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來而不往非禮也

鳳陽縣子一案，昨日還鬧得沸沸揚揚，今日就徹底平息。

一塊免死金牌，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不管是誰，都不能再在此事上做文章。

清晨。

李府。

李諾從安寧的房間走出來，舒服的伸了個懶腰，正準備在院子裡活動活動時，忽然聽到隔壁院子傳來一陣響動。

他跳上牆頭，看到伊人在院子裡練功。

剛纔聽到的，就是她練劍的聲音。

李諾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伊人一邊練劍，一邊說道：“昨天晚上。”

李諾問道：“你不走了？”

昨天白天還說回三清宗，晚上就灰溜溜的搬了回來，宋伊人被李諾問的很尷尬，反問道：“你很希望我走嗎，你要是希望我走的話，我現在就走！”

李諾沒有迴應，而是跳下牆頭，從房間拿出那個音樂盒，重新回到此院，說道：“下次你要是再還回來，我就送給別人了。”

宋伊人從他手裡搶過音樂盒，說道：“你還有沒有事情，沒事的話就讓開，我要練功了……”

李諾走到一邊，看她練了一會劍。

在修行上，她比以前明顯變的勤快了，至少之前，李諾就沒見過她這麼早起來練功過。

見她的劍法沒有什麼問題，他又看了會就離開了。

雖然還不到他去鴻臚寺報道的日子，但他還真有事要幹。

來而不往非禮也，伊人蒙冤入獄，他也白白損失了一塊免死金牌，這件事怎麼能這麼算了。

李諾回到房間，吃過早飯後，沒多久，吳管家就抱著一堆卷宗走進來，說道：“少爺，你要的卷宗，都找來了。”

這些卷宗，是李諾昨天晚上讓吳管家找的。

他的動作倒是很快，一大早就將事情辦妥了。

李諾打開第一本卷宗，這上面，都是一些官員權貴的資料。

雖然他們身份不同，地位不同，但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漢王的黨羽。

當今天子的八位成年皇子中，漢王是長皇子。

雖然大夏沒有皇位必須傳長的規矩，但作爲長皇子，他在身份上，還是有一定的優勢的，這也導致一些權貴和官員，願意堅定的站在他這一邊。

這其中，就以京兆尹爲首。

通過京兆尹，漢王間接的掌控了除長安外，京畿地區大部分的中下層官員。

這些冊子中，詳細的記錄著這些官員的各種信息，包括他們的家庭成員，個人喜好，生活習慣，甚至連夫妻之事的時間，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種資料，當然只有明鏡司擁有。

明鏡司的職責之一，就是蒐集朝中的官員的信息，只不過這些信息，就連宰相也接觸不到。

整個明鏡司，直接對陛下負責。

陛下不在，則對父親負責。

拿到這些資料，對他來說，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這些卷宗上，還記載著一些人違法犯罪的證據。

只不過，明鏡司卻並未動他們。

李諾也不是初入官場的菜鳥了，官場之上的很多事情，都沒有那麼簡單。

這些人犯了罪，卻依舊沒有處置，要麼是時機不到，要麼是還有其他更深的顧慮。

李諾的目光，在卷宗的某一頁有所停留。

這一頁，記載了一件暴力致死的命案，和其他人的案件，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那些官員，不過是一些貪污受賄，濫用職權的小罪，但犯下命案，至今仍未處置的，只有他一個。

李諾看向吳管家，問道：“這個王珩是怎麼回事，當初爲什麼沒有處置他？”

明鏡司的卷宗上只寫了，此人是漢王世子李乾的小舅子，犯下此案之後，通過漢王府的一番運作，使得他成功脫罪。

吳管家似乎猜出了李諾的心思，愣了愣之後，說道：“少爺，這個王珩，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動。”

李諾眉梢一挑，問道：“爲何？”

吳管家解釋道：“因爲他不僅是漢王世子的小舅子，還是晉陽王氏的嫡子之一。”

說到晉陽王氏，李諾就懂了。

這是大夏的一個超級世家，其存在的時間，比大夏要久遠多了，這塊土地上，王朝更迭了數次，但那些世家，卻依舊是那些。

他們不僅在朝堂上有著不小的影響，在他們的地盤，權力甚至比朝廷還大。

一個世家，往往間接的控制著數州之地，從當地的百姓到富紳，再到官員，都和當地的世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越是靠近他們，受他們的影響就越大，朝廷的一些政令，想要在當地施行，沒有經過他們的同意，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科舉的時候李諾就發現，新科進士中，崔、鄭、王、杜、裴、盧幾個大姓特別多。

這些千年的世家，有足夠的資源，將家族子弟培養成同輩之中最優秀的人，順利的通過科舉，從而影響朝堂。

另一方面，他們家族自身，也擁有不少強者。

能千年不倒的世家，自身肯定擁有優異的武道血脈，通過各家的聯姻結合，能夠將武道血脈很好的傳承下去，幾乎每一代，都會涌現出至少一位第六境。

再加上他們籠絡到的門客，就連朝廷，也得給他們幾分面子。

也就是說，這個王珩，甚至比漢王世子的背景還要大。

考慮到處置了他，會引來晉陽王氏的不滿，當時漢王府幫他運作時，朝廷各方，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李諾就不服氣了。

憑什麼他的小姨子假犯法，那些人不依不饒。

漢王世子的小舅子真殺人，他們一個個卻裝沒看到。

吳管家看向李諾，試探問道：“少爺，王珩哪裡惹到你了？”

他每天跟在少爺身旁，也沒見少爺和王珩打過交道。

李諾道：“王珩沒惹我，但是漢王世子李幹惹到我了，伊人的事情，就是他在背後操控。”

吳管家聞言一愣，隨後就大怒道：“什麼！”

他猛地一拍桌子，說道：“王珩雖然是王家的嫡子，但也不是嫡長子，王家的嫡子多了，除了嫡長子以外，其他人和庶子沒什麼區別，我這就去問問老爺，看看王珩能不能動……”

跟在老爺身邊多年，雖然他還沒有狂妄到不將漢王放在眼裡，但漢王世子是什麼東西，除非漢王繼位，他成爲太子，否則，他憑什麼算計李家，算計少爺？

李諾繼續翻看著手中的卷宗。

兩刻鐘後，吳管家又走了進來。

他看著李諾，說道：“老爺說了，區區王家嫡子，少爺想做什麼，就大膽去做，律法威嚴不容挑釁，只要我們是依律辦事，出了什麼事情，自有朝廷撐腰……”

他昨天才剛剛從宗正寺強行要人，律法威嚴不容挑釁這句話讓李諾有些臉紅。

但拋開事實不談，道理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

長安。

醉月樓。

二樓的窗邊，漢王世子親自對一名身材消瘦的中年文士敬了一杯酒，說道：“有幸結識蘇先生，實乃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我們共飲此杯……”

觥籌交錯間，漢王世子和這位罕見的縱橫家又熟絡了幾分。

又是一杯酒下肚，他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說道：“蘇先生，在下實在是心奇，想要見識見識縱橫家的手段，不知先生可否滿足在下的心願？”

中年文士笑了笑，說道：“既然世子想看，那蘇某就獻醜了。”

三人來到窗邊，中年文士看了看下方，對漢王世子道：“殿下且看那位灰衣高帽之人。”

漢王世子目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個穿著灰衣，戴著高帽的男子，正在街上行走。

中年文士道：“等會兒，他從這裡經過的時候，會走進醉月樓。”

漢王世子將信將疑。

信的是林庭引薦的人，懷疑則是因爲，從那灰衣男子的衣著來看，他的家境，肯定並不富裕，醉月樓的一道菜，他傾家蕩產都吃不起，怎麼可能來醉月樓？

難道他能未卜先知不成？

但這是陰陽家的本領啊！

中年文士繼續說道：“他走進醉月樓之後，會捂胸而倒，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下面看看。”

漢王世子笑了笑，說道：“我相信先生。”

他的目光，盯著那位灰衣男子，只見他快步在街上走著，路過醉月樓時，腳步卻忽然一頓，很是突兀的拐了進來。

還沒等到漢王世子驚訝，就看到中年文士伸出右手，用力一握。

下方忽然傳來一道充滿痛苦的聲音，隨後便是一道重物落地的聲音，以及人羣的驚呼聲。

漢王世子匆匆的跑到一樓，果然看到那灰衣男子躺在地上，痛苦的捂著胸口，不斷的呻吟。

原來李壽是這麼死的……

縱橫家，果然厲害！

他走到二樓，對中年文士拱了拱手，說道：“先生大能，真是令在下開眼。”

中年文士謙虛的說道：“世子過獎了，蘇某修行不精，也只能操控普通人而已，若非那人體虛，想要如此殺他，也並非易事……”

漢王世子正欲再誇獎幾句，忽有一人匆匆的跑過來，說道：“世子，不好了，王珩王公子被大理寺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