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便是這樣,很多事都要她出聲提醒,簡單的活做得又快又好,可費腦子的就不行了。
她怕太聰明的,會如同當初的逢晴一般,她寧願嘴皮子多動一些。
“好的,奴婢知道了。”阿柔乾脆利落地答道,隨即麻溜地洗起了山楂果。
“先洗了一盆丟在那裡,我先做一盆糖葫蘆果子,剩餘的,你洗好了便瀝乾水分切片,切好了告訴我。”
她等了一會兒,阿柔先洗淨了一盆,替她搬進廚房裡,替她升好了竈火。
雲真在化白糖時,看著阿柔在外翻動山楂,一時又想起了雪娘。
她想起天真爛漫的雪娘,蹲在她身旁,嘴皮子一刻都停不下來,嘰嘰喳喳地問她,“小姐,什麼是蜜餞啊?你從哪裡得來的點子?小姐,爲什麼要加鹽水煮?小姐,好香呀,奴婢能不能嘗一片?”
阿柔自然不似雪娘,做一件事時就踏踏實實的做,絕不會囉嗦。
人說,對一個人的思念,會伴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減淡,可她覺得,那一定是因爲那個人在你生命中的位置,還不夠那麼重要。
倘若是把她當做是自己的親姐妹,又怎麼會那麼輕易的就放下?
她待雪娘,就像是自己的親妹妹一般,可能連寶音都及不上她重要,畢竟一個是相依爲命。
想著想著,心裡又不由自主難過起來。
她熬化了白糖,隨即先丟了十幾顆山楂果進去,翻炒了一陣,盛上來放到一旁晾著,等幹了,想叫阿柔進來嚐嚐味道。
她自己先丟了一顆在嘴裡,慢慢嚼著,覺得味道不錯,火候正好,繼續炒好了第二大鍋,擡頭正要叫阿柔進來,卻見院子裡沒了人影。
她愣了下,將鍋裡的糖葫蘆果子全都盛了起來放在大盤子裡晾著,滅了竈頭火走出去查看。
“阿柔?阿柔你人呢?”
連叫了幾聲,阿柔才急匆匆在院門外應了聲,跑了進來,“方纔有人在外面敲門,奴婢就出去看了看。”
“夫人,是金侍衛在外求見,說是赫連錦要見你。”
雲真愣了下,臉色隨即沉了下來,悶悶回道,“不見,叫金侍衛回去吧。”
自從赫連錦被她挾持到思州城之後,她便再也沒見過他了,也不會叫人去打聽他是什麼狀況,只是吩咐了下去,飯菜不能太差,任憑赫連錦自生自滅。
赫連錦忽然說要見她,她自然是不見。
“夫人,金侍衛說,赫連錦這次的態度極爲堅決,說一定要見你,金侍衛本不想來打擾夫人的,可不得不來回稟一聲。”
“鬧得再兇也不見,一個階下囚,豈是想見誰就能見到誰的?”雲真冷冰冰回道。
正要轉了身回屋裡,金侍衛隱約聽見院裡的對話聲,急道,“夫人,赫連錦還說了一句重要的話,叫屬下務必轉達給夫人聽!”
雲真遲疑了一下,想了想,還是緩緩轉身,走到院門前,淡淡回問道,“說了什麼?”
“
他說,原本夫人身邊的雪娘,是被他逼死的,是他叫舒貴妃那樣去做的。”
雲真緊緊盯著金侍衛,沒了聲音,許久,咬著牙沉聲反問道,“他確實是這樣說的嗎?”
“是,確實是這樣說了。”金侍衛點了點頭回道,“屬下覺得若非是對於夫人很重要的人,赫連錦也不會拿出來說,便來告訴夫人了。”
雪娘,明明是被舒蘭和舒太后逼死的!這是從楚玉口中說出來的,怎麼會假?赫連錦這是逼她去見他吧?
“卑鄙無恥!”半晌,雲真咬牙切齒回道,“回了他,不見!”
金侍衛見雲真意思已相當明確,也不好多說什麼,點了點頭回道,“是。”
正要轉身離開之時,雲真又添了句,“還有,你再給他帶一句話,他若是想用這麼拙劣的藉口騙我去見他的話,大可免了,我是絕不會跟他相見的!”
“是。”
金侍衛走了多時,雲真還是心緒難平,她回了廚房,見糖葫蘆表面的糖稀都已成型,又耐著性子做下一鍋,直到兩鍋糖葫蘆果子做完,心裡還是堵著。
便叫阿柔進來,吩咐道,“你去將雲虎將軍叫來,我要給李夫人的孩子送些糖葫蘆果子去,叫他備輛馬車。”
阿柔去了多時,回來時,卻說雲虎將軍不在。
雲真心想著,大約是又去對付赫連錦的那些屬下了,也沒多放在心上,隨意叫了個侍衛陪她去了李夫人那裡。
李夫人三個孩子,兩個兒子幾乎已經成人,一個女兒,三歲,就是上次在播州城大牢裡在她隔壁哭個不停的小女娃,長得甚是可愛。
雲真帶著糖葫蘆果子前去,小丫頭正在院子裡的大樹底下,像只小麻雀似的,小手背在身後,撒了歡地在院子裡跑,還有些小內八字,看著甚是可愛。
她確實是喜歡女兒多一點,光是望著她頭上的一小根朝天辮,便想摟在懷裡親個夠,當即接過侍衛手上的食盒,走到小丫頭身邊蹲了下去,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小三頭,有沒有想姑姑?”
小三頭在她懷中,不安分地拱來拱去,嘻嘻笑著答道,“沒有沒有!”
聲音奶聲奶氣的,叫雲真忍不住一口捧著她的小胖臉使勁啄了兩口,“你騙人!重新回答一遍,若是沒騙姑姑的話,這籃子裡的吃的就全是你的!”
“咦?”小三頭瞪圓了溜圓的大眼睛,扭頭看向雲真放在一旁地上的食盒,有些好奇地要伸出手去抓。
“不叫姑姑不給你吃!”雲真將她摟緊了,雙手去咯吱咯吱小三頭,小三頭立刻在她懷裡笑得打滾起來,小丫頭咯咯笑得瘋了一般,隨即叫她,“姑姑姑姑!”
像只小啄木鳥似的聲音,一下便叫雲真的心融化了。
李夫人在裡屋,聽見雲真和小三頭在外嬉鬧的聲音,隨即笑著走了出來,“小三頭,不許讓姑姑抱著,姑姑肚子裡有小寶寶了,禁不起你!”
“沒事!”
雲真滿不在乎地笑道,
隨即從旁邊食盒裡掏出兩顆糖葫蘆果子塞到小三頭手上,放開了她,“拿著小心吃,有硬硬的要吐出來,不許吞下去,不然肚肚裡面會有小蟲子咬你!”
小三頭被嚇了一跳,隨即收起臉上可愛的笑,皺著小眉毛,認真地盯著手裡的糖葫蘆果子看了起來。
認真的小模樣,讓雲真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將來生個女兒,還不知你要多寵呢!”李夫人走到她們身後,忍不住笑話道。
“真是個女兒纔好呢!”雲真朝她笑了笑,起身指著身後侍衛手中拎的另外兩隻食盒道,“一隻裝的也是糖葫蘆果子,有其他孩子來玩,你就給他們帶些回去。”
“還有,另外一隻裡面是水晶糕和小白兔蓮蓉包子,小三頭愛吃,我便給她帶了些來,自己親手做的。”
正值亂世,什麼都金貴,能有蓮蓉就已經算是稀奇的了,前兩天小三頭想吃蓮蓉包子,李夫人買不到蓮蓉,只有用紅糖代替。哪知今日雲真就送來蓮蓉包子。
“楚夫人有心了,總是這麼寵著我們家小三頭,以後寵壞了可怎麼辦?”
“女兒啊,就是拿來寵的。李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我是最近愛吃酸的,一時吃不了,便給小三頭送來了。”
雲真說著,抿著脣,低頭朝黏在自己腿上的小三頭笑了起來,“等將來姑姑老了,要記得經常給姑姑送些蓮蓉包子來就行,姑姑也愛吃。”
“自然,將來長大了自然要對姑姑好,要不是雲真姑姑,小三頭跟娘早就死在牢中了,哪還能回到這裡來?”李夫人隨即附和著道。
雲真擡頭看了她一眼,一邊輕輕摟住小三頭往屋裡頭走,“我今日來,其實是有件事想問問李夫人。”
“楚夫人問便是,我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李夫人伸手將雲真扶上軟榻,自己俯身抱了小三頭也坐在她身邊,“你問。”
“是這樣,李夫人也當知,思州城一戰之後,我身體有些虧損了,玉哥哥覺得這神器是個害人不淺的東西,便想將它封起來,李夫人可知,播州城附近,可有古墓皇陵一類的地方?”
“楚大人想將神器封進古墓中?”李夫人吃了一驚,隨即反問道。
“是,這件事暫且沒有幾人知曉,還望李夫人爲了大局,千萬不要告知旁人,玉哥哥是想著,播州城地廣人稀,藏在這裡,定能比藏在人多處保險一些。”雲真皺著眉頭,慎重地囑咐道。
“自然不會告訴旁人,我們是得楚大人蔭庇,才能過幾天安生日子,北樑人甚是殘暴,誰還想讓他們捲土重來?老爺死在他們手上,我恨不得喝他們的血吃了他們的肉才能解心頭之恨!”李夫人說到這裡,臉色不免帶上了一絲憎惡。
雲真知道她恨北樑人殺了自己的丈夫,所以纔敢來問她這個問題。
她伸出手去捏了捏李夫人的手心,以示安撫,隔了會兒,輕聲回道,“若是我們因爲討厭一個人,便跟他一樣,這樣不也變成了我們自己厭惡的樣子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