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挽寧否定自己, 確確實實的是想著,霍其深太可惜,這樣的她, 又笨, 又不會講話, 和他在一起, 什麼都不會。
霍其深瞧著眼前人, 不覺一笑,猝不及防的抱住她,低頭與她對視;“你在害怕, 嗯?”
席挽寧無法回答,在她不確定這感情有多大的時候, 她自己也不過深陷泥潭, 自顧不暇, 可這會,只聽得到, 心跳如雷。
她在賭。
賭這場婚姻,是否值得。
霍其深一時也沒了言語,隔一會,卻見天色更爲陰沉,冷風吹來, 一小會, 就見天空飄飄揚揚的下起了雪花。
席挽寧覺著冷, 又見這人沒了下文, 心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微惱, 最後也不過化作一句嘆息,說;“下雪了, 回家吧。”
這人卻不放手,死命的摟緊她,呼出的氣息全聚集在脖頸見,席挽寧彆扭 ,動了幾下,說:“霍醫生……”
未說完的話被眼前的人盡數吞進肚裡。他闔上眼,溫柔的吻她。
雪粒落在他們肩頭和頭頂,席挽寧只覺被這人吻著,全身發燙,心想,真是完了,完了。不過淺嘗而止,她自己都些招架不住。
他們去的是席挽寧那,破舊的小區,冷風呼呼地吹,樓道黝黑,安靜的很。居民窗門緊閉,這會沒什麼人出來走動。
兩人沉默的踏上樓梯,木製的樓梯立時嘎吱作響。感應燈似乎壞了,席挽寧跺了幾次腳,也不見亮。乾脆抹黑上去,想了想,又輕聲細語的回頭囑咐;“霍醫生,你小心點,馬上就到了。”
這人卻笑了,溫聲回;“我知道?!?
席挽寧臉不覺一紅,轉頭過去。
剛到家門口,席挽寧正準備掏鑰匙開門,突然身後一熱,這人貼在她身後,手臂攬住她,氣息灼熱的在她耳側,席挽寧一僵,還不待反應,這人卻把她扭轉過來,扣住她下巴,即刻覆上來。
滾燙的,乾淨的,溫暖的氣息。席挽寧下意識的兩手交握在男人脖頸,身子不覺得貼近他懷裡,慢慢的迴應他。
等席挽寧開門進屋了,霍其深又把人抱住,壁燈的光,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深情而溫柔,他摩挲席挽寧的臉頰,眼眸那麼亮。
席挽寧看的心驚肉跳,彷彿胸腔有一顆東西要即將跳出來,她喘著氣,不敢繼續看,只好把頭撇一邊。
霍其深看到她這樣,滿眼都是笑意,喉嚨裡溢出來的聲音溫柔的像水:“別怕。”
他抱起席挽寧,往臥室走去。臥室昏暗,只餘兩人的喘息聲,席挽寧受不了,伸手掩住眼,卻無法忽略身上這人熨燙的氣息與溫柔的力道。
她伸手抱住他的脊背,結實又充滿了安全感。這是她這麼親近的和霍其深呆在一起,心跳如擂鼓,自己也琢磨不出來自己在緊張什麼。
她不看霍其深的眼睛,只好把頭瞥向一邊,閉上眼。
霍其深抱緊她,一路往下,繾綣不失溫柔。
席挽寧只能隨著他的動作浮浮沉沉,偶爾這人動作大了,卻又止不住口裡的聲音,那聲音,傳到她耳裡,直讓她自己擡不起頭,埋在枕頭裡。
霍其深卻笑,貼近她,在她耳側說溫柔的情話;“席挽寧,我是認真的想要和你過一輩子,別瞎想了,嗯?”說完,在她額頭印上一個吻。
席挽寧咬緊脣,卻還是泄露了一絲嗚咽,眼眶裡浸滿淚光,她仿若跟著這人在海里漂浮,四周是安靜的,被這人抱著,卻一點都不害怕。
她更深的抱緊他,臉埋在他寬闊的胸膛,腦中一片空白,只有兩人的氣息在鼻尖纏繞不休。
席挽寧披衣起身,來到了窗邊,打開一看,雪愈下愈大,屋頂上積了一層薄雪,枝頭也是,地面被鋪了一層,看起來極爲軟和。
冷風一吹,席挽寧打了個噴嚏,還未來得及關,身後就有人抱住她,在她頸邊呢喃;“冷不冷?”
席挽寧回頭過去看他,從窗戶裡透過來的稀薄的微光,讓她看清這個人的模樣,五官是她喜歡的模樣,眼睛,鼻子,哪一處在她眼裡面都那麼好看。真的不可思議。
她有一瞬間的愣神,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感情,又怎麼會這麼暖和,整個人都浸在溫泉裡一樣,舒服極了。
她靠著他,嘴邊掛著笑,卻不回話,隔了一會,才說;“霍其深。”可也只是單純的喊一喊他的名字,只覺得這名字從口腔裡傳出來,竟然那麼好聽。
霍其深低笑,嗯了一聲,見她沒下文,擡起她的臉,又見這人氣色不太好,腦海閃現了她暈倒那一幕,眉頭一皺,下了命令;“以後我帶你每天早上跑步,你的體質太差了,完全不過關?!?
席挽寧也嫌棄自己的體質,這會聽霍其深這樣說,又瞧了瞧自己的小身板,眉頭皺了一會,才慢慢回;“好?!?
的確需要好好鍛鍊,不然萬一出去採訪像上次那樣暈倒,的確不雅觀。
她正亂想,身旁的人低低的笑出聲,席挽寧疑惑,擡頭瞧他,霍其深卻吻了一下她的眼睛,說;“我的老婆,真乖?!?
接下來幾天兩人如膠似漆,雖然拿了證,可席挽寧這段時間突然忙了起來,也沒搬到霍其深那裡,就暫居在原來的小區,偶爾霍其深會留下來過夜,一起看電視,吃飯,然後睡覺,這在以前席挽寧連想都不敢想。
自從與顧湛森離過婚後,她一直一個人獨居,電視就算開到最大,她經常會覺得空曠,可如今不一樣,家裡的東西漸漸的成雙,有男人的衣服,鞋子,還有成雙的牙刷,甚至連家居服也是一樣的款式……
席挽寧莫名安心,她想,她終於不是站在幸福門外的孤旅人,終於,溫暖起來。
週末,霍其深過來接她,見她臉色不好,走進了攬住她,問;“又熬夜?”
席挽寧最近一直跟著同事在跑採訪,她初出茅廬,吃了很多虧,經驗不足,手腕不夠,晚上回家還要挑燈趕稿,霍其深看著心疼,卻抵不住這人的溫言軟語,只消一句話,便心甘情願的軟了心腸,給人做夜宵。
席挽寧摸摸額頭,回;“嗯,沒辦法,我是新人,肯定要多努力的。”
霍其深皺眉,過一會,說;“搬來我這裡。”
席挽寧一怔,一時接不上話。又聽他道;“今天搬?!?
霍其深果然雷厲風行,沒一會,便有搬家公司過來,前前後後的忙乎著,席挽寧想說話,又給嚥了下去,想著兩人結了婚,住到一起無可厚非,自己如果不同意,可真有些矯情了。
席挽寧不是第一次到霍其深的家來,可心境截然不同。她想,人怎麼會這麼奇怪,感情會突然造訪,壓垮脊背,然後彎腰開出花來。
房子很大很乾淨,席挽寧放好東西出來的時候,霍其深正在廚房準備晚餐,她看的有些專注,那個人的背影那麼厚實與寬闊,燈光極爲柔和的似乎給他披了一層光芒,讓席挽寧險些移不開眼。
從來沒有人給她做過晚飯,以前一個人,後來和顧湛森一起,連一起吃飯的機會都少的可憐,更別說做飯下廚,她習慣那些,以至於看到的這一幕,讓她有些不真實感,太突然,卻也讓她心慌意亂。她慢慢的走進他,手扶在牆邊,安靜的看他。
霍其深察覺,轉頭來時,席挽寧被抓個正著。她立刻臉紅,有些侷促的問;“晚餐做的什麼?”
霍其深低笑,道;“簡單的飯菜而已,喜歡就好?!?
席挽寧不說話了,兩個人即使這樣沉默,也不覺得有多尷尬,席挽寧閒著便去陽臺,陽臺中了些花草植物,長勢不錯,順便澆了水。
吃完飯,兩人又窩在一起看了一場電影,電影是前幾年的片子,票房和評價都很高,也是霍靖西演的第一部作品,她那個時候比現在還要年輕,在裡面演的是配角,場景和臺詞雖然很少,演的很到位。
這樣簡單平淡的一天過去,席挽寧卻比以前過的要舒適,她轉頭看霍其深,心想,她大概賭對了,這個人,那麼用心的要走一輩子。
兀自想著心事,卻聽電話響,霍其深已經接了起來,言語簡短,表情卻有些凝重。
等掛了電話,霍其深起身,道;“醫院有點事,我要過去一趟。”
席挽寧點頭,想了想,道;“外面冷,你多穿點衣服。”
霍其深笑著摸摸她臉頰,“好,會給你電話的。”
電話裡面瞭解的情況畢竟有限,到了醫院,看了病人傷勢,霍其深才知這傷勢太重,心臟那有顆子彈,情況不樂觀。
病人年紀偏大,頭髮稀疏花白,旁邊也沒什麼親人,呼吸微弱的很,忙乎了一夜,子彈雖然取了出來,病人確實也沒多長時間來活。
作爲醫生,生離死別,對他而言,極爲平常,霍其深站在走廊,靠著一旁的牆壁,頭一次點了支菸,窗外天色暗淡,煙味充斥鼻尖的氣息,讓霍其深不禁皺眉。
周青從走廊那頭過來,看到的就是這番情形,那個人,面容沉穩的靠著牆壁,白皙的手指夾了一支點燃的煙,煙霧繚繞,表情看不真切。
看了一會,她走過去,笑著打趣;“霍醫生,你也跟那幫人學壞了,抽菸可不好?!?
霍其深把煙掐滅,笑笑;“偶爾一次?!?
周青不說話了,隔了一會,又問;“病人的家屬通知了麼?”
霍其深淡淡道;“嗯,馬上就來了。”說完,按了按眉頭。
周青抿緊脣,往他那靠了靠,輕聲道;“霍醫生,你也一夜沒休息了,要不去休息會?我正好去買點吃的,你喜歡吃哪些,我給你捎著?!?
霍其深搖頭,把煙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道;“不用,麻煩了?!?
說完舉步往病房走去。
周青站在原地,看著那人背影黯然的垂了頭。
恰巧,有急切的腳步聲往這傳來,周青擡頭,就見一女子,臉色蒼白,身段苗條,朝著霍其深走去。
她難掩好奇,也走了過去,就聽她道;“霍醫生,我父親,怎麼樣了?”
霍其深擡頭看了她一眼,這人眼眶裡全是淚水,卻也只是伸手胡亂的抹了一下,身子明顯在發抖,他皺眉,隔一會,開口;“請節哀?!?
這人表情終於崩潰,淚水決堤,卻不說話,隔了一會,卻是打了電話過去,連周青都聽得出來,這聲音一碰就碎。
“顧湛森,滿意了麼?我父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