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原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一雙無神的眼,愣愣地盯著雲真。
“舒蘭心狠手辣,什麼都做得出,謝大人若是住在宮裡,便是自尋死路。”
之前雲真送午膳過來時,謝原就知道,雲真大約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女兒身份。
她繼續慢慢嚼著嘴裡的梨,沒作聲。
許久,艱難地嚥下嘴裡的東西,點了點頭,輕聲回道,“知道了……”
雲真見她吞得艱難,給她餵了一勺雪梨湯,謝原才勉強吃下去一塊。
“吃這個想吐嗎?”雲真隨即關切地問她,“我就放了兩三塊冰糖,味道可能有些過於寡淡。”
“吃得下。”謝原朝她抿脣笑了笑,“不淡,雪梨本就有些甜味,很清甜,很好吃。”
雲真默默鬆了口氣,繼續給她喂第二口。
她怕謝原吞不下去,切得小小的,燉爛了,容易咬。
“雲夫人,若是皇上不肯同意,執意要殺戰俘,雲夫人切不可管得過火。”謝原含著雪梨,聲音極輕地繼續道,“這次與以往不同,楚相之前勸說多次,都未果。”
“爲什麼要殺他們?”雲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跟她知道的鳳允恭截然不同。
“是因爲,太后說,她住在皇塔中,有一個夜裡,做夢仙人給她託夢,說此刻南晉到了危急關頭,要用千萬人的血淬過神器,才能繼續保南晉太平。”
“她還說,醒來的時候,看見塔頂有強烈的紅光閃過,一定昭示了南晉的血光之災!”
聽著很玄乎,多半是太后編的。
雲真想了許久,問道,“那神器,到底是什麼東西?”
“是一把寬劍,刀刃是鈍的,暗啞無光,比普通的劍長一些。我曾有幸,跟著皇上見過一次。”
一把沒開封的鈍劍?鈍劍要怎麼殺人?
雲真本來以爲,神器一定至少是個金輪法王那種的大風火輪,一甩過去,就能殺死一大片的,再不然,好歹也是把帶了神力的鋒利的劍啊?不然怎麼殺人?
沒想到,竟然一把鈍劍。
用刀背砸死人嗎?
她有些想不明白,看著謝原沒吱聲。
“雖然沒開封,但是皇上的指尖輕輕劃過它的刀刃,便被割開了一條口子。說出來雲夫人恐怕不信,但它確實是一件恐怖的神器,據說,裡面封印了南晉開國始祖的魂魄。”
“據說,解開封印之後,這神器的威力強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南晉第二任皇帝,晉獻帝曾經舉著它上戰場,一擡手,便能斬殺成百上千的敵兵。”
“因爲它戾氣太重,獻帝平定四方之後,仁慈的舒皇后便用自己的血,封住了神器,不許後人再用它來傷人,因爲加了舒皇后的心頭血,神器倒有了護國的神力,若是異姓人碰到這神器,必死無疑!”
“史冊上都有記載,曾經赫連錦的父親想要竊取神器,當今太后便取出神器,傷了他,他被震得心脈受損,纔會在幾年之後英年早逝。若不是太后,皇上,也就不是皇上了。”
神器,當真是存在的嗎?
雲真怔怔地望著她,謝原的表情卻相當嚴肅,不像是在騙人。
如果她能偷到這個神器的話,那就不需要殺鳳允恭了。
一揮手,就能殺死那麼多的人,那麼侯元昊,只需要這把劍,就行了。
而且,她是鳳雲如的女兒,是貨真價實的皇族中人,碰到神器,肯定不會有事。
她前後就給鳳允恭在菜裡下了兩次大麻葉子,還是硬著頭皮閉著眼,揉碎了放進鍋裡的。
她抿了抿脣,裝作羨慕的樣子,低聲回道,“若是我也能看上一眼,就好了。”
“恐怕是難,我當初也很好奇。”謝原朝她笑了笑,“這神器,是放在皇塔的最頂層,底下十八道大鎖,每把鎖都有特殊的開啓方式,皇上也只是一年進去一次。”
雲真又沒說話了。
她怕在裡面待得太久,鳳允恭會生疑,又給謝原餵了兩口紅棗燕窩,謝原實在吃不下了,才端著剩下的東西退了出去。
她退出去的瞬間,看見不遠處的樹叢中有一道人影快速閃過。
因爲下了兩天的大雪,地上積了層厚厚的雪,有人在那裡,一眼便能看見。
雲真忍不住快步朝那走了過去,再往樹叢裡看,卻是一個人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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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兒從小路飛快地回到了舒心殿,一回去便朝舒貴妃道,“娘娘,雲真在殿裡待了許久纔出來。”
“她爲何會對謝原這麼好?”
“奴婢看她在燉的燕窩裡加了紅棗。”寧兒恭順地回道。
舒貴妃聽出了寧兒的話中之意,詫異道,“難不成是,她也發現了謝原是個女的?”
“恐怕是了,奴婢見她一個人進了崇政殿,大概,是有些什麼私己話想要跟謝大人說吧?”
舒貴妃一下站了起來,“她倒真是愛多管閒事!自己的事都解決不了了,偏偏還要去管別人!真是煩人!”
她一想到雲真,便越發的覺得她令人生厭,忍不住又冷笑道,“寧兒,你說,皇上讓如國夫人查上次下毒的案子,如國夫人卻遲遲沒有動作,不去查雲真,這其中能沒有貓膩嗎?”
“這麼著,既然我們三番兩次去請朝宣過來,她不肯來,那麼,我們便用另一種辦法,你覺得如何?”
“什麼辦法?”寧兒有些不解。
舒貴妃隨即湊到她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最好的機會,就是在每日午時之前,朝宣陪如國夫人去皇塔禮佛的時候。”
“可若是,朝宣無論如何不肯鬆口呢?”
“那就看她的骨頭有多硬了。”舒蘭隨即冷笑著回道,“去吧,把我的口信帶給哥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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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真每日裡給鳳允恭做完下午點心,鳳允恭便放她出宮回家。
倒正好能休息了一會兒之後,管管店裡的雜事。
她給謝原做完了兩道清淡的點心,隨即去了店裡,正好太陽西斜之後,店裡又開始漸漸地忙碌起來。
她走到門口,看著裡頭的客人,心情便不由自主好了起來。
剛走進去,卻見坐在櫃檯後
的凌波,朝她使了個眼色。
她順著凌波示意的方向,看了過去,卻見杜景坐在客人桌上,陪著一箇中年男人說話。
走近一看,這才認出了那個男人,原來是上次開業那天,想來吃麻辣燙沒吃成的葛老闆。
“原來是葛大哥啊,今日怎麼有空過來?”雲真一屁股坐在杜景身旁,笑瞇瞇地望著葛老闆。
“正巧啊,這兩日店裡沒有什麼生意。”葛老闆一邊往嘴裡塞著鴨血,一邊含混不清地回道,燙得直哈氣。
“好吃嗎?”雲真繼續笑瞇瞇地問他,“覺得跟你們店裡煮的菜有什麼區別嗎?”
“好吃!”葛老闆忙不迭地點頭,又撈了一筷子粉條塞進嘴裡,“自然是味道相當不同!沒想到這麼多東西放在一起煮,也能煮得這麼幹淨這麼好吃,也不覺得串了味道!”
他說著,用勺子撈了一個鵪鶉蛋,問雲真道,“這蛋怎麼形狀這麼好看?怎麼不像糖水蛋那樣鋪開?”
雲真看著他勺子裡的那個鵪鶉蛋,忍不住朝他笑了笑,“到底是做老闆的,不會煮菜,你們酒樓的廚師,沒有用鵪鶉蛋和豬皮一起燒過湯嗎?”
“對哦!”葛老闆一拍腦袋,似乎這才猛地反應過來,“煮熟了再剝好下鍋的!你看看我,我這一吃到興頭上,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忘了!”
杜景看著他們兩人說話,嘴角噙著一絲笑,一聲不吭。
他看向葛老闆的眼神裡,卻帶上了一絲狐疑。
沒道理啊,就算是酒樓老闆,從不燒菜,然而就是待在店裡,看那些廚子燒,也應該知道,鵪鶉蛋一般作爲配菜,肯定要煮熟了剝好再下鍋。
連他都知道的事,酒樓老闆怎麼能不懂?
雲真跟他說話的側重點卻不在這,她覺得這葛老闆,是來偷他們配方的,所以沒在意到這處細節。
只是繼續笑得陰森森的,問葛老闆,“那你覺得這湯好喝嗎?”
“好喝……好喝!我沒吃之前啊,就先喝了兩口湯,這鮮味,簡直是絕了!”葛老闆毫不設防地回道。
“那吃出這湯里加了什麼嗎?可有吃出這湯底是用什麼熬的?”
葛老闆這才聽出雲真的意思,看著雲真,愣了下,隨即呵呵乾笑了起來。
“雲老闆,你看你這……我啊,就不會煮菜,酒樓裡都是花錢請來的廚子,我要是能嚐出你這湯裡放了什麼,我還用得著想辦法謀其他出路嗎?早就大富大貴了!我是真嘗不出你這湯底裡加了什麼,只覺得鮮中帶著麻辣的口味,吃著爽口,熱乎,夠勁!”
“羊肉湯都嘗不出來,我跟葛大哥開玩笑呢!”雲真樂呵呵笑了起來。
杜景瞟了沒個正形的雲真一眼,仍舊是嘴角含著笑,沒吭聲。
“那你這羊肯定不是我們這本地的山羊!一點羶味都沒有,怪不得吃下去覺得肚腹那裡暖暖的!”
葛老闆隨即瞪圓了眼睛驚奇地回答,“你們這可真是良心賣家了啊!竟然捨得用羊湯做湯底!”
是因爲他肚子圓,長得胖!用豬骨燉的湯能暖胃才奇了個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