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澤瑞強將她拽過,只見那白嫩的足踝已經紅腫得不成樣子。
“你……你怎不告訴我?”宋澤瑞心中刺痛,撫著她傷處低語。
落璃淡淡一笑,“這有什麼呢,若是和以往那些相比,什麼都不是。”說著,她朝宋澤瑞笑了笑,“只是給你添麻煩了。”
“你我是夫妻,我說過,你們之間不用這般客氣。”宋澤瑞只覺胸中悶痛難當,面上禁不住痠麻,將落璃緊緊擁在懷裡,一句話也再說不出了。
只是,宋澤瑞知道,只怕這事傳到了皇宮,不會這麼輕易的就能過去的。
這些話,他自然是不會對落璃說的。
回到了六王府,宋澤瑞有意陪落璃,卻被落璃隨便找了個藉口打發了。
一晚上發生了太多的事,落璃了輾轉反側,最後才模糊的睡著。
一大早醒來,宋澤瑞已經上朝了。
落璃用罷早膳,一個人走在園子裡,忽然背後傳來腳步聲,既非侍衛腳步聲之凝重有致,也不是宋澤瑞步履之沉穩篤定,不禁回首相望,略爲一呆,朝她走來的是一名四十左右中年男子,一襲白衣素鞋,氣度從容閒逸,負手緩步。
她略作思索,便知此人是誰,上前兩步,淺淺一福道:“劉先生有禮。”
來人薄有詫異,仍施禮笑道:“王妃。”又問:“我與王妃往日可曾謀面?”
落璃微笑道:“落璃年輕識淺,先生風采,緣慳未見,今日乃是初遇先生,幸運之至。”見他略略差異,解釋道:“聽六王爺說起,被允自由出六王府,惟先生一人,更見先生風骨卓然,想必定是了。”
那人側目而視,見眼前之人侃侃而言,從容有度,卻自然恬淡,全然不同於所見後宮妃嬪,不禁微微嘆氣。
可惜了,這樣的女子。
見狀,落璃道:“先生可是來找王爺?他上朝去了,煩勞稍等。”
“不,我是專爲拜訪王妃。”他微微一笑。
“哦?”落璃道,“那請先生入室奉茶,落璃恭聽教誨。”
他搖頭道:“不敢勞煩王妃,我只有幾句話,說過便走。”
看他的樣子,落璃知道也許說不出什麼好話來,仍笑著說道:“那請先生儘管直言。”
他顯然有些猶疑,終於說道:“我是來勸說王妃離開王爺的。”
落璃一愣,呆呆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爲何這般說。“落璃駑鈍,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王妃是及其聰慧的人,誠然,王妃來了後給王爺做了很多事。”他眸色一變,旋即問道:“王妃畢竟是顧公子的人……”
說完,深深的看著落璃。
落璃臉色變得蒼白,“顧公子的人”?這一語雙鵰用得好。
“當然,我不是懷疑王妃真的爲了顧公子做事。可是,王妃的身份天下人皆知。這將王爺置於何地?王爺將來是做大事的人,昨日的事情皇上一定要怪責王爺。到時候,王爺的地位只怕堪憂。”看到落璃的臉色,他微微有些不忍,卻是不能不說。
落璃苦笑,她何德何能,走到哪都能成爲耽誤別人大事之人。
“先生的話,我記住了,但是,我要等王爺回來。只要王爺不棄
我,我定不會負了王爺,還請先生見諒。”
“你……”沒想到落璃會這樣一口拒絕,那人氣結,嘆了一口氣,竟然拂袖而去。
話說宋澤瑞上朝後,正要離開,皇上身邊的李公公就跟了過來,“六王爺請留步,皇上正在御書房等著你呢。”
宋澤瑞知道自己逃不過父皇的眼線,當下也沒遲疑,折身就往回走。
“陛下聽聞昨晚之事,龍顏震怒,殿下還是做些準備對策再過去。”李公公在宋澤瑞旁邊輕聲的提醒。
宋澤瑞只能苦笑道謝,“多謝公公。”
方踏進內庭門檻,內廷總管迎將上來,狀似恭順,見禮道:“陛下在內等著呢。”
“兒臣參見父皇。”
皇上正在看奏摺,聽到聲音,知道是宋澤瑞來了,眉毛也沒擡一下,只是問道:“瑞兒,你知錯嗎?”
皇上一直沒讓宋澤瑞起來,宋澤瑞也只能跪在地上,此時,聽皇上這麼問,方擡起頭來,“兒臣有錯,也沒錯。”
聽到他這樣回答,皇上才擡起頭來,“哦?那你說說你錯在哪?又對在哪?”
“兒臣錯在不該爲了一個女人和三弟爭執,傷了兄弟情義。”
皇上此時才放下手中奏書,“你還知道自己做了這麼丟臉的事啊?那你說說你又對在哪裡?”
“兒臣維護自己的側妃沒有錯,進算今天不是兒臣的妃子,是另外任何一個受辱的女子,我想,我都會阻止的……”宋澤瑞一字一句的回答,沒有絲毫的悔意,“如果兒臣連自己的妃子都保護不了,兒臣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李公公見皇上面色不善,躬身上前來,攏了攏爐子裡的火炭,又捧一杯暖茶小心翼翼遞上皇上面前,輕道:“陛下,用杯茶罷。”
皇上接下,卻僵在脣邊,呆了半晌,一口未進,重重將之擱在面前案上。他沉聲嘆息,起身,來來回回在殿裡走,時而拉扯繡絨盤領,“移開屏風。”
宋澤瑞正詫異皇上有此一舉的時候,屏風已經被挪開。
“齊貴妃,你可是聽清楚了,朕有沒有冤枉這不成器的東西。”
鳳釵華服的女子不遠不近立在窗前,俏麗臉龐透著清冷之氣,眸色縹緲。像是沒有聽清楚皇上的話,那神情,分明是遙遙盯著遠方。
“母妃?”宋澤瑞難堪的遲疑了一下,纔出聲。
齊貴妃這才慢慢的走了出來,眼波流轉,明暗涌動下,竟看不出顏色,只餘一片濃稠玄黑。
“瑞兒,你真是讓母妃失望了。”
宋澤瑞神情一僵,“母妃,我維護自己的妻子也錯了嗎?”
“錯了。”兩相接目,眸光深淺。“你是皇子,怎麼能如此放肆。身爲皇子,怎麼能做出這樣有損皇家臉面的事。更何況,你這句話就有錯,皇子沒有妻子,只有妃子。”
宋澤瑞擡頭,看到自己母妃交握的纖手竟泛青白。她的臉色也是白的,幾乎不見血色。什麼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古有蘇妲己亡國,又有褒姒烽火戲諸侯亡國。自古紅顏都是禍水,瑞兒,若是你過不了這一關,就難成大事。”皇上蹙了一下眉頭,才問:“那女子是顧燕熙送給你的對不對?”
宋澤瑞遲疑了一下,才道:“是。”
“明知道是,還這樣對她。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我怎麼有這樣愚蠢的兒子。”
宋澤瑞目光一沉,並沒有說話。
“既然如此,這女子更不能留了。”
“父皇,請父皇開恩。落璃並不是父皇想的那樣,若是她有什麼事,兒臣畢竟終生不安,請父皇不要爲難兒臣……”
宋澤瑞話一出口,不光皇上心驚,就連齊貴妃也覺得不可思議,“你……”
“請父皇不要怪罪落璃。兒臣已經失去了阿嬌,難道父皇忍心看兒臣再失去一個妃子嗎?”他匍匐下去,語聲懇切拳拳。
想起了阿嬌,皇上沉默了起來。
那個鮮活的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就那樣去了,瑞兒曾經爲了她失落了很久。
他不是不知道是誰動的手,身爲九五之尊,可他卻什麼都不能做。
“皇上。”齊貴妃也跪了下去,“瑞兒有錯,但是他畢竟是皇子,若真的因爲此事處置了他的側妃,今後瑞兒還有什麼臉在京城立足。”
“齊貴妃,朕這麼做也是爲了瑞兒好。”皇上嘆氣,卻彷彿在瞬間蒼老,竟不如已近七旬的老婦矍鑠。他無言地看著他的兒、愛妃,只是默默地看著。眼神安靜而沉重,甚至悲傷。
“臣妾知道。”齊貴妃擡眸看他,“臣妾侍候在皇上面前幾十年,蒙皇上不棄。臣妾對皇上的心就如同今日的瑞兒一般,所以今日瑞兒的舉動,我做孃的能體會到。”
聽到這番話,皇帝闔目靜默,良久長嘆一聲,“罷了。但是瑞兒,你要知道,凡是要付出代價,若你執意妄爲,父皇也不得不罰你。”
“謝父皇,兒臣願意受罰。”
皇上沉吟片刻,喚了聲:“擬旨!”
話音未落,內廷總管已領著一名筆墨紙硯侍候的宮女由內殿出來,傾耳聆聽,“撤去六皇子宋澤瑞兼領的兵部尚書一職,交與三皇子宋端木來打理。”
宋澤瑞的臉一瞬間有些發白。
齊貴妃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宋澤瑞的堅持換來這樣的結果,是她意料之中的,只是,這是她唯一的兒子,她做孃的,想爲她留下這個心愛的女子。
只是,不知道,這樣做值得不值得。
皇上沉沉的嘆息,“瑞兒,你暫時不用上朝了,什麼時候,有些事情想明白了,朕自然會召見你。你們都下去吧。”
此言一出,就相當於把宋澤瑞禁足在了六王府。
連李公公也有些不解,皇上怎麼會下這麼大的重責。
當宋澤瑞出了御書房時,正想向齊貴妃走去,卻被一個侍女攔下了,“娘娘說,六王爺正在禁足,不適應和他見面。”
宋澤瑞呆了一下,知道母妃這是不想見他。
只能愣愣的看著那,看著齊貴妃的坐輦漸漸遠去。
見狀,那侍女嘆了一口氣,“王爺這是何苦呢,過了這一節,什麼樣的女子沒有,暫時妥協一下,也不會惹得娘娘如此傷心。”
宋澤瑞唯有苦笑,“我不能隨侍在母妃身旁,還請姑姑多多照顧母妃。”
“奴婢知道。”那侍女嘆了一口氣,也跟著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