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之上，死一般的安靜。
每年的大朝會，本應是最熱鬧的時候。
但此刻，一股極端的沉寂，在大殿內蔓延，滿殿朝臣，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二十年來，人們都說李玄靖是奸佞。
但那所謂的奸佞，也不過是仗著陛下的恩寵，禍害朝中的官員和權貴。
今日他們方知，什麼是真正的奸臣。
真正的奸臣是，倒反天罡，君臣顛倒，當著這麼多官員的面，將一國皇帝的顏面，狠狠的踩在地上，自有史記載以來，他已經站在了奸臣的巔峰。
後世人們說起奸臣這兩個字，恐怕都繞不過他的名字。
京兆尹，兩位少尹……，都是藉著“雙王之亂”晉升的。
那個時候，大理寺卿還是權勢滔天，他應該是在那個時候，將自己的心腹安排上了高位。
那次事件受益的官員何其之多，這大殿之上，又有多少是他的人？
夏皇的臉色，已經難看的無以復加，一股毀滅的氣息，瞬間籠罩整座大殿，他死死的盯著那道身影，咬牙道：“李玄靖，你要造反嗎！”
“我看造反的是陛下吧！”
一道飽含怒意的呵斥聲，忽然在衆人耳邊炸響，這句話在浩然之音的加持下，不僅清晰的傳到了殿內殿外官員的耳中，長安城內的所有百姓，也都聽到了右相的這句話。
“什麼？”
“宮裡不是在舉行大朝會嗎，發生什麼事情了？”
“造反，陛下，陛下要造反，怎麼回事？”
“是右相的聲音，右相終於和陛下翻臉了！”
“右相不會落得和蘇大儒一樣的結局吧？”
……
整座長安，因爲這句話，產生了滔天的騷亂，大殿之內，依舊寂靜的落針可聞。
大理寺卿倒反天罡。
右相說陛下要造反。
瘋了，全都瘋了！
此刻站在殿內殿外的官員們，只恨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夏皇雙目血紅，盯著右相，問道：“裴浩，你說什麼！”
右相站在大殿之前，體內浩然之氣狂涌而出，正面直視夏皇，大聲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你李宸一個人的天下，你要廢立新法，重啓舊法，先問問天下的百姓答不答應！”
“好！”
“說的好！”
長安各處，無數百姓聽到這句話，忍不住開口叫好。
右相這番話，說到了他們心裡，說的他們熱淚盈眶。
這世上，終究是有人，心裡是始終惦記著窮苦百姓的……
“好，好好好！”
大殿之內，夏皇看著右相，冷笑了兩聲，說道：“反了，都反了，朕想看看，這朝堂之上像裴浩這樣的反賊，還有哪些，你們有膽子的話，就都站出來，讓朕好好看看！”
話音剛落，他的面色就微微一變。
只見一道蒼老的身影，站在了右相的身邊。
左相捋了捋鬍鬚，說道：“如果這是造反的話，算是老夫一個吧……”
下一刻，他的體內，一道氣息橫掃，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氣勢，竟然絲毫不弱於右相。
“半聖！”
“左相也晉升半聖了！”
朝堂之上，一衆官員再也忍不住，發出滔天的譁然之聲。
一位儒家半聖，就已經夠讓人震驚了，左右二相，竟然都晉升儒家半聖，這是自大夏立國以來，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
“還有我。”
“老師造反，弟子豈能不隨？”
“也算我們一個吧。”
越來越多的官員，從人羣中走了出來，站在左右二相的身後。
他們有些是兩人的弟子，有些是御史臺的儒家官員，但數量並不多，只有二三十人的樣子。
大朝會上，殿內殿外的官員加起來，超過千人之數，跟在左右二相身後的二三十人，顯得只有區區之衆。
夏皇深吸口氣，閉上眼睛，說道：“造反是死罪，你們想死，朕成全你們！”
話音剛落，一道無比強大的氣息，向著這些人壓迫而去。
在這道氣勢的壓迫之下，在場幾乎所有官員，都跪了下去。
左右二相體內的浩然之氣狂涌而出，試圖抵抗這道氣勢的壓迫，但即便兩人都有儒家半聖的修爲，在這道力量面前，還是顯得不足。
不過下一刻，兩人忽然感覺壓力小了一些。
李諾看了看身旁的左右二相，給了他們一個燦爛的笑容。
“半聖！”
“又一位儒家半聖！”
感受到李諾身上的儒家半聖氣息，夏皇面色依舊冷冽，道：“你以爲，憑藉你們三個，就能與朕抗衡了嗎？”
他的龍袍獵獵作響，白髮飄飛，與此同時，李諾也察覺到壓力倍增，看來即便是三位儒家半聖，和如今的大夏皇帝相比，也有不小的差距。
他正要調動起法家和墨家的力量抵抗，來自前方那道如山的壓力，忽然徹底消失。
一如往常，那道身影，再次站在了他的身前。
“半聖！”
“還是儒家半聖！”
“比左相和右相還要強大的半聖！”
大殿內一片譁然的同時，夏皇也勃然變色，震驚道：“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李玄靖是醫家，陰陽家，縱橫家的半聖，他都不會意外，但他唯獨不可能是法家和儒家的半聖！
這些年，自己讓他殺了那麼多儒家官員，甚至包括第五境的大儒，他的儒家和法家根基盡毀，怎麼可能是儒家半聖？
此刻，滿殿朝臣的震驚，一點兒都不比夏皇少。
儒家半聖，大理寺卿李玄靖是儒家半聖！
這件事情對他們的震撼，不亞於看到太陽西升東落，河水倒流！
李諾看著那道萬衆矚目的身影，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
以往，這種場合下，都是他在那個位置的。
這一次，卻成爲了父親的背景。
不過，那畢竟是父親，也不算丟人……
但很快，他就察覺到，這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是來自法典……
夏皇下方的位置，兩道身影的目光，同樣在李玄靖的身上。
恭王瞪大雙眼，滿臉驚懼，甚至忘記了呼吸，心中不斷重複著一句話。
李玄靖是儒家半聖，李玄靖是儒家半聖，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淳王目光復雜，長嘆了口氣，心中道：“玄靖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
在大理寺卿李玄靖展現出儒家半聖的修爲之後，大殿內外，短時間的譁然之後，便再次陷入了安靜。
誰能想到，被人們痛罵了二十年的奸臣，竟然是儒家半聖？
這一刻，無需任何解釋。
當他儒家半聖修爲顯露的那一刻，一切便都不用解釋了。
這些年來，李大人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在這寂靜中，一道沉穩的腳步聲響起。
刑部尚書，站在了造反的人羣之中。
一道。
兩道。
三道……
一道道身影，從人羣中站出來，他們來自戶部，禮部，太常寺，光祿寺，大理寺，京兆府衙，京畿縣衙，京外各州……
一絲絲浩然之氣，從這些官員的身上浮現。
他們中的大多數，都只有儒家初境的修爲，但也有少數，達到了儒家第三境、第四境。
無數人目光震驚的看著這一幕，包括左右二相也沒想到，朝廷之中，竟然還隱藏著這麼多的儒家官員。
很快，他們身後的人影，就聚集了上百道。
這麼多浩然之氣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滔天的氣勢，夏皇所散發出的氣勢，被徹底的壓制，他跌回龍椅之上，扶著椅背，手臂上青筋暴起，卻依然無法站起來。
在這些氣息的影響下，人羣之中，有些身上沒有任何浩然之氣的官員，也咬牙走出隊列，站在了造反的隊伍之後。
一百人。
兩百人。
三百人。
五百人。
……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走出，似乎引發了某種效應，人羣逐漸開始如潮水一般，涌向所謂的“造反隊伍”，當人數越來越多時，他們臉上的表情，也從恐懼，變成了興奮。
難道，他們當真能將如此強大的帝王，從皇位上拉下來？
人羣之前，李諾回頭看了一眼，臉上露出肅然之色。
以縱橫家頂級半聖的修爲，要做到這些並不難。
但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察覺到絲毫屬於縱橫家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