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麼意思?”雲真心中一驚,又擡頭望向赫連錦,沉聲問道。
“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嗎?雲真,你想救楚玉,我便偏要他死!”赫連錦聲音中,帶了幾分狠戾,“將他們二人關進天牢之中!思州城破之日,再放他們出來!”
“誰敢!!!”查爾巴幹心中一驚,立刻拔出身上的大刀,“誰敢動郡主一下?”
查爾巴幹赫敏一拔刀,城樓上忽然齊刷刷露出一排弓箭手,皆是瞄準了查爾巴干與雲真二人。
“蠢貨,你想害死雲真,我也無所謂,反正雲真死了,還有她娘。”赫連錦又是一聲冷笑。
此時此刻,雲真心裡萬分確定了,赫連錦要得到她,大部分的原因只是想利用她而已。
她心中一片麻木,隔了幾秒,背過手壓住查爾巴幹握著刀的手,沉聲道,“查爾巴幹,不要自尋死路,活著,還能有復仇的機會?!?
查爾巴幹素來聽雲真的話,雲真不許他動手,他咬著牙大口大口喘著氣,心中雖義憤難平,卻還是將手上的刀收了起來。
“赫連錦,我想看看,你的心裡是否還存有良知?!卑肷?,雲真朝他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良知?在你跟楚玉勾搭成奸的時候,我的良知就已經被狗吃了!”赫連錦一時之間沒能控制得住,一聲怒喝。
“眼下你大哥侯孝坤正在思州城外守著,楚玉要是個男人,就不會叫你一個弱女子前去幫他謀求生路,有本事的,出來硬碰硬,橫豎也就是一死了,怕什麼?”
“他守城,是爲了思州城裡的百姓!城破,百姓就完了?!?
雲真冷冷回敬道,“赫連錦,不是每個人都如你一般,將他人性命視如草芥,以戲弄旁人爲樂,你即便是得到了天下,也不會長久!”
“一個懦夫得到了這天下,又能如何?”赫連錦只覺得她說的話可笑。
“仁慈並非是懦夫,而殘忍暴戾纔是真正的惡!”
“在你眼中,我從來都是一個惡人,你以爲把這些話拿出來說,便能激怒於我嗎?”赫連錦笑得更加不屑,說完這句話,便轉身,消失在了城樓之後。
雲真眼睜睜望著他消失在自己眼前,心中的怒火激得她恨不能現在就衝上去,殺了赫連錦,而她不能。
單憑她和查爾巴幹兩人,只能殺一個算一個,這種勢單力薄的掙扎是無用功的事,她不會犯傻。
那些士兵見赫連錦離開了,隨即卸去查爾巴乾和雲真手上的兵器,推搡著二人往大牢的方向而去。
男子和女子是分開關押的,一進大牢的門,便是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去。
“郡主!”查爾巴幹見這些人要將自己和雲真分開,隨即拼命的扭過頭,朝雲真怒吼了一聲。
雲真也扭頭看向他,沒說話,只是騰出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頭。
查爾巴幹看著她的動作,一瞬間安靜下來。
兩人的動作雖然有些詭異,可身上的兵刃都已經被搜了個乾淨,想也掀
不起風浪來。推著兩人的士兵只是掃了眼二人,沒有放在心上,便將二人關進了牢中。
雲真被推得一個踉蹌,倒在了乾草堆上,索性也沒起來,坐在草堆上盤膝而坐,冷靜地看著士兵鎖上她的牢房門。
旁邊似乎關著播州宣慰使的妻兒,方纔她進來時瞄了一眼,穿著錦衣華服,一個小女孩兒在她媽媽懷裡哭得厲害。
雲真聽著外面那羣人的腳步聲遠去了,隨即挪到牆邊,隔著一堵牆朝邊上那個牢房裡關著的人低聲道,“邊上關著的這位姐姐,你是播州宣慰使的夫人嗎?”
那女子本在哄著自己的孩子,雲真連問了兩聲,才聽清楚,在隔壁輕聲回道,“是,我是他夫人,你是何人?”
“我是思州宣慰使楚大人剛過門的妻子?!彪呎嬉宦犠约翰聦α?,隨即追問道,“姐姐,你可知道,你們府上,或者是宣慰司府有什麼暗室之類的地方嗎?
就聽方纔赫連錦那語氣,她便明白了,龍吟此刻一定是在赫連錦手上,可他無法觸碰龍吟,而且若是被北樑的將軍看到了,這龍吟歸誰纔好?”
所以,赫連錦一定把龍吟放在了一個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方藏著呢!
“暗室?”
宣慰使夫人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又沉默了許久,忽然低聲回道,“好像是有的,老爺書房後面有一個暗室,需要打開機關才能進去,其它地方是否有暗室,我便不清楚了?!?
書房有機關,是很正常的事,但凡是大戶人家,總有個私密的地方,相信赫連錦佔領了播州城之後就探過了。
而且放在太遠的地方,赫連錦肯定沒有什麼安全感,一定是放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藏著,很有可能就是在那裡藏著。
“多謝姐姐了?!彪呎嫦肓讼耄p聲道謝道。
說完,沉默了一陣,想著她進來時不過是正午,到晚上還要好一會兒時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和這夫人聊聊,查探一下近日的情況。
“不知姐姐是什麼時候被關進來的?”
雲真不問還好,一問,那夫人隨即小聲地哭了起來。
嗚咽了一陣方回道,“城破那日,我和老爺本只是被軟禁在府中,老爺爲了城中百姓,和我還有師爺暗地裡商量過,索性就向北樑降了。那黃將軍和戴面具的大人,見我們並沒有反抗,便也沒對我們怎麼樣?!?
“幾日過後,甚至還叫老爺前去,和他們一起商討怎麼攻破思州城,老爺怕自己說錯了話,幾乎沒怎麼摻和進去?!?
“可那日,黃將軍他們竟說,要活活困死思州城內兩萬多百姓,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老爺便不忍心了,說城中還有大理國的人,若是將城中的人都逼死,大理國定不會輕饒!只說了幾句,那黃將軍隨手便是一刀,砍死了老爺!”
“他們說要困死思州城內的人嗎?”雲真以爲方纔赫連錦只是隨口一說,不知他說的竟然是真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是啊,他們計劃了兩日,抽出五萬大軍的一部分往西南方繞行,擋住
前來救援的大理國一萬多兵力,再抽出一部分人北上,攔在南晉南下必行的沛州附近,如此,就能拖延時間,保存最多的兵力圍困思州?!?
“哪怕是多拖延一日,思州城裡的百姓,也有可能因爲斷水斷糧而向他們不戰自降,老爺那天聽到他們的計劃之後,回來還與我說,那黃將軍說,最好是逼得城中的人餓到人吃人的地步,那麼楚玉,肯定就是輸了。”
“還說,說到時一定要派幾個人進城去散播謠言,說有人餓得吃人了,那麼大家也便麻木了,覺得吃人不足爲奇?!?
人吃人?
雲真聽著,不覺有些不寒而慄,她以爲史書上曾經記載過的那些人吃人的事,都是假的,是誇張誇大的寫法,沒有想到,從那黃將軍的口中,說出來竟然這樣輕巧!
她心中一時之間氣憤異常,沉聲道,“就算是他們能贏,就真的不怕大理國的人怪罪復仇嗎?這樣囂張?”
“他們怕什麼?北樑國的人就是比南方人野蠻一些,妹妹難道沒有聽說過,幾百年前北樑建朝之初,始皇帝大擺人肉宴來犒賞衆臣嗎?還有傳言說,剛出生的嬰兒肉最爲鮮嫩,人越老,肉越酸,越是難煮爛,便是記載北樑國那次人肉宴傳出來的隻言片語!”
赫連錦卻是南晉人,他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胞被吃嗎?
雲真沒吭聲了,呆呆地坐在原處。
她一定要想辦法,搶在人吃人的慘劇發生之前,回到思州城裡去解救百姓,幫助楚玉化解這一場災難。
邊上播州宣慰使的夫人又絮絮叨叨說了什麼,她大多沒有聽得進去,只是默默地等著夜晚的來臨。
到了半夜時分,正是人犯困的時候,那時一定有機會動手。
她望著獄卒從木質的柵欄外塞了碗飯進來,卻沒伸手去拿。
“快吃!”那獄卒一個個地分完了飯菜,走到雲真面前,見只有她一口東西都沒吃,隨即厲聲喝道。
雲真朝他笑了笑,伸長手,抓過碗,往嘴裡塞了一口,沒嚼兩口便回道,“不餓,你收走吧?!?
“到時別說是我不給你吃!”獄卒惡狠狠地瞪了雲真一眼,絲毫不同情地收走雲真的碗,走到別處,去收其他人的碗。
雲真望著他走向別處,俯身吐出嘴裡那口東西,果真一點也沒吃。
赫連錦那樣的陰險小人,她纔不會吃他的東西,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吃完飯之後,原本四處還能隱約聽得到周圍犯人的聲音,漸漸的,四處皆陷入一片寂靜,連邊上一直在哭鬧的小女孩也沒了聲音,應當是睡著了。
四周安靜得,可以聽見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像是狗,又像是狼的聲音,一羣在狂吠,傳到他們這裡,隱隱約約的,聽得不太清楚。
“是狼嗎?”她忍不住低聲自言自語道。
“是野狗,思州城周圍沒吃的了,周圍的野狗都餓紅了眼,夜晚便跑到播州附近,想找些殘羹冷炙,天亮就離開了?!?
連狗都餓成這樣,遑論是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