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早朝剛下，陛下近日身體欠佳，沒有出現在早朝上，朝會由盛王代爲主持。

盛王近日，可謂風頭無二。

三個月前，四位皇子間的局勢，還是三足鼎立。

那時候，盛王連一足都算不上，是被人忽略的存在。

但時間僅隔三個月，就需要三位皇子來聯手對付他。

今日的早朝之上，由大皇子首先發難，二皇子和三皇子立刻跟進，彈劾朝中幾位官員數條罪狀。

這幾位官員，都是盛王的擁簇者，這在朝中不是秘密。

本來盛王是可以不理會此事的，因爲這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情。

但因爲他之前在刑律上出衆的表現，刑部和大理寺，現在都由他執掌，他沒辦法保持沉默。

朝臣們本以爲，盛王會輕拿輕放，將此事糊弄過去。

沒想到，他居然讓大理寺嚴查此案，秉公處置。

這可不像是他的性格。

秉公執法，大義滅親，消息傳出去之後，盛王在百姓中的聲望，自然更高了。

之前那些非議他的聲音，也小了許多。

不過，對於盛王的擁簇者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明明刑部和大理寺是盛王掌控的，他不幫著自己人，反倒通過處置他們，來獲得名聲。

他們爲盛王做了多少事，收了多少錢，誰沒有一點把柄在盛王手裡，盛王這次能放棄那些人，日後若有需要，豈不是隨時也能放棄他們？

原本中立，且內心已經有些偏向盛王的官員，心中也開始打鼓。

連自己人都不保護，這樣的主子，值不值得效忠，還有待商榷。

但不管他們心中怎麼想，從大義上來說，盛王做的一點兒問題都沒有，所有人都得稱他一句秉公執法，實乃百官應該學習的楷模。

因爲證據確鑿，第二日的早朝上，那幾位官員，就被大理寺定罪處置。

聽著百官們的讚歎之聲，盛王瞥了另外三位皇子一眼，昂著下巴，拂袖而去。

三位皇子目光對視，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意外。

他們原本只是想通過此事，來減緩一下盛王的勢頭。

因爲六公主做的那些事情，他在百姓間的聲望太高了，不能再眼睜睜的看著他這麼下去，如果他選擇了包庇，那麼勢必會影響到他的名聲。

他們料定盛王一定會包庇。

但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處置了那些人。

雖然保住了看不見摸不著的名聲，但卻損失了實際的支持和選票，這到底是哪個謀士給他出的主意，盛王府其他的謀士，就沒有一個攔著他嗎？

盛王府內。

對於殿下鐵了心處置自己人，王府的門客和謀士，一開始也是極力阻攔的。

但不知那位林先生給殿下灌了什麼迷魂藥，讓殿下對他的話言聽計從，現在的盛王府，根本就是那林漢一個人說了算。

一些謀士，本來想去說服林先生。

但經過一番討論之後，他們全都被林先生說服。

如今的盛王府，林先生已經是毫無疑問的第一謀士，其他的門客謀士們，也唯他馬首是瞻……

公主府。

盛王這一番前後矛盾的操作，李諾其實也想不通。

不過，他也沒空去管盛王。

留給他的時間，只有三個月。

目前爲止，他只搞定了太醫院的三張選票。

太醫令和兩位太醫丞，已經在用醫家的手段，嘗試從青蒿中提取到一些有效成分，除了孫大夫之外，李諾又給醫療手冊多加了三位副編纂。

而除了太醫院之外，三省六部九寺，再加上一些其他的部門，具有投票權的官員，有近兩百位。

這兩百位官員，當然不用全部爭取，也不可能全部爭取。

但保險起見，也得爲六公主爭取到七十張以上的選票，纔有勝過其他人的把握。

這其中，三省有三十六票。

六部每一部都有八票，總計四十八票。

九寺各有五票，共計四十五票。

剩下的幾十票，則分散在諸如御史臺，太醫院，以及京畿各地方主官的手中。

這些地方上的選票，可以直接放棄。

一來時間太短，他沒有時間去經營，二來，四位皇子在這些地方經營了許久，這些地方是他們的鐵票倉，就算是費力也未必能落到什麼好。

而中央朝廷的官員，因爲是天子近前，幾位皇子沒有太多的操作空間，官員們以中立居多。

李諾將下一個目標，選在了御史臺。

比起太醫院，御史臺更爲重要。

一位御史大夫，兩位御史中丞，四位侍御史，手握七張選票，只比六部少一票。

盛王這次大義滅親，恐怕也是想得到御史臺的支持。

想要在趙國的御史臺做官，養出浩然正氣是硬性要求，這一點和大夏是一樣的。

無須懷疑，御史臺官員，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一心爲公的清流。

根本不用李諾說什麼做什麼，只需六公主的浩然之氣顯露，他們就什麼都明白了。

下衙之後，李諾和趙知意一起出門。

御史大夫剛剛回府，脫下官袍，換上了一身常服，就有下人稟報，六公主求見。

髮鬚皆白的老者挑了挑眉，思忖片刻之後，還是道：“讓公主進來吧。”

這種敏感的時刻，如果是四位皇子的人，他根本不會讓他們進府。

但六公主爲百姓做的一樁樁一件件事情，他都看在眼裡。

但凡是那四位皇子，有六公主一半，他也不會直到現在都沒有想好，那一票到底要投給誰。

就算他看不慣四皇子，也得給六公主一個面子。

片刻之後，兩道身影走進這處院落。

老者的目光，從這一對年輕人的身上掃過，對趙知意拱了拱手，說道：“見過六公主。”

趙知意微笑道：“王大夫不必多禮。”

三人走進房間，有下人奉上熱茶。

御史大夫開門見山的問道：“不知六公主駕臨，所爲何事？”

趙知意看著他，也沒有隱瞞，說道：“不瞞王大人，我這次來，是爲了王大人手中的這張選票。”

御史大夫直言道：“殿下既然來了，老夫有話不妨直說，四位皇子中，論才能和人品，盛王都是最不堪的一個，老夫手中的這一票，投給任何人，都不會投給盛王。”

說完，他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顯然是送客的意思了。

這時，趙知意搖了搖頭，說道：“王大夫誤會了，這一張票，不是爲皇兄求的。”

御史大夫目光望向她，面露疑惑，問道：“那是給……”

趙知意表情平靜，但語氣分外堅定，說道：“給我。”

話音落下，一道氣息，從她體內涌現而出。

“咳咳咳！”

感受到這道氣息，御史大夫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瞪大雙眼，目光震驚的看著趙知意。

浩然之氣，他當然再也熟悉不過了。

讓他震驚的是，六公主居然會有浩然之氣。

這說明她不像另外幾位皇子，只是爲了獲得百姓的支持，而假惺惺的做戲，她是真的心懷百姓。

別的東西都可以騙人，但浩然之氣做不了假。

當他捋順了剛纔那口氣之後，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一直以來，儒家都是服務於皇權的。

還從來沒有成爲過皇權。

一位擁有浩然之氣的皇帝，無疑是百姓之福，天下之福，也是朝堂上爲數不多的，擁有浩然之氣的儒家官員之福。

一想到此，他就有些抑制不住激動，心中縱有千言萬語，卻也只是大笑道：“好好好，好啊！”

……

盛王府。

盛王剛剛得到手下人彙報，一日之內，包括御史大夫的府上，六公主和李諾接連拜訪了御史臺七位官員，而且在他們的府上停留了許久。

對於幾位皇子來說，御史臺無疑是最難啃下的骨頭。

那裡的官員，一身浩然之氣，爲人剛正不阿，無論是威逼利誘，還是金錢收買，都是行不通的。

哪怕把刀架在他們的腦袋上，他們也未必會選他們。

這些日子，包括盛王在內，幾位皇子每日做好事，除了提高在百姓中的聲望外，也有盡力爭取御史臺官員的目的。

在之前，他們的人，連御史的府門都進不去。

這一次，莫非是因爲自己處置了那幾名官員的緣故？

想到這裡，他不禁心服口服，喃喃自語道：“幸好本王當初聽了林先生的話，沒有一意孤行……”

如果他當時選擇了包庇，知意恐怕進不了御史的家門。

盛王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彷彿已經坐上了龍椅。

外有六科狀元，內有林先生，如虎添翼，何愁大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