走下來的瞬間,雲(yún)真自己迅速抽回了手,掩在身後,一瘸一拐地低著頭往御膳房的方向走。
走了兩步,忽然停了下來,擡頭看向前方不遠處。
赫連錦正坐在輪椅上,靜靜地盯著她。
“去扶她。”許久,他輕聲吩咐身後的韓知客。
韓知客順從地走上前,伸手扶住雲(yún)真一隻胳膊。
雲(yún)真扭頭看了他一眼,眼波動了動,卻沒掙扎,一步步慢慢地走向赫連錦。她確定,前天晚上看到的人,一定是韓知客。
赫連錦,想要殺她。
她明知道,他要殺自己,卻只能裝作不知,因爲她沒有證據(jù)。
這個前一天還爲了保護她傷害自己的男人,後一天,就舉著弓箭,對準了她。赫連錦到底有多可怕,心思有多深沉,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她簡直都不敢想。
這種男人,她高攀不上,也不想他能對她好,只要不殺她就行了。
走到近前,赫連錦忽然朝她伸出右手。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小步,躲開他伸來的手,戒備地看向他。
赫連錦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看著她臉上的一個小傷口,隨即自嘲地輕笑了一聲,開口問道,“我聽皇上說,你此行受了重傷,到底怎麼了?”
到底發(fā)生了什麼,恐怕赫連錦心裡比誰都清楚。
雲(yún)真盯著他的眼睛,輕聲回道,“我和楚相在戲院的時候,碰到有人暗殺,是楚相他們救了我。”
赫連錦面色仍舊淡然如常,聽她說完,隨即將目光轉(zhuǎn)向楚玉,又笑道,“那我倒該謝謝楚相了,挑個日子請他吃頓便飯。”
楚玉和幾名龍神衛(wèi)慢慢行至他們身前,聽他這樣說,楚玉也報以淡淡一笑,“王爺客氣了,此行保護雲(yún)夫人,也是微臣的職責所在。”
“查出是誰做的了嗎?”赫連錦頓了頓,繼續(xù)問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