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從來沒恨你,你可見我因爲自己的事和你糾纏過嗎?”
落璃面上含的是近乎憐憫的笑,讓碧落遍體生涼。
“我只是覺得你可憐。”落璃極其的殘忍的開口,面上依舊含著笑意。
落璃不想再和碧落糾纏,捧著露瓶往回走去,這麼個安靜的早晨,卻遇到了碧落的咄咄逼人,心中一點點喜悅也消去了大半。
剛回到院子,就看一些小丫鬟比平日裡更加忙碌。
落璃剛想問出了什麼事,就見一個小丫鬟捧了一灌藥急匆匆的往內(nèi)室走去。
“出了什麼事?”落璃拉住她問。
“大少爺病了,早上開始咳嗽不止,這不,大夥正忙著呢。”說著,也顧不上理落璃,捧了藥罐子就走。
落璃這纔想起,昨晚顧燕熙來看自己的時候衣衫單薄,可她還是任性的叫他去搗米,而後兩人一起出來,夜晚涼人,到底他回去還陪自己做了這麼久。
如今感染了風寒,怕與昨晚也脫不了干係。
越想心中越愧疚,竟也顧不得那麼多的嫌隙,落璃真恨腳下沒有生風,急急的趕往顧燕熙的內(nèi)室。
內(nèi)室的人像是都被她支出去了,外面留守的正是昨晚的那服侍的兩個小丫頭,見落璃進來,只擡了下眼,倒沒有阻止。
只一眼,落璃就愣住了,顧燕熙身子弱,落璃以爲他此時必定是並臥牀榻,沒想到,她一眼就看到了顧燕熙倒映在屏風上的身影。
修長的身影,手握一冊書卷,廣袖垂落,綸巾束髮,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
只是落璃正準備轉(zhuǎn)身時,就傳來他劇烈的咳嗽聲,落璃一震,也顧不得許多,轉(zhuǎn)身就走了進去。
顧燕熙似乎享有想到落璃會來,微微一愣,對著落璃遙遙一笑。
落璃這才見顧燕熙的面容蒼白更甚,心中一片痠軟,喃喃低聲道了句:對不起。
顧燕熙動容,深深的看著落璃,“我身子不好,與你沒有關係的。”
落璃垂眸片刻,還是鼓起勇氣,道,“若不是我昨晚太過於任性,也不用大少爺過去,夜深露重,大少爺這才感染了風寒。”
顧燕熙聽得心中一片駭然。任性?夜深露重?這話要是傳到別人的耳中不知道做何感想,明明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卻聽在耳中成了層層抹不去的曖昧。
他睨了一眼,外面的丫鬟,再看那丫鬟臉上狐疑的緋紅就知道了。
落璃久久不見顧燕熙說話,這才擡頭去看顧燕熙,只見顧燕熙正專注的凝視著自己。
落璃怔怔望著他,沉溺在他溫柔目光中,一時間忘記了言語。他緩步向落璃走來,容色溫煦,“不要想那麼多,我的身子一向如此。”
見落璃似乎還沉浸在自責中,他微微嘆了口氣,假裝哀愁道,“這可如何是好,要是別人知道了我在夜深露重的時候去找你,又在外面感染了風寒…
…”
說到這裡,他故意沉吟了起來。
落璃一時怔愣,不明白顧燕熙爲何加重了夜深露重、風寒的字眼。不過,她很快就明白了過來,瞬間,大囧起來,臉上已經(jīng)是一片緋紅。
那樣的羞色,顧燕熙只覺得整個人一滯,半晌才沙啞著開口,“如果某人真的覺得愧疚的話,就好好侍候一下本少爺。”
這次,落璃沒有刻意的去聽他字面的意思,耐心的聽他說完。果然,顧燕熙說得侍候不過是要落璃去幫他準備好吃的。
本來落璃以爲要去伙房就能看到小蘭的,誰知道顧燕熙其實有自己的小夥房,大多時候並不用廚房給準備吃食,落璃想想,也不明白爲什麼她還在大夥房的時候,顧燕熙卻常常吃那裡的飯菜。
想著顧燕熙不舒服,落璃倒也沒做別人的,照樣只找了別的丫鬟燒火,簡單的熬了粥。又讓人從大夥房找了一些鹹菜,就這樣拿出給了顧燕熙。
待到落璃再見顧燕熙的時候,他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黑色的繡金長袍,腰上一條鑲嵌了綠寶石的腰帶,黑色給他增添了幾分沉穩(wěn),高貴的氣質(zhì)。
落璃看了一眼,便不緊不慢的垂眸。
一罐粥向外冒著蒸氣,一縷濃郁的香味逸散而出。明明只最平常的米香,卻莫名的令人心安。
“壓著你的愧疚才做出來的,我倒要看看是什麼好東西。”說著,顧燕熙含笑走出來揭開了蓋,只看了一眼,微微愣了一下,才坐了下去,自己動手去盛粥。
從落璃這個角度看他,他的睫毛長得驚人,微微敞開來的毛領,喉頭的線條,形狀美好的瘦削的鎖骨,都一一呈現(xiàn)在她的面前。
多看一分,似乎就要沉陷一分,落璃一扭頭就看向窗外。
原本,顧燕熙盛粥還有輕微的響聲,到後來就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到底沒有沉住氣,落璃一回頭就看到了顧燕熙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他坐在桌旁,一隻手託著下顎,陽光透進來撒在他的身上,成了一幅讓人賞心悅目的畫,而這副畫裡最美的就是他,他的五官柔和而靜謐,好像陽光的實體,帶著不可名狀的寧靜感。
落璃站在那裡,幾乎不忍心打破這副優(yōu)美的畫卷,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
“在想什麼?”他目光溫柔,灼熱得像是要將人融化,“你做的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可一個人吃不了,坐下來一起吃吧。”
顧燕熙大概現(xiàn)在還以爲落璃在敷衍他呢,那神情竟然有幾分不甘心。
她想了想,側(cè)頭,朝顧燕熙一笑,眼若弦月,彷彿冰開雪化,清麗皎美的讓顧燕熙眼前再沒了其他顏色。
“大少爺是怪我做的太簡單了,拿不出手咯。”
顧燕熙目光幽深,聲音也變得略略沙啞起來,“難道不是,我還以爲是因爲昨日的事,還記掛在心上呢?”
落璃駭然而笑,“你當真以爲我
是這樣的人,只是看你病著,所以才熬得清淡了些。”說著,落璃自己坐了下去,顧燕熙已經(jīng)盛了兩份粥,她也不客氣的拿起一碗,嚐了一口濃黏的粥,笑得像個孩子,“很香呢。”
顧燕熙這才端起粥來,嚐了一口,笑道,“當真很香。”
說著,也不待落璃說話,竟然不停的將一小碗粥全吃了下去。
落璃只覺此時靜好,她嚐到的香甜是從心底透出來的。
看顧燕熙已經(jīng)吃得滿頭大汗,她站起來,端起了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清茶,遞到了他的手裡。如果說平時,吃完粥再喝茶,怎麼也喝不下去,可是顧燕熙在聞到味道後,不由的端了起來,淺淺的嚐了一口,詫異的問:“什麼茶?”
“說是茶,其實知道大少爺服藥,所以就拿乾梅花煮了,和了蜜釀的。”
見顧燕熙似乎很喜歡的樣子,她才接著說:“梅味冷冽,性寒,入口清爽。”
而且這杯茶,她特意拿了翡翠杯,梅香淺淺,偏清甜撩人。
顧燕熙好興致的連啜了幾口,笑道:“飲香醪,更有紅袖添香,倒是人生快事。”
雖是戲言,但是從顧燕熙嘴裡說出來,雖又風流,但絕沒有一絲一毫下流的感覺。落璃想反駁,卻被他一雙含笑的眸子止住。
顧燕熙的身子不好,一病起來竟是數(shù)日不見好轉(zhuǎn),幸好也不見惡化。落璃也只能天天親自去監(jiān)督顧燕熙的伙食,再親自給他送給去。
顧燕熙似乎樂在其中,到最後,每當落璃過去,他連門口侍候的兩個小丫鬟也打發(fā)了。
落璃只覺和顧燕熙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很快樂,她私心裡,竟是希望每天都這樣過。只要她在他的身邊,其他任何如花美眷便都不在他的眼裡。
這日,落璃照常服侍完顧燕熙後,回到房間,一腳踏進去後,才發(fā)覺原本唧唧咋咋的一片聲音,在她進來後竟然噤若寒蟬。
“怎麼了?”落璃含笑問。
見沒人理她,她有些不解的看向綠衣。
誰知道綠衣冷哼一聲,竟然和衣躺到了鋪上,面朝裡,看也不看她一眼。
“大家這是怎麼了?”落璃僵硬的笑著,“若我有什麼做錯的,還望姐妹們說清楚,我也好改。”
綠衣再也躺不住了,一個翻身就坐了起來,幾乎是怨恨的看著落璃,“虧我平日裡對你那麼好,你卻把我們當外人。”
“綠衣姐,這是什麼意思?”
落璃打起精神問,神情略一恍惚中,她像是看到了面前站了又一個碧落,異或是綠萍。
落璃從來沒有給過這屋子裡任何一個丫鬟臉色看,這裡的丫鬟也相當?shù)拇竽懀粋€小丫頭冷笑一聲,“綠衣姐,你和她說這麼多做什麼。左右不過是她先巴結(jié)討好我們,然後踩著我們往上爬而已。”
“是啊,綠衣姐,如果你還看不清楚,就等著她使喚你的時候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