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新雪覆舊雪,空中漫天飄舞著如羽毛般輕盈潔白的雪片,落在那深綠之上,在枝頭輕顫。
在樹林休整三天後我便下令整裝出發。如果沒有發生這個‘意外’,這一路我都可以用一顆悠閒的心走下去。
“冬白,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這一路你都皺著眉頭。”我把頭從窗外的景緻中調轉回來,看到冬白還輕蹙著眉頭忍不住問道。
在三個手工不錯的女子巧手下,馬車還能發揮它強大的功能,載著我們繼續上路,雖然外表很多地方被碎石弄出劃痕累累,不似以前一樣美觀,頂棚也是據了新木做的,少了那精緻的雕工,可是馬車內部還是一樣寬敞舒適,畢竟這是女皇送給端木風的。
“昨日我好像做了個奇怪的夢,可是我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夢見了什麼。”他雙眼含著苦惱神色看著我。
我心想反正也不是什麼好夢,要不然也不會在夢中隱隱哭泣,記不起來纔好呢。
“想不起來便算了,你的眉頭在皺下去,都變成兩個小繩結了。”
“纔不會呢,風說過我眉毛長的漂亮。”
我失笑掃了他們一眼,語氣裡也帶了笑意,“風,那你幫我開導他吧,我去外面看看。”
端木風伸手按住準備起身的我,“你手掌上的傷還需要養幾天,這幾天最好不要騎馬。”
曜本坐在一旁假寐,聽到我的話也睜開眼睛,雙眼如黑夜中照著月亮的一汪潭水,略微不贊同的看著我。
他的傷確實好的很快,快的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他當時對著我說他的身體自我恢復能力比較好。說著這話的時候,他眸瞳中泛著妖媚的紫。
“我溜一圈就回來。”我淺笑著把手掌攤開給他們看,其實已經沒什麼問題了。
端木風和曜一人握住我一隻手,冬白見自己動作慢沒搶到,也不皺眉思考他的夢境了,可憐兮兮的看著我。
我對他眨眨眼,偷笑一下。端木風聲音輕柔的開口,“把方全叫到跟前來問話吧。”
我知道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也學冬白苦惱的皺皺眉頭。冬白到笑了。
我掀開馬車一邊的簾子等待方全騎馬過來。
長長的如一條人龍的隊伍,如今只剩一半不到。
“方全。前路如何?”
“大人,下官已經探查過了,我們從山道右邊的這條峽谷過去,穿過一條河灘便可到山道的那頭,說不定王爺也正在那等著我們。”方全低垂著頭恭敬的回答我的話。
我點點頭,繼續問,“那些受重傷的將士們都安排好了嗎?那些農家可可靠?”我最終還是決定把她們留在那附近的農莊休養。
“是,大人,都按照你的吩咐安排好了,如果復原的快,她們會趕往邊界。重傷不治的我也安排了照顧的士兵把她們厚葬。她們會一直等大人的下一步指示。”
我表情淡淡的沒有說什麼,略微沉重的點了點頭。安排炸山道的人,難道沒有下一手準備嗎?
王爺如果真的安然無恙那她也不會在那邊等我們,以她的性格想必會想:如果我有能力自然就會安然無恙的趕上,如果我能力不夠,死了也正好,活著還嫌礙她的眼。
“方全,一路留心點,敵人不會只是隆重的開了一個頭,便消失了。”我說的雲淡風輕,盡力表現出沒什麼大不了。其實我想出去,也不過是不想讓他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罷了。不過我家的男人都很聰明,其實想瞞也瞞不住,就算我表現的若無其事。
方全重重的點了點頭,我遞了個眼神,她便會意的打馬向前去了。
當我們行到河灘時,張目望去河灘結成了一大塊冰面,大隊人馬整齊的排在一邊等我一聲令下便可渡到對面。
方全派了一人去查看河水結冰的結實度,那女兵很快回轉回來報告。
冰面很滑,馬匹難行,且冰面才結上沒多久,少量人走上面穿行應該不成問題,我們大批人馬走過,只怕行到中央冰面堅持不住。
這條河灘並不深,水流量大的季節也不過纔到成年人的腰際,可是如今寒冬臘月,我們藥材補給又不足的情況下,自然不願意去冒掉下去的風險。
河灘寬近三十米,冰面光可照人。
“大人,小兵來報前方發現一架吊橋。”方全身後跟著一小兵。方全也對冒險渡灘不贊成,所以派兵尋找此地是否還有別的路可尋。
“吊橋?”我點點頭,“帶我前去查看一下吧。”
小兵在前引路,方全跟隨在馬車一側,隨時待命,五十士兵跟隨馬車之後。
吊橋顏色陳舊,固定在河灘兩邊的釘帽有鏽跡斑斑,我用手搖了搖樁子,牢固不能動搖。
端木風披著孔雀大裘站在我身旁,朝著方全溫和笑道,“方把總覺得此橋可會有問題?”
方全對端木風的突然詢問顯得非常緊張,看著地面枯草結巴道,“下官這就前去查看,請皇子稍等。”說罷就一溜小跑上了橋。
伸手左捏捏,右捏捏,神情專注了起來,少了那憨態,變的嚴肅。她在吊橋上行了一個來回,然後恭敬的到我們面前報告道,“稟告周大人和風皇子,根據我多年的經驗觀察,此橋沒有問題。”
我和端木風對視一眼,認同方全的觀察。
“讓將士們排好隊型準備過橋。”
馬車在中間,將士排成兩條長龍,神情嚴肅中帶了點激動的步上吊橋。過了這河灘,在往前就是山道的另一個出口了。
爲了保證不會超過吊橋的沉重量,隊伍分成了三部分前進。看第一隊安全的渡到了吊橋的那頭,我點點頭,駕馬車的女兵既揮動馬鞭讓馬步上了吊橋。方全打另一邊策馬過來,她神采奕奕的臉上突然凝結出了一絲惶恐,她大聲喊道,“退回去,快退回去。”
我疑惑一瞬後,立即吩咐車婦讓馬車退回去。吊橋寬度足以容納一輛豪華馬車通過,可惜卻不能掉轉馬頭。
馬匹被突然拉住繮繩,嘶叫了聲,然後開始往後退,也可能是被方全氣勢洶洶衝過來給怔住了,乖巧的往後退著。
隨著方全的飛馳而過,吊橋中間出現了裂痕,那清脆的斷裂之聲,猶如響雷。
吊橋距河灘大約一點五米高,真從吊橋上掉到河灘上也死不了人,當然我推測的是河灘沒有動手腳的情況下。
我抿著嘴,靜靜的站在橋邊,喘著粗氣的方全濃眉深鎖,立與一旁等待我的下一步指示。
“派士兵去附近探察可還有別的路能到達對岸。”我的聲音平靜淡然,隨意搭在橋樁上的手卻青筋必露。
“是,大人。”方全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帶了一對人馬分成三組前去查看。
河灘對面的將士對於這突然事故也是一副餘驚未了的表情,在我的手勢下,她們在對面修整待命。
“你們可還好?”我轉過身,詢問端木風等人。
端木風眉宇間含了一絲凝重,卻溫潤的朝我輕笑,示意我不用擔心。
曜,眸子緊鎖著我,神情平淡的搖了搖頭。
“冬白,可被嚇到了?”冬白的臉色不太好,我撫摸上他臉頰關切詢問。
他單手撫摸著心臟的位置,眉宇間有著憂傷,雙眼中透露出迷茫神色,“我沒事。”
“你的臉色很不好。”
“我…”他困惑的皺皺眉頭,“我真的沒事。”
我鎖著眉頭看向端木風與曜,他們倆都輕搖了搖頭。
“大人,前面有一座斷崖,本來下官是不打算考慮的,可如今別無它路,我們只能翻過斷崖到達前面。”方全神情肅穆。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剛剛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敵人太過狡猾罷了。”橋如果是因爲年久失修,木頭老化,那應該在第一隊將士過去時就會斷裂。可是,橋在第一隊將士過去後完全沒有出現任何會斷裂的徵兆,且橋木用材經過方全檢測自是沒有問題。那就說明這一切都是人爲算計好了的,橋下面早就做過了手腳。
方全擡起頭注視著我,神情激動,我朝她點了點頭,“去看看那斷崖吧。”
她用力的點了點頭,“恩。”神情視死如歸。
沿著河灘向前行數百米,有俊秀山峰從山道綿延而出,山脈綿延,高低起伏的坡度十分柔和,不顯兇險。卻在東南方位,如一道天雷劈下,一道豁口陡峭而生,綿延山脈分成兩節,便形成了走勢陡峭的斷崖。
斷崖下,深不見底,滿目蒼綠。河灘裡的河水流到此處是便成了向下的走勢,想來崖下翠綠與此灌溉有關,且崖下氣溫定是不平常,如此寒冬,竟沒有冰雪覆蓋,只看到星星雪跡,猶如點綴。
我們如果攀過斷崖走綿延起伏的山路,那便算是抄了近路,可以很快到達離邊界最近的重鎮。
“冬白怎麼了?”我見冬白突然大步走向斷崖邊上,伸手拉住他。
他神情肅穆冰冷,還有著絲絲的狂亂,“我們離開這裡,我們離開這裡。”
“冬白別怕,我們現在等於是在斷崖山腰,其實要爬上去並不是很危險,且現在是冬季兇猛野獸大多冬眠,我們減少了很多危險。”
“不要。”冬白聲音果斷,神情…神情不是娃娃冬白會表現出的倔強和淡淡懇求。
“冬白…”他可是想起來了?我神情激動的注視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抱著我小聲的低泣了起來,嗚咽著說道,“不要,不要,我不要你走斷崖。”
那低泣的哭聲,隱約著和我夢中朦朧人物重疊到了一起,我呆滯的猜測著種種。
鳳凰族是個神奇的種族,他們有著神奇的力量,我從來沒有問過鳳遊,我身爲鳳凰族的族長,是否應該具備什麼神奇力量。或者我有個神奇偉大的父親,那我可遺傳了什麼神奇的力量?因爲我其實一開始便否定了自己,否定了自己屬於這個神奇的種族。我沒有開口詢問,他也從沒主動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