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找到人去救他時,他已經被二王爺強佔了清白,一身傷痕像一個毀壞的破娃娃躺在地上。”
我頹然的坐在地上,四周好像一瞬間消失了般……
腦中的思緒很凌亂,一時間忘記了該怎麼思考,第一次失態的嚎啕大哭了起來,“傾,怎麼辦,這要他怎麼活下去?就算醒過來了,這要他怎麼活下去?”
他心性高潔,就算我此刻願意娶他,他必不信我是真心愛他所以娶他,不是遠走天涯就是自我了斷。
“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他有信心活下來?”聲音已經哽咽,手拂過冬白麪頰,呼吸清淺的就像要消失般。
闔上眼簾,慢慢止了抽噎,淚水還是停不住的流,卻必須堅強起來,我崩潰了大家該怎麼活?
“傾,事不在你,你先別難過,仔細給我講講事情經過,你是我夫君那秦國二王爺怎敢搶人?怎麼又牽扯上了冬白?”聲音有著哭過後的沙啞,強作的鎮定。
宇文傾握住我的手,他手心冰涼一片,低垂著頭似在整理當日所發生的種種。
他擡起頭來看向我時,眼神很深很深,深處有不見底的悲涼,涼到了我的心底,遊移到了四肢百骸。
他輕張了張有點乾裂的脣,沒有吐出一個字又閉上了,嗡動了很久,才慢慢道出事情經過:
那秦國二王爺本就喜好美色,自語風流。
宇文傾那日前去我們開的酒樓暗中聯繫與襄陽的一切事宜。出來後正巧碰見了帶著幾個奴僕來用膳的秦國的二王爺,當時並未上心,擦身而過上了馬車。
誰知道那二王爺竟然對他一見傾心,上了馬車眼神還癡癡的看著。也不知道是何人告知說他,竟說他是風月樓的小倌,這下王爺就沒了顧忌,把他抓了去,後來冬白衝了進來,把她打了一頓。
宇文傾心知事情大了,畢竟不管是秦國二王爺搶了少師大人的夫君還是冬白打了二王爺這事傳出去都不好。
本安排讓冬白先避避風頭,但是卻有人請他去驛館,說是去道歉,宇文傾本不允,但是那人說他們打了秦國二王爺這事要是傳出去會牽連少師大人,冬白一聽這話,就說要一人做事一人當,他要同去被攔截住了,他知道事情肯定不簡單,就派了人在外面盯著,可卻一直沒有消息,幾次派人去尋驛館的人都不給答案。宇文傾覺得時間拖下去肯定出事,立刻帶人去要人,沒想對方死不承認驛館有什麼少師大人的侍郎,只說是有一個風月館的小倌。
宇文傾要人不成,本想請太子幫忙,但太子卻沒在府上,最後著急就讓人傳了信給宮裡的秦暮,最後是秦暮親自來要的人,可是已經晚了。
我的心臟鼓跳的厲害,聲音卻平靜如水,“那二王爺怎麼敢這般放肆?你在晉城怎會輕易被弄錯?你功夫也高怎會輕易著了道?”太多疑點。
“那王爺想來是早就計謀好了的,早就派人盯上了我,我一時不查中了他手下的軟筋散,但是奇怪的很,她從頭至尾一直喚我冬白。”
“冬白怎麼知道你被抓去了驛館?”
“我曾問過他,他說是有人告訴他我被人抓去了驛館。”
“他可說是何人?”
宇文傾沉默了下去,握著我的手很緊,卻不肯在開口。他的手心很涼,微微的顫抖,緊閉的眸子顯示著痛苦。
“我現在去驛館.”我噌的站了起來。事情肯定不簡單,每個人都有問題,他不想多說是在害怕什麼?
“不許去。”宇文傾抱住我,頭放在我肩膀上,聲音哽咽在耳旁,“不許去,我不會準許你去的,二王爺不能動,冬白的仇我們不能報。”
我踉蹌的退後一步,“誰把冬白請去的?”我閉上眼睛,把整件事情仔細在心中分析。我知道宇文傾有很多細節處沒有告訴我。
“你現在不能去。”宇文傾喃喃的坐了下來,“兩國已結秦晉之好,秦暮大婚就在眼前,現在這個時候秦國派來的主婚代表怎麼能出事?”
“你去幹嗎,揍她一頓,還是殺了她?”聲音輕柔,卻像把利刃直接插在了我的心上。
原來我還真的什麼都做不了,到底是什麼人,這個時刻故意挑起禍端。一時怒氣攻心,只覺傷口疼得厲害,手心冷汗涔了出來。
“晨。”曜站於我身後支撐住我的全身重量。
宇文傾瞧向我,本就蒼白的臉色更白了幾分,“怎麼回事?好好身上哪來的血?”
“一點小傷,不妨。傾,我想知道到底是誰請了冬白去。我自己查也只需一天就夠的。”
“快去請大夫。”曜聲音焦急的衝宇文傾喊。
宇文傾手顫抖的扯開我的前襟,抖著脣問,“怎麼沒有消息傳回來說你受傷了?”
本來傷口癒合的挺好,結了一條像大毛毛蟲似的疤,卻著急趕路沒等傷口張全了,這一路顛簸傷口早就裂開了很多次,瞧著像是有了發炎的跡象。
“可是王爺端木嚴派來請的人?”我閉上眼簾,感到深深的無力。
宇文傾沒有言語,派人把府中的大夫請了過來。
管事前來詢問,問我何時可好,花廳的兩位大人等得著急。
宇文傾快步走到門口,側過身來看我,陽光透過梧桐樹斑駁的照射在他身上,挺直的背脊,淡如秋水的眸瞳,如秋末即將枯萎的豐脣,每一處都撒上了細碎的金色,隱著無限的張力。
“送大人回房,任何人問起來就說大人舊傷復發,暈了過去。”他抖了抖錦袍,朝花廳而去。
“派人照顧好冬白公子,他有了動靜立刻喚我。”我今日情緒還真不適合去皇宮。
大夫仔細檢查了我的傷口,因爲反覆裂開所以變的猙獰,而且因爲趕路常被汗水浸透,所以確實開始發炎。傷口處理起來會很疼,最要命的是我竟然沒有昏過去的跡象,就算疼的要命,神智也保持著清醒,我怕我這一昏睡過去就真的在也找不到冬白了,就像在那夢中,茫茫然不知所尋,那時的冬白卻處在悽惶無助中,大概心底在思念著,我卻沒有找到他。
陽光透過花格子窗灑了進來,卻沒有溫暖的感覺,曜安靜的坐於一旁,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睫毛翹起漂亮的弧度,沒有存在感的他,身上卻散發著溫暖。
“曜,這樣很好,你就安靜的坐在那好了。你不要擔心,沒有多疼。”我連他的手都不敢握,只是緊緊拽住被子。
“你知道女子愛俏,你長得這般俊,往那兒一坐比那畫上的美人還要勝三分,我看著就心情舒暢,就不覺得那麼疼了。”
大夫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麼藥,敷到我身上,竟然如萬千螞蟻在噬骨。
我側過臉悶哼幾聲,疼得恨不得把大夫給劈暈了纔好。
“我唱歌給你聽.”曜擡起眼簾看著我,眸光中就像採集了陽光,淡淡的有金色光芒流轉。他唱的聲音不大,歌詞也是我聽不懂的,音調卻是極柔和,就像夏日傍晚吹過青蓮池塘的徐徐和風,帶著三分水汽的微涼清透,水面泛開了一層層漣漪,風中帶來了青蓮的淡淡幽香,讓人舒適的昏昏欲睡。透過眼逢看到的曜聖潔的宛如那朵正在吐露芬芳的青蓮,他到底爲什麼會被認爲是妖孽的化身呢?好像還有很多不爲人知的秘密……
陷入昏迷前莞爾的想到,曜原來還有催眠的能力。
等我在醒來,已經月在中天,睡了一個好覺感覺人精神了很多,思緒也更加敏銳。
宇文傾與曜都在,也懂我的心思,幫我收拾利落了,叫小僕送上了飯菜。
“冬白這幾日一直是用千年人蔘續著命,現在你回來了,我知道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用過膳你去陪他吧。”宇文傾說這些話的時候,低著頭並沒有看我。
我沒有說話,安靜的低著頭吃他夾給我的菜。感覺肚子有了飽意才停了下來。
今晚的月光很亮,卻少了點暖意,慘白的讓人心生寒意。
我深吸一口氣,擡起頭輕輕笑了起來,“傾,你可知道,在軍營大帳時我就有不好的感覺,感覺你們會出事,但是我不知道是誰,一直很擔心。我軍攻打芎牙時,我一直呆呆的看著,看著屍體成堆,心裡想的卻是殺快點,在殺快一點,殺完了這一仗就結束了,我就可以快馬加鞭回來了。所以當我從千里之外趕回來,真的看到有人毫無生氣的躺著那時,我一直壓在心底的不安就洶涌的冒了出來,我…我真的很傷心,不管那個人是你們誰,我都會這般傷心。”
宇文傾依舊沒有擡頭看我,月光打在他的眼睫毛上,投下一道陰影,“你的性格算不上熱情,但我知道你對我們一向都是極好的,而且你對我們極爲護短,連別人多說半句都不行…”
我嘆了口氣,“傾,我不會衝動的。”藏在袖中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他的擔心與不安我看在眼中。
他擡起頭來,眼睛清澈明亮,黑的深不見底,亮的好像可以照清楚我,“你可以掩了你想殺人的眼神,但是你掩不去你想殺人的心。不需要你動手的,我會親自動手,這是我必須替冬白做的而且我不想看你傷心。”他也是明白我的。
我搖了搖頭,笑得很無奈很悽惶,“你也不用去,我是說真的,我不會殺她的,我也殺不了她,不能殺她。”這就是最大的悲哀所在,我竟然不能動她,在這背後計劃這一切的人真正的厲害。
宇文傾肯定是看明白了這一切所以才陷入了無邊的迷茫中,所以才把自己弄得這般憔悴。
“這事情,還有哪些人知道?”
“宮裡應該還不知道。”很籠統的回答。
“你曾去找過太子,太子後來可曾出面。”
宇文傾搖了搖頭。
宇文傾沖沖忙忙去找太子,一看就是知道有重要事情,就算當時太子不在府上,可是管家也肯定會向她報告,可是整件事情她竟不曾出過面,爲什麼呢?
太子不出面可以理解爲不想把事情鬧大,那王爺是如何在驛館那邊一把人抓去她就知道了消息?看樣子她定是在那安插了人手,只是沒想到她還費心思的連冬白都盯著。
整件事情背後還隱著一個人,不弄清楚她到底是哪邊的人,就看不透她們的舉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我與秦暮之事,王爺可是知道了?無力的扶上額頭,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離開之前我必須替他培養出幾個暗棋,以保他生命無憂。
晉國夏季較長,本該是深秋的季節,也沒有太冷,夜間倒是可以感覺出寒氣,但是伴著花香之氣一塊襲來,卻頗能醒神。
出戰之前還興高采烈的告訴他們,要好好收集這些花的葉子,等我回來教他們用花做點心或醃製起來,等到過冬賞雪的時候品嚐,如今卻失了這份心思。
幽冷香氣繚繞在庭院之中,迴廊下的水畔中游魚跳躍濺起了些水花,卻很快歸於平靜,水中的月亮晃晃悠悠的,又形成了一個大大的圓形,青白的映著這一方天地。
我的聲音在夜風中輕不可聞,“明日有人來請我入宮,傾,你就告訴她我病勢嚴重,現在宮中醫術最好的是鳳遊,皇帝不捨得他來,我這病怕是好不了了。”說罷低低的笑了起來。
宇文傾側過頭來看我,“這樣沒有關係嗎?”
“恩。鳳遊並沒有接受任何官職,他出了皇宮想在外面遊走行醫,只要不離開晉城,女皇也不會拿他怎麼樣的。”
他牽過我的手,包在他的掌心之中,他對我的憐惜通過掌心的溫度蔓延進了我的心中。
“乘這機會你就好好休息一陣吧,府上我會打點好的。你…瘦了很多。”
愛,就是由很多這些小小的關心拼湊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