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升官’

中書省。

前段時間，李玄靖清洗朝堂，各部不少官員被貶官砍頭，中書省所受的影響較小。

除了王家一系參與清君側的兩位中書舍人，被大理寺以謀逆之名斬首示衆之外，並沒有其他官員受到牽連。

一個原因，是其他官員並未參與幽王主導的行動。

另一個原因，是中書令兼當朝左相，是大理寺卿李玄靖的恩師。

雖然這對師生的關係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破裂，但到底還是有一層情面在。

中書省的官員，不僅沒有被幽王牽連，還受益匪淺。

京兆尹畏罪自殺，一位中書舍人，接替了他的位置。

許多官員以進入中書省，擔任中書舍人爲目標，是因爲中書舍人在朝事之上，擁有很大的決策權。

他們只有四品的官職，但各部的三品主官遞上的摺子，也得他們點頭。

不過這種決策權，更像是空中樓閣。

並不像是京兆尹又或者是大理寺卿，手上擁有真正的生殺大權，他們的權力，無法爲自己帶來太大的利益。

所以杜宇很羨慕張舍人，白白撿了這麼一個大便宜。

在中書省，他的上面，有兩位中書侍郎，一位中書令，與他同級的中書舍人，還有另外五位。

但在京兆府衙，京兆尹卻能一手遮天。

整個京畿道，數千萬百姓，都歸他管轄。

心中感慨羨慕了一會兒，杜宇繼續批閱奏章，拿起一封來自大理寺的摺子時，下意識看了一眼落款，他不由的坐直了身體，認真的看了起來。

雖然他擁有最終判定奏章是否通過的權力，但同時也對此負有責任，若是出了紕漏，有可能反遭彈劾。

尤其是重要官員的奏摺，更是得認真對待。

這封摺子，是大理寺卿遞上來的。

大理寺卿很少給中書省遞摺子，他通過明鏡司殺什麼人，不必給出朝廷解釋。

能讓他遞摺子或者親自出面的事情，一般都和他的兒子有關。

比如設立緝盜司，是在他的兒子剿滅盜門之後的事情。

又比如否定安寧公主的駙馬人選……，安寧公主現在已經是他的兒媳婦了。

這一次，他遞上奏章，是爲了給他的兒子請功。

在這份奏章中，大理寺卿將東宮案告破的功勞，全都推到了自己兒子的身上，明擺著是要中書省給他的兒子升官。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這的確是大功一件。

但距離他兒子上次升官，才過了兩個月。

就算是背景深厚的新科進士，也要熬上三年，才能等來升遷的機會，還是在品階不高的情況下，而從五品到正五品，正常情況下，需要五年以上。

給他升官，那些多年得不到升遷的官員可能有意見。

不給他升官，大理寺卿肯定有意見。

這種麻煩，杜宇不想招惹，慣例性的將摺子遞上去，讓上面來做決定。

面對這份奏章，兩位中書侍郎也拿不定主意，又將奏摺轉遞身爲中書令的左相。

中書左侍郎拿著此奏章，走到中書令的衙房門口時，正好看到一位老者揹著手走過來，他停下腳步，微微躬身道：“見過右相大人。”

兩人一同走進衙房，左相正在審閱中書舍人和中書侍郎已經批閱審覈過的奏章，中書左侍郎走上前，將那份奏章遞上去，說道：“大人，這是大理寺卿李大人遞上來的摺子，我等拿不定主意，請大人裁定。”

左相伸手接過，看完之後，又遞給右相。

右相掃了一眼，緩緩道：“半年升兩級，他升官的速度，可比他爹當年快多了。”

中書左侍郎心中暗道，李諾升官的速度，當然比當年的李玄靖要快，因爲李玄靖當年，可沒有這麼一個厲害的爹。

右相合上奏章，道：“東宮之案，真的是李諾破的嗎，還是李玄靖給他強行按上的功勞？”

中書左侍郎道：“關於東宮之案，大理寺給中書省遞上了一份詳細的報告，鴻臚寺丞的確在其中起到了關鍵的作用，和此案關聯的幾件案子，他都意外的參與其中，也正是到了鴻臚寺之後，他偶然發現光祿寺丞的死有蹊蹺，又從鴻臚寺的案牘庫找到了當年的東宮官員名錄，從中發現了端倪，可以說，若是沒有他，東宮之案，恐怕至今未破……”

左相想了想，說道：“如此說來，他倒是適合刑部了。”

中書左侍郎附和道：“鴻臚寺丞在破案之上，的確有著常人不具備的天賦，當初四方館一案，也是他查出來的，否則，朝廷怕是沒辦法給楚國交代。”

左相沉默片刻，才說道：“他們父子，的確都很擅長破案，讓他去刑部也好，刑部郎中……”

沒等他說完，右相就擺了擺手，說道：“老夫認爲不可，大理寺已有李玄靖，他再去刑部，大夏的刑律，豈不是要徹底掌握在他們李家父子手中，這讓朝臣如何安心？”

中書左侍郎琢磨一番，覺得右相所言，也不是沒有道理。

朝廷在委任官員時，會盡量的避免這種情形。

同一個部門，須得有不同黨派，不同勢力的官員相互制衡，否則很容易出現一個官衙，一項事務，從上到下，都被同一個勢力把控，朝廷無法插手的現象。

刑部和大理寺，其實也存在這方面的制約。

倘若李諾進了刑部，大夏大小官員的身家性命，皆系他們父子二人，就算李諾不像他的父親，能做到絕對的公正，也不能消除官員們內心的恐慌。

這顯然是不利於朝堂穩定的。

這種默認的規矩，原本是爲了防止那些世家把控朝政。

李家雖不是世家，但父子同朝，的確曾經給朝廷造成過不少麻煩。

所以右相大人從一開始，寧願受人非議，也不讓身爲六科狀元的他進入朝堂核心部衙。

讓六科狀元擔任禮部員外郎，也是他敲定的。

不過，賞罰分明，也是朝廷需要遵守的原則，中書左侍郎問道：“右相大人覺得，應該讓他擔任什麼職位……”

正五品和從五品不同，正五品的官員，幾乎都是實權部門的核心官員。

右相想了想，說道：“既然李玄靖想方設法的讓他兒子升官，給他升就是了，從現在起，將鴻臚寺丞的官階，提升到正五品……”

……

鴻臚寺。

李諾還在練功，中書省的詔書就到了。

這封詔令，是給他的升官詔令。

爲了嘉獎他在破獲東宮案做出的巨大貢獻，中書省決定，將他的官階提升一品，由從五品提升到正五品。

不過，升官之後，他還是鴻臚寺丞。

因爲鴻臚寺丞的官階，也跟隨他升了一級。

以前的鴻臚寺丞，是從五品的官職，現在變成了正五品。

某一個官職的階位，並非一成不變，有時候會提升，有時候會下降，幾乎所有官職的階位都變過，但這次鴻臚寺丞的官階變化，李諾怎麼看怎麼不正常……

升官之前，他負責給人辦喪事。

升官之後，他還是給人辦喪事。

職責沒有任何的變化。

明明升官了，但卻和沒升一樣。

李諾有理由懷疑，是有人在故意針對他。

要打聽到這件事情並不難，李諾讓吳管家一番調查，很快就查出了根源所在。

將鴻臚寺的官階提升一品，是右相下令的，除了陛下之外，也只有左右二相纔有這樣的權力。

同時，李諾還得知，當初讓他擔任禮部員外郎，也是右相的決定。

李諾和右相，也只見過一面，想起那位面相不怒自威的老人，忍不住道：“我得罪過右相？”

吳管家尷尬的咳了一聲，說道：“少爺沒得罪過，老爺得罪過。”

李諾目光望向他，吳管家繼續解釋道：“當年那批被殺的進士，有許多都是右相和左相的弟子，這些年，右相其他的一些弟子，也死在老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