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才遵命。”布魯垂著腦袋,趕緊回答。
奚術塵心底那股怒氣還在,這會兒更不是個好商量的主兒。
擡起纖細的手指,奚術塵用力指著布魯,怒斥道:“你到底是幹什麼吃的?飯桶嗎?不僅讓刺客跑進來行刺,更是連一個早就應該防備的人,都沒防備得住?我要你,到底還有什麼用?”
布魯聞言懺愧的把頭低了又低,實在是沒法回答奚術塵,他的武功相比千城覆實在是太差了。
上一次在胭脂鋪,就是他帶人蒙面把千城覆搶走的。
那個時候,他們十個武功高手並沒有費多大力氣,就把千城覆搶了過來,主要原因是逸輕狂手下給千城覆用的藥。
後來能在地下宮殿監視他那麼久,仰仗的全是蒙兀國的一種秘藥,化解了他的武功。
而今天千城覆有備而來,他自己一個,哪裡可能是他的對手?
別說抓到千城覆了!
就是想給奚術塵報個信,也已經來不及。
也正是因爲千城覆對他的糾纏,才導致有刺客闖了進來。
可是這種解釋,他能說給主子聽嗎?
布魯越不說話,奚術塵心底的氣憤就更盛。
好不容易纔能收斂一點火氣,奚術塵閉了閉冰藍色的眼眸,努力控制聲線變得正常一些,鬱悶的說道:“我本來是準備帶她來參加,宋府的滿月酒。想來她若是先一步看到,千城覆夫妻和美恩愛,一定會斷了對千城覆的念想。可是如今,我設計好的圈套,全都毀在你這個蠢材的手裡。”
“奴才該死!還請主子責罰!”布魯除了認錯,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奚術塵咬了咬牙,甩著長長的衣襬轉身,背對他道:“罷了!現在說這些也於事無補!”
這意思就是和他的對話結束了?
布魯想明白過來,站起身就要出去受罰,奚術塵卻是先他一步擡了擡手,制止他的腳步。
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不復平和,雌雄莫辨的容顏,也掛上清冷威嚴的神色。
眸子轉了轉,他蹙眉輕聲道:“受罰之前,你先去辦件事。”
※※※
莊千落被千城覆牽著離開,一路策馬奔馳,她以爲他會帶她去宋府。
可是沒想到,面前的景物一變在變,四周卻都是皚皚白雪,連一棟建築都沒有。
“籲!”就在莊千落以爲,他會帶著她一路跑到海角天邊之時,耳畔終於傳來他勒馬的聲音。
莊千落懶洋洋的窩在他的懷裡,脣畔還掛著幸福的笑意,不說話不動,就是在等他告訴她。
“千落……”千城覆剛剛張口想要說話,卻又被一直等待的莊千落搶了先。
“什麼都別說了。我都懂!不論你的身邊還有誰,只要你還喜歡我,我就願意和你面對所有的困難。”不會再留你一個人孤單面對。
她什麼都不知道,卻還是願意相信他,願意跟著他。
千城覆的雙臂收緊,用力將在抱在懷中,這一刻的感動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他,從來都沒愛錯她。
於是,他就真的嚥下所有不確定的解釋。
只對她說道:“有些債,欠了我的,我可以不要。但是若對方傷害的是你,我卻不能不去收點利息。”
“……”欠了她的債?
就莊家那種情況,哪裡還有閒錢借給別人?
她不欠別人債就不錯了!
千城覆如期看到她疑惑的眸子,似乎比天邊的啓明星還要亮,而他卻沒有解釋,只是對她溫柔一笑:“天亮了,咱們回府。”
“哦!”莊千落點點頭。
宋府依舊還是那般高門闊府的樣子,唯一和上次來不一樣的,只有宋府下人對千城覆的態度,明顯是打心底裡對他尊敬和愛戴。
千城覆牽著她的手,一路大步向正廳走,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就看到童汀蘭帶著幾個丫鬟,從右側迴廊走了過來。
今天正是童汀蘭出月子的日子,她和一般的女人正好相反,懷孕時本身就不是很胖,而這一個月子做下來,她反倒清瘦不少。
此時看上去不僅嬌豔美麗,更是帶著一種初爲少婦的窈窕美豔,********不算,腰身更是纖細的仿若沒生過孩子,風采確實更甚從前啊!
她第一眼看到千城覆的時候,明顯是鬆了一口氣。
可是下一秒看到去而復返的莊千落,眼底明顯迸發出一種滲人的目光。
“官人,莊姑娘。”她仍舊端莊婉轉的打招呼,一點不滿意和驚訝的表情都沒表現出來。
千城覆自然又隨意的擺手,就算表示自己看到她了,連句話都沒說。
要說唯一一個尷尬的人,那便是莊千落了!
她本來就有一種破壞人家家庭的罪惡感,這會兒見到正妻出現,又那麼大度的包容自己,心底自然是愧疚的。
然而還不等她開口說話,握著她的那隻大手卻緊了緊。
莊千落會意過來,壓著心底的負面情緒,對她笑了笑,隨口問道:“宋夫人,孩子可還好?”
童汀蘭得體的對她淺笑,輕輕點點頭:“挺好的。那孩子有福氣,生下來就八斤多重呢!剛睜開眼睛,居然就對著官人笑。沒事兒就吐著奶泡泡,咿咿呀呀的好像是在喊爹爹。別說我這個做孃的誇自家孩子,他當真是十分招人喜歡。對不對,官人?”
被點到名的千城覆微微頷首,一改清冷高貴的眉眼,帶著一絲很令人費解的笑容,附和她的話道:“確實很可愛!虎頭虎腦的,就是鼻子眼睛小了點兒,都說那是嬰孩沒張開。我倒是很好奇,三五年之後,他到底會不會變,期待啊!”
到底是血濃於水嗎?
即便清冷如千城覆,提到自己兒子的時候,都是眉眼帶笑的?
莊千落心底微微一澀,之後就拼命告訴自己。
愛屋及烏!
他是千城覆的兒子,那她就要善待。
“小孩子可不都是那樣嗎?會慢慢變化,越來越好看的。”莊千落抿脣淺淺一笑,倒是沒有多想什麼。
三個人進了屋,丫鬟們就開始上茶,一口熱茶剛喝下去,宋老爺和宋夫人就走了進來。
宋家二老剛剛坐定,童汀蘭就跪在他們面前,端過丫鬟遞過來的茶杯,恭恭敬敬的給公婆送上早茶:“爹,娘,”
不愧是名門大戶,這規矩當真是多得莊千落只聽過沒見過。
之後,千城覆也過去敬茶,只是他不跪也不多言,只是從丫鬟的手裡結過茶杯送上。
宋家二老喝了例行的早安茶,這才擡頭看向莊千落。
莊千落淺淺一笑,主動開口道:“千落又來打擾了!”
宋老爺畢竟是一家之主,作爲一個男人,就算心裡再不高興,礙著千城覆的面子,也不可能說什麼話,所以只是微微一點頭。
倒是宋老夫人仗著千城覆已經認祖歸宗,自己是親孃的份上,毫不客氣的蹙了蹙眉頭,坦言道:“今個兒是我孫兒的好日子,莊姑娘是來參加滿月酒的嗎?”
也就是說,她只允許莊千落呆到今天晚上,過了滿月酒,她就會毫不客氣的趕人,讓莊千落有個心理準備。
莊千落繼續淺淺一笑,似乎根本沒聽出她話裡是什麼意思一般,回答:“雖然我比宋夫人進門晚,但好歹我和遠喬已經拜過天地,幾個月的夫妻做得可不是假的!所以今天我上門,就沒生過要離開的念頭。”
“你……”宋老夫人被噎得一愣,開口就要繼續說難聽的話。
奈何莊千落既然能說出口,自然就已經準備好了與不歡迎自己的人對抗,也就先宋老夫人一步,繼續說道:“姐姐是大家閨秀,生的端莊又賢惠,自然是我這種小戶人家的女兒無法比擬的。想來,姐姐說出的話,不會不作數的道理吧?”
說罷,莊千落擡眸看向童汀蘭,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
從前童汀蘭不是故意叫她妹妹,還拿了一套水粉色的衣服來噁心她嗎?
那今天,她就還給童汀蘭。
一句姐姐,只是一切的開始。
童汀蘭對莊千落說過什麼,她自然無比清楚。
所以,此刻的她比誰都知道,莊千落這是在對她宣戰。
如果她說自己沒說過這種話,想來莊千落一定會把那天,她給莊千落下馬威的話說出來。
那麼豈不是,她會在千城覆的面前徹底顛覆端莊賢惠的形象?
不行!
連自己的生命和肚子裡的孩子都賭上了,才換來今天的局面。
她好不容易纔抓住千城覆的心,讓他認下自己,怎能只爲一句話就功虧一簣?
就莊千落這樣善良的人,全身都是弱點,想對付她,實在是太容易了!
所以,童汀蘭並沒有拆穿莊千落的謊言,而是順著她,反倒對宋家二老求情,做起戲來給千城覆看。
有些委屈,又有些心甘情願的,假裝大度的道:
“公公,婆婆,要莊姑娘進門的事兒,是兒媳私下答應她的。還請二老不要怪罪媳婦!莊姑娘已經嫁給官人,雖然還無所出,卻也是宋家的人了!一個女子的清白何等重要?同爲女人,媳婦又怎能逼莊姑娘無路可走呢?”
這話說得,真是大度啊!
可是莊千落就算再單純,這會兒也已經試探出童汀蘭表裡不一了!
從前,是她太過不能接受,千城覆有妻子。
可是如今靜下心來,她卻有些看出了門道,便更是明白,爲何千城覆一直都在懷疑,自己根本不是宋遠喬。
最起碼,這個童汀蘭有些不對勁。
她越對自己表現出大度,就越說明她的動機不存。
這不是一個妻子,對丈夫應該有的態度。
想明白過來,莊千落心底最後的一絲愧疚感也就沒了!
反正,她又不急著和千城覆洞房,一切都還來得及,那她爲何不好好試探一下宋家的人,弄明白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想到這裡,莊千落自是戰鬥力爆棚。
也不等童汀蘭假惺惺的幫她求情,就自動自覺的說道:“我們小門小戶人家,也沒有姐姐這麼有教養。我們都習慣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所以,既然姐姐大度給我求情,那我也來說說,我爲何非進宋家門的道理。這第一呢!就是我和遠喬已經拜過堂,這世上最大的莫過老天爺。既然老天爺早就允了我們的婚事,想來這世上也沒有誰能阻止我們。”
“第二,就是遠喬的心裡,想來誰都看得出來,連假孕這種事他都肯爲我做,他愛的人是誰,我也就不說出來了。否則,你們會認爲我在炫耀。”
“既然天時與人和我都佔了,那是不是說明,這世上根本沒有誰,能阻止得了我成爲遠喬的妻子呢?還有,趁著大家都在,我還是把話說清楚的好。”
“無論什麼原因,我都是遠喬的妻子。平妻我都覺得委屈,你們誰都別拿小妾這個詞來忽悠我!我相信,無論是外界因素,還是內部因素,以遠喬和我的感情,就算是千難萬險,想來他也願意爲我去面對的。遠喬,我說得對不對?”
既然決定試探,那就是要多囂張就來多囂張吧!
反正,宋家的人也沒有一個瞧得起她的。
既然說她是村姑,那她今天就把村姑的權力用到底,該說什麼說什麼,否則再這樣憋屈下去,她早晚會嘔血而死的!
童汀蘭不是說,就算看千城覆需要她孃家金錢和生意的支援,也不能給她平妻嗎?
那現在她就要童汀蘭知道,她莊千落之前退出,不是因爲支持千城覆吃軟飯,而是因爲她當真在乎千城覆,接受不了他有別的女人罷了!
如今,她回來了,那就算是天塌下來,這世上也沒有誰能把他們分開。
想用什麼手段拆散他們,她都在這裡等著。
等著,看他們白忙一場!
“對,太對了!知我者,千落也!”千城覆立時附和,若不是一貫清冷淡漠,只怕此時的他,早就樂的拍手稱好了!
他就知道,他的小女人不爆發則以,一爆發絕對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千城覆樂了,宋家的三個人傻了。
呆呆的看著他們倆,紛紛在心底猜測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不停在心底反思,這段時間以來,都是按照奚術塵的指示做的。
明明什麼破綻都沒有,就連他們自己都快相信,千城覆就是宋遠喬了,可是爲什麼偏偏這兩個,應該在迷局裡的人,卻突然好像醒悟過來了呢?
這樣的局面,還怎麼走下去?
到底年輕人腦袋來得比較快,童汀蘭第一個回過神來,轉頭對莊千落柔柔的一笑。
之後擡眸看向千城覆的眼睛,卻是含著水汪汪委屈的光芒,沉吟一下才頷首道:“妹妹說得有幾分道理!倒是爲妻想得不周了。官人,既然妹妹已經被你接回來,那接下來的安排,也就由著官人吧!反正都已經是一家人,咱們過了今天再談妹妹過門之事也可以。”
“別忘記了,今天是願兒的滿月酒。一會兒就會有賓客上門,咱們還是要早些準備好迎客纔是。你且去前方迎客吧!就把妹妹交給爲妻,爲妻這就帶妹妹去梳妝打扮,保證還給官人一個大方得體的俏人兒!”
願兒,就是童汀蘭和宋遠喬的兒子。
千城覆聞言望向莊千落,見她對自己微笑點頭,這纔對童汀蘭頷首。
之後,童汀蘭就當真親熱的牽起莊千落的手,一路向後院走去。
“妹妹何時到的彩石郡?怎麼會被官人一大早接回來的?”走了一會兒之後,童汀蘭突然轉頭問莊千落。
那一臉的笑容啊!
第一眼看上去,絕對的端莊溫和。
可是隻要細心就會發現,那僵硬的宛若殭屍的笑容下,藏著陰冷陰冷的色調,百分之百的不懷好意!
確定童汀蘭有問題,莊千落反倒沒有原先的彷徨和不知所措了。
這會兒一門心思都是怎麼對付她,更是多了一份鎮定自若。
絲毫不害怕她的陰森視線,莊千落抿脣淡淡一笑:“還不是心有靈犀麼?我剛到彩石郡,相公大半夜就跑到客棧去找我。既然他都做得如此有誠意了!我若是還不回到他身邊,那豈不是辜負了他的一片真心?”
童汀蘭叫千城覆官人,她就飛叫千城覆相公。
高低親疏立見!
童汀蘭聞言也笑了笑,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妹妹,其實我想要的不多。我只是希望,給孩子一個穩定的家,早已無意和你搶奪官人,你不需要這樣針對我,處處警告我,官人喜歡的那個人是你。”
莊千落裝傻充愣的眨巴眨巴眼睛,故意問道:“我有嗎?我只是隨便說說,是姐姐多心了吧?”
你不是想裝嗎?那我就陪你裝到底,看誰先噁心死誰!
童汀蘭這才放開她的手,繼續向前走的同時,一雙眼睛不停的亂轉。
如果不是早就認識莊千落,而且聽奚術塵說過她的事兒,只怕現在的童汀蘭,一定會懷疑,千城覆這次帶回來的人,肯定不是莊千落了!
可是如今,莊千落好像突然一夜之間醒悟了,又被千城覆以平妻的身份接進宋府,那麼接下來他們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