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奕毫無目的地在外溜了一天,等帶著一身暮色回家時,半夏卻急急忙忙地迎上來:“少爺,你可回來了,先前秦姑娘託人捎來一句話,她在飛燕樓等你,之前跟你說過的杜小姐的事,她還有些話要跟你說。”
阿昭!羅奕急忙就牽了馬就直奔飛燕樓去,看來杜柳那裡定是有些什麼事,讓阿昭這般慎重,回頭想起來,還要再跟他囑咐一回?
他其實已經不留把柄地把那塊手帕物歸原主了,不過一想到阿昭這麼關心他,羅奕心裡的苦澀中,又蘊出了一絲溫暖。他知道的,這就是阿昭,她明白拒了他的情意,卻依舊是關心他的好友。
羅奕在心裡暗歎了一聲,他到底還是來晚了,只是他不敢去問,阿昭心裡的那個人是誰,即使他很想知道,卻還是死死忍住了。
飛燕樓的最當頭的雅間裡,酒菜已經布好,卻是並沒有人在裡面。羅奕心中微詫,叫來夥計細細問了,得知剛剛一刻鐘之前,一個姑娘讓他留話,說有急事出去片刻,讓客人來了後先自便,她稍後就回。
羅奕問了詳細,那夥計說的正是秦雲昭今日的衣著穿戴,羅奕這才讓他先退下去了,自己在房間裡先坐了下來。酒菜滿布,阿昭雖然說了讓他先自便,可哪有她不在他卻自己先開吃的道理?
羅奕倒了一杯茶,慢慢啜了起來。今天他雖然在外面逛了一天,其實卻像個遊魂一樣,沒有目的,一片茫然。
他心裡反反覆覆想的,到底是什麼時候,就這麼跟阿昭錯過了呢?明明一同北上來興州的日子,就彷彿是昨天一樣。那個有一雙巧手會做出諸多美食的小姑娘,梳著雙丫髻,髮辮上纏著素白的髮帶,衝自己淺淺一笑,把剛烤好的一把五花肉串擱在盤子裡遞了過來。
她跟自己比試,輕巧把自己擊敗,調皮地笑著,杏眼微瞇,眸中水色流轉,就如雲破天開,一縷明媚的陽光乍然照進了自己的心裡。
原來從那時起,自己心裡就烙下了她的影子,一點一點地,慢慢烙進了他的血肉裡。她鴉青的發,白玉的臉,嫣粉的脣,看著自己巧笑倩然……
一股燥熱兀地從下腹升騰上來,直接灼進了他的心裡,羅奕心中一凜,爲自己這心思有些自愧,連倒了兩杯茶水灌了下去,可下腹的火,不僅沒有消解,反正愈燃愈熾起來。
茶杯當地一聲從羅奕的手裡滑落,一身素色冰藍絲的衣裙卻靠攏了近前,輕輕扶住了羅奕的手肘:“羅大哥,你怎麼了?”一聲輕語後,一具嬌軀慢慢地貼了上來。
羅奕瞧著伏在胸前那嬌俏的垂鬟分肖髻上,簪著的兩朵粉色珍珠串花,一瞬間只覺得目眩神迷:“阿昭……”
羅奕努力忍著心裡的那團火,半點也不敢動,他怕自己一動,就會從這美夢中醒來。懷中的人兒見他沒有動彈,卻伸手撫上了他的胸膛。
帶著暖香的脂粉香氣撲入鼻腔中,羅奕已經迷醉的眼神猛然回覆了一絲清明,她不是阿昭,阿昭擔心有事時會暴露蹤跡,從不用香粉!
羅奕強忍著將懷中女子的肩頭推開,有些驚惱地低呼了一聲:“杜小姐!”
明明他應該還沒有做什麼,可杜柳那件冰藍絲的衣衫已經領口大開,一邊的衫裳從肩頭滑落到了臂間,露出了裡面一片雪白的胸脯,豔色的小衣下,是一片鼓鼓的豐軟,他的一隻手掌,正覆在杜柳赤衤果的肩頭!
羅奕駭然收手,杜柳卻軟軟地向他懷中捱了過來:“羅大哥,你別這樣……”
怎麼回事,難道那藥的份量不足?這時的羅奕怎麼還會這麼神智清明的樣子?看來那事他一時還不會硬上弓了?不過這也無妨,現在自己這模樣,只要現在被人瞧見抖出來,羅奕就得負了這責!
杜柳一邊拖著時間,等著底下的人帶了夥計“無意”中撞進來,一邊瞧著羅奕的下裳,見他那處已經是箭在弦上了,嘴裡的嚶嚀更是提高了一些:“羅大哥,不要……”
杜柳的身子軟軟地倒了下來,卻是砰然倒在了地上。秦雲昭收回了手掌,見羅奕面色潮紅,驚喜地喚了一聲“阿昭”後,身形卻是晃了一晃,連忙按著他坐下,自己抱起杜柳從窗戶跳了下去。
不過片刻,再回來時,秦雲昭的懷裡已經沒了那個跟她穿戴一模一樣的人,剛剛在桌邊坐下,雅間的門就被人大力推開。
“何人如此粗魯!”秦雲昭不悅地轉過頭喝斥了一聲,衝進門的一個婆子和兩個丫環身形頓時齊齊愣住,一人甚至脫口發出訝聲:“你不是姑娘!我們姑娘呢?”
秦雲昭早已瞧見站在其中的碧桃,嘴角帶了譏笑:“這是什麼道理?莫不是你杜家的小姐跑來會情郎了,竟讓你們在這裡挨間挨戶地搜!你們姑娘那麼大個活人,你看看這雅間裡可藏得下?”
見這三人訕訕地脹紅了臉,秦雲昭嗤笑了一聲,擡眼瞧見還站在門外一臉無奈憤色的夥計,揚聲發了話:“麻煩小二哥,把這幾個不相干的人趕出去,莫讓她們攪了你們飛燕樓的生意。”
這幾個人硬說她們家姑娘被一個男子拉來喝酒了,強行要闖進來,夥計勸阻不得這三個,被她們生生撞進了客人的雅間,心裡正是忿忿。
見客人並沒有遷怒自己,夥計連忙答應了一聲,連拉帶吼的把三個人轟了出來,秦雲昭已經又發了話:“還請小二哥幫我打一壺冷開水來,我這哥哥一時貪杯有些喝過了量,我讓他醒醒腦。”
夥計心裡愧疚,那壺冷開水就上得格外快。秦雲昭見人出去了,忙拴了門,先取碗倒了一碗冷開水,讓羅奕喝了下去,然後又淋溼了帕子給他揩臉,口裡忍不住呼險:“幸好來得及!都提醒你小心她了,你還差點讓她算計了去……”
一碗冷水下肚,羅奕下腹的燥熱已經被壓了下去,面上的潮紅也慢慢消退,聽到秦雲昭唸叨,臉上一片慚色:“阿昭,是我疏忽了……”
他以爲把那帕子還回去,就不會再讓杜柳跟他有什麼瓜葛了,卻沒有想到那杜柳如此心計,竟然要把自己的清白栽在他的身上,把親事賴上來。
秦雲昭亦是後怕,要她再晚來一步,羅奕頭上那綠帽子怕是就要被戴上去了,一時又是慶幸:“幸虧今天還去邵永年那裡轉了轉,跟他合計出一些事要找來你商量……”
她明白拒了他,卻也是擔心他心裡難過。跟邵永年討論火器研發有了些新思路,就急忙來找羅奕商議,想著要他工作忙了,自然就淡了感情的事。
要不是如此,她也不會跑到羅奕家裡去找他了。當聽到半夏吃驚地答話時,秦雲昭第一反應就知道是杜柳設了圈套,幸好她趕來得及時!
“你先在這裡靜靜心,我們呆會兒就出去找大夫。”不靜一下,羅奕現在這樣子也出去不得。秦雲昭又倒了些水在帕子上,還要給羅奕再擦擦臉降熱,羅奕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手:“阿昭!”
先前的尷尬過後,剛纔已經散去的藥性似乎從血脈裡突然反撲了回來,羅奕將秦雲昭的手握在掌心,攥得緊緊的不放,在心裡悶了一天的話再也忍不住就吐露了出來:“阿昭,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嫁給我好不好?我發誓,我只會對你一個人好,好一輩子……”
門栓咔嗒一聲,被插進門縫的利刃劈成兩半,掉落在地上,然後那扇木門被猛地推開。
門外,沈謙一臉鐵青地站在那裡,黑黑深深的目光落在兩人的手上,幾乎要灼出火來。
羅奕下意識地將秦雲昭護在身後,語氣驚疑:“將軍…你……”他回頭看了秦雲昭一眼,突然就明白了過來,急忙鬆開了手,“將軍,不關阿昭的事,是我……”
不等羅奕說完,沈謙已經猛地轉身離去,就跟他剛纔來時一樣突然,只是腳步間帶出的風聲暴露了他的心緒。
他在跟蹤她?自昨晚之後,他並沒有相信她的解釋!沈謙並沒有信任她!秦雲昭心中微冷,緊緊咬了咬下脣,一手拖住了想追出去的羅奕:“羅大哥,你別亂跑了,我們先去找大夫!”
冷水對藥性只有暫時抑制的效果,當務之急還是請大夫開一帖藥服下才保險。秦雲昭不說話,也不顧羅奕的反對,強拖著羅奕徑直去了就近的藥堂。
騎在馬上隱在酒樓外暗處的沈謙,見秦雲昭並沒有追出來,反而沒事兒人一樣,拖著羅奕的手往別的地方去了,胸口的氣血頓時翻滾得厲害。
這無法無天的野丫頭,全然把他昨晚說的話當了耳邊風!他果然還是太寵她了,寵得她膽子大得恣意妄爲起來,竟還拖著別的男人的手跟他示威來了!
看著相隨遠去的那對人影,沈謙重重地哼了一聲,策馬飛奔離去,只覺得胸口有一團怒火,升騰著快要炸開。
今夜,他本來是來找阿昭去郊外賞月的,沒想到這一路路蹤跡理下來,竟是看到了她和羅奕獨處一室對酌言情!羅奕喝了酒,阿昭就給他揩臉,還讓他扯著她的手來訴情意!
阿昭就不知道避嫌麼,她的心裡,又把自己當什麼人來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