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進來, 只在門前幾步遠的地方站定,她表情淡然,眉目恬靜, 席挽寧在暗處細細打量, 也不知自己在較什麼勁, 心頭堵得難受。
周青在一旁自然也打量著席挽寧, 只見這人雖然面色蒼白, 眼睛卻依然很亮,太純粹。她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一旁的霍其深,這人根本不看她, 眼裡全是那個人的模樣。
周青心裡咯噔一聲,重重的往下垂, 聽不到任何聲音。頓一會, 她才客氣道;“聽說霍醫生的妻子生病了, 我過來看看,”說罷, 轉頭看向席挽寧,道;“霍夫人,現在還好嗎?”
這纔是真真正正的打了照面,席挽寧說不清自個現在什麼想法,實在不想搭話, 過一會, 才簡單的回;“不礙事, 多謝。”
兩個陌生人, 的確沒什麼可交談, 特別是他們的關係還繫著一個男人,更顯得不單純。席挽寧煩躁的緊, 可也不能趕人走,只想著眼不見清淨,低頭琢磨手裡的雜誌來。
周青只是藉著巡查房間的機會來瞧一瞧讓霍其深甘願結婚的女人,只不過一面,她就斷定,她自己輸得太慘,不是因爲那人有多優秀,而是她身邊的男人,是以什麼樣的身份來待她,護她……
她待不下去,隨便找了藉口離開,關上房門的剎那,又見霍其深看著那人,目光無比柔軟……
周青站在房門外,伸手遮住眼,就疼這一次,就哭這一次,然後,自此天涯路人。
人走了,病房更安靜了,席挽寧心裡有股慾望一直在叫囂,她壓不住,微微的嘆口氣,暗罵自己沒用,卻還是看向霍其深,慢聲問;“你與她,以前什麼關係?”
她明明已經臆想了很多種關係,情侶,愛人,或者彼此惦念,念念不忘的舊人,可無論哪一種,她承認,她受不了。
想著想著就惱了,轉頭嗔怒了霍其深一眼,哪知這人卻笑了,來到她跟前,伸手覆在她臉頰,溫聲道;“老婆,那是以前,不重要。”
這個答案對席挽寧來說,太無關痛癢,她往後撤了撤身子,眼帶認真詢問意味,低低的的說了一句;“人不如故。”
霍其深收回手,隔著些許距離瞧著眼前的人,這個人那麼倔強的看著他,露出的眼神卻讓他心軟。
她那麼不安,是因爲他,他還不夠好,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以至於讓她產生害怕的想法,甚至,不相信他們的婚姻。
霍其深就這樣看她,光線被窗簾遮住一部分,房間清冷而暗淡,他的表情隱在光與暗的界限裡,明滅不清。
他忽然上前幾步,半跪在牀側,猝不及防的攔腰抱住席挽寧,不顧席挽寧驚詫,把人放在地面,與他對視。
他的眼眸專注的看向席挽寧,讓席挽寧心裡微微一顫,控制不住的跳著,她乾脆撇過頭,卻被霍其深制止,他攬著她,緊貼他堅實的身軀,兩個人如此緊密,席挽寧沒出息的臉紅了,她低頭,霍其深抱住她,呼出的氣息在她耳邊流轉,如此動聽。
“席挽寧,”霍其深道;“那不過是一段年少的感情,我不否認曾經想過要娶她,誰都有過去,你就這樣定我的罪,不公平。”
席挽寧動了動,沒回話,又聽他繼續;“我們就像很多戀人一樣戀愛,吵架,那都是你熟知的情形,不會較別人多好,我們沒能走到最後,也不過是一種人生而已。”
霍其森貼近席挽寧,道;“席挽寧,我的人生現在是你。”
不否認,霍其深說情話,永遠會讓席挽寧臣服,她抓緊他衣袖,趴在他懷裡,一句話不說,可心裡卻翻江倒海一樣淹沒她所有的感知和知覺。
她沒有和其他人一樣,有過戀愛,有過年少的不可替代,她的人生在結婚以前都是灰白色。
席挽寧並不覺得多難過,就像霍其深說的,這不過只是一種人生,她的只不過比較安靜,可是,相較於霍其深,她那些蒼白無力的過去,讓她害怕。
她自己太糟糕了,找不到可以相提並論的條件,她一再否認自己,不過是因爲,她害怕失去。
她見他們兩個那麼般配,周青懂得他所有的過去,對他的一切習慣也瞭若指掌,甚至,他們再醫院,她可以給他幫助和支持,而她,什麼都不會。
這種想法讓她前所未有的恐慌,這樣的席挽寧,如何讓別人非你不可?
她抱住霍其深,眼淚卻毫無預兆的滾落,她埋在他的懷裡,聲音很悶;“霍其深,我不是你的故人,那我可以與你殊途同歸嗎?”
霍其深親吻她額頭,柔聲回;“你已經是了。”
席挽寧期間又燒了一次,凌然得知也過來瞧她,只是,來的不湊巧,席挽寧正發燒熟睡著,她站在病房外與霍其深閒聊,兩人交談的次數實在少,踢出了廢話,她一點不含糊,問;“霍其深,你得好好護著席挽寧,她和你以前交往的朋友,不一樣。”
霍其深反倒笑了,看了一眼凌然,回;“我知道,不一樣的。”
何止不一樣,這個人,讓他變得,非她不可。
席挽寧在醫院住了一星期纔出院,她氣色漸好,人也容光煥發起來,在家歇了幾天,養的差不多,便和霍其深商量去上班,霍其深起初不同意,席挽寧想了半天,向凌然支招,凌然那會正在忙,想也不想就回;“撒嬌啊,你撒嬌,他絕對受不了。”
席挽寧想了半天認同這方法,便窩在沙發上想著如何撒嬌,她先跑回廚房做了晚飯,又把陽臺的一盆植物搬過來放在桌子上,想了想,又拿了碟片過來,席挽寧看著自己的傑作,心想,這樣應該會成功吧?
等霍其深下班回來,席挽寧便拉著他看她的傑作,霍其深簡直哭笑不得,他摟著妻子問;“說吧,想幹什麼?”
席挽寧小聲說;“我想去上班。”
“不行。”一口回絕。
席挽寧氣了,這方法一點不管用啊,她皺著眉頭,坐在沙發上,開始換另一種方法,想了想,道;“我去上班了,纔不會胡思亂想給你添麻煩啊。”
“哦?”霍其深戲謔;“亂想什麼?”
席挽寧一狠心,閉上眼,情話便往外說;“想你啊。”
霍其深被她逗笑,抱住她親吻一記,纔回;“覺悟很高,記得寫一篇感想給我。”
“。。。。。。。”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席挽寧當晚被霍醫生折磨的死去活來。
第二天,席挽寧以爲還要與霍其深爭鬥一番,誰知這人說;“過兩天再去吧,明天帶你去旅遊。”
席挽寧疑惑的看一眼霍其深,問;“去哪裡?”
霍其深但笑不語。
去的地方是臨川市的郊區,比較偏,路遠,等到了海邊,夕陽已漸漸隱退。
霍其深拉著席挽寧站在海邊,海風肆虐,一眼望去,無邊無際,海邊的人漸漸地走完,只餘他們兩個人。
席挽寧不知道霍其深在想什麼,只好安靜的在一旁呆著,欣賞還未褪盡的光線。
這時,霍其深說話了,他的音色彷彿沾染了海的潮溼,帶了一股不同以往的乾淨和清冽;“阿寧,這是我曾想過的畫面,我和我的妻子,在即將暗下去的天色裡,在海邊,有風,還有光。”
席挽寧心裡驚愕,卻見這人慢慢低下頭,目光盛滿了月光一樣,清亮而純粹。
於是,他們再海天一色的海邊,親吻。
恰巧回來經過半生,他們便在那訂了晚餐,半生的老闆見了他們笑呵呵的,坐在一旁,手裡拿著未點的煙,感嘆說;“是你的,早晚而已,還是你的。”
吃飯花了大約一個鐘頭,回去的時候偏逢下雨,兩個人有些狼狽的躲進車裡,溼了半身衣服,霍其深怕席挽寧在生病,從後座拿了薄毯給她披上,這才發動車子離去。
夜色漸深,路況崎嶇不平,他們雖然開的很慢,卻還差點在拐角與另一輛車撞上,兩人後怕,都有些心有餘悸,熄了火,又下車去看那車主有沒有受傷。
車燈亮著,席挽寧敲了幾遍車窗,那人才緩緩降下,一照面,彼此皆愣了愣。
雨不停下,席挽寧整個身子都溼透了,卻還是無法問出一句話來,霍其深在一旁瞧著,一瞬間沉了臉色。
反倒是車主笑了笑,打破了沉默,他手裡還拿著煙,一身都是酒味,即便被雨水沖刷,卻無法遮擋。
“席挽寧,聽說你結婚了,恭喜。”顧湛森擡眼看她,目光依然冰冷。
席挽寧一怔,頓一頓,纔回一句;“謝謝,”見他臉色不好,又問;“你,沒事吧?”
顧湛森嗤笑,看了他們一眼,說;“沒事。”沉默了一會,卻發動車子,慢慢的離開他們的視線。
霍其深走過來,看著席挽寧的樣子,眉頭微皺,“席挽寧?”
連喊幾遍,席挽寧纔回神,卻有些神色慌張的看向霍其深,說;“我看見了血……顧湛森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