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
國都。
“什麼，你們讓那人逃了？”
“他和他家中的妻妾都不見蹤影？”
“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不是讓你們盯著他們一家嗎？”
“你們所有人，都困得睡著了？”
……
青鸞社一衆高層聽著手下的彙報，除了憤怒之外，還有難以置信。
盯梢追蹤是密諜的看家本領，那麼多人盯著，居然被他們一家跑了？
早在那姓燕的出現在白慧身邊的時候，他們就留了心眼，畢竟青鸞社是密諜的大本營，美人計美男計這種手段，他們幾百年來，已經用了無數遍。
雖然那姓燕的算不上美男，但寂寞了一輩子的白堂主還是跳進了這個坑裡。
白慧呆愣楞的站在原地，一臉的難以置信，喃喃道：“燕，燕郎他騙了我？”
站在他身邊的老嫗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沒好氣道：“還燕郎燕郎呢，他一開始接近你就別有目的，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在青鸞社這麼多年，親手策劃了多少類似的事件，怎麼會中這麼淺顯的計謀，你就沒想過，你的年紀都足夠做他娘了，他會喜歡上一個足以做他孃的老女人嗎？”
白慧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已經聽不進去她說的任何一句話。
人生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竟然落得這樣的結局。
他爲什麼要騙她呢，他想要救夜鶯，可以告訴她，她們可以一起想辦法，他完全可以不用逃啊……
在場的幾位青鸞社高層，臉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在青鸞社的大本營，用他們最擅用的手段，將如此重要的人質救走，無疑是在打他們的臉，陛下親自追擊未果，龍顏大怒，剛纔在宮中。將他們所有人都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幾人黑著臉，陸續開口。
“夜鶯被救走，鳳凰恐怕已經叛變了。”
“她若叛變，夏國所有密諜，都將陷入危險。”
“鳳凰知道他們的所有信息，那些人已經沒用了。”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將那些密諜的名單公佈，夏國內部必然會發生一場大亂，然後趁此機會，推動前方戰線，夏國的底蘊，終究不如大齊和楚國，他們沒有足夠的力量，應對兩線夾擊……”
“還有那姓燕的……，青鸞社被這麼一個鼠輩玩弄，簡直是奇恥大辱，一定要將他抓回來，碎屍萬段！”
……
白慧聞言，目中露出擔憂之色。
雖然燕郎騙了她，但和他在一起的這幾天，是她這輩子最開心的幾天，希望他可以逃脫他們的追捕，一輩子平平安安，無病無災……
此刻。
國都之外，一條鄉間小道上，一輛馬車，正在緩緩的行駛。
車廂之內，賊眉鼠眼的男子左擁右抱，掀開車簾看了看，嘴角勾起，心中道：“想抓老子，你們還早了兩百年，當年老子被滿大陸半聖追殺的時候，還沒有齊國，你們祖宗的祖宗，還不知道在哪裡玩尿泥呢……”
想到他巔峰時的輝煌，他心中又不免嘆息。
難道真是盜家太厲害了，引來了天妒，才讓他變成現在這樣，除了活的久一點，妻妾多一點，簡直一無是處，還要被一個小輩如此的欺負……
……
長安。
寧心園。
夜鶯看著鳳凰的胸口，低聲道：“這麼久不見，我怎麼覺得，你又變大了……”
鳳凰傲然挺了挺胸口，說道：“等你嫁人之後，自然就會變大了。”
沒有什麼姐妹相擁痛哭流涕的戲碼，鳳凰伸手扯了扯她的臉，輕聲說道：“你瘦了。”
夜鶯微笑說道：“瘦點不好嗎，多少女子想瘦還瘦不了呢……”
鳳凰看向李諾，說道：“謝謝相公。”
李諾沒有說什麼，鳳凰上前一步，在他耳邊小聲道：“等到晚上再好好謝謝你……”
在寧心園安頓好夜鶯之後，鳳凰纔想起什麼，問李諾道：“你是怎麼把芷兒救回來的？”
她很清楚，他們將夜鶯帶回去，一定會嚴格的看管。
即便以他半聖的修爲，她也想象不到，他是怎麼完成這件事情的。
李諾將事情的經過和她們描述了一遍。
營救夜鶯，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他的運氣夠好，似乎每一次他想做什麼事情的時候，總會有人出來爲他解決困難，巧合到離譜，就像是上天刻意安排一樣。
“啊，這也可以嗎？”
鳳凰一臉的震驚，表情隨後變的古怪，她對白堂主太熟悉了，根本想象不到，五十多歲高齡的她，陷入愛河是什麼樣子……
夜鶯則對這種離奇的手段表示震驚，竟然有人連女子的心都能偷，讓五十多歲的白堂主都深陷愛河無法自拔，這也太可怕了……
李諾聳了聳肩，說道：“夜鶯被關在皇宮深處，想要救她，只有這種辦法了……”
盜家雖然經過了一波嚴重的削弱，但半聖的“聖”字，又豈是隨便叫的，各家的能力，都蘊含這個世界的規則，別說是五十歲，哪怕她八十歲，一百歲，只要她是女人，都逃不過規則的掌控。
夜鶯回了回神，對李諾規矩的施了一禮，說道：“芷兒謝謝姐夫。”
李諾擺了擺手，說道：“一家人，不用客氣……”
他沒有在這裡久留，將空間留給她們姐妹。
李諾剛剛離開，一道身影就撲進了鳳凰懷裡，夜鶯緊緊抱著她，淚水滾滾而落：“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鳳凰輕輕拍著她的背，一如小時候一樣，安慰道：“沒事了，都沒事了。”
不知過了多久，夜鶯離開她的懷抱，用衣袖擦了擦眼淚，道：“姐夫他是怎麼知道……”
鳳凰微微一笑，說道：“是我告訴他的。”
聽鳳凰說完之後，夜鶯開心說道：“恭喜你啊，以後再也不用一個人承擔這些了。”
隨後，她臉上又浮現出一絲擔憂，說道：“這次我逃掉了，他們一定不會就此罷休，我擔心，他們會暴露你的身份，到時候……”
鳳凰捧著她的臉，說道：“有你姐夫呢，不怕……”
……
從齊國救回夜鶯之後，李諾暫時就沒有什麼事情了。
他並沒有去趙國和佳人他們團聚，如今的他，雖然也擁有了在這片大陸上立足的實力，但還不足以讓他後顧無憂。
儒家修爲已經停留在第五境巔峰許久了，還是沒有突破的跡象。
李諾曾經請教過右相，右相告訴他，在他爲了踐行理想，失去弟子，兒子，妻子的時候，修爲都有所突破。
這或許是左右二相人生軌跡相似，但修爲卻差了一個大境界的原因。
爲了實現儒家的理想，失去了一切，的確更值得人們尊敬。
和右相不同，李諾走的，是另一條路。
這兩年，在鳳凰的經營下，李家的錢，已經多的花不完了，他拿出了一半家財，成立了一個專項基金，在大夏各個窮困的州縣，建造“希望書院”，當地適齡兒童，可免費就讀到科舉之前。
儒法雙修，如果都能達到半聖的境界，他的實力，還會再上一個臺階。
到時候，就算是在齊國對上齊國皇帝，就算不能取勝，也能全身而退。
這些事情，有鳳凰幫他做，李諾自己，則在不停的編書。
醫典，農典，墨典，兵書，小說，蒙學讀物，書院課本……，儘可能讓這些作品傳播的更廣，以增長書家修爲。
書家，纔是他最寄予厚望的。
說起來，出於書家修行的目的，大陸一統，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沒有了戰亂，沒有了國與國的隔閡，專心於國家的發展，百姓的教育，纔是最適合書家修行的土壤。
“姐夫，喝水。”
“姐夫，吃點水果。”
“姐夫-——沒事，我就是來問問，你有沒有什麼需要的？”
自從夜鶯住進寧心園之後，屬於小顧的活都被她搶了，李諾知道她是感謝自己救她回來，但其實鳳凰已經替她感謝過了，只是李諾不好直接告訴她，只能由著她了……
……
長安這些日子，每天都很熱鬧。
前線的各種消息，不斷的傳回來。
從五大王朝墊底，一躍成爲四大王朝之首，將士們在前方攻城略地，大夏的土地，一天比一天廣闊，身爲大夏百姓，也與有榮焉。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各種振奮人心的消息中，開始夾雜一些不太和諧的聲音。
有傳言道，玉音閣的鳳凰姑娘，是齊國青鸞社的密諜。
不僅如此，整個玉音閣，以及鳳凰姑娘控制的各大樂坊，都是爲齊國打聽消息的。
此外，大夏朝廷，軍中，也早已被青鸞社滲透成了篩子，許多朝廷官員，軍中將領的妻妾，都是青鸞社的密諜，甚至有一份詳細的名單流傳了出來。
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那麼朝中無疑要發生一場大地震。
這些官員和將領，有些身居高位，有些知曉軍中機密，這些消息一旦外泄，可能給國家造成重大的損失。
對此，負責大夏諜報工作的明鏡司迅速做出了澄清。
這些都是假消息，是齊國爲了擾亂大夏朝廷而設下的計。
明鏡司的澄清，大家懂得都懂。
他們的話，往往要反著聽。
但這件事情，還是很快平息了。
沒辦法，玉音閣的鳳凰姑娘是中書舍人、刑部侍郎兼巡查御史李諾李大人的妻子，說她是齊國密諜，謠言敢傳，他們也不敢信……
李大人那是什麼人？
以前，人們知道他，是因爲他是大理寺卿的兒子。
但現在，他的名字前面，已經不用再加上‘大理寺卿之子’這幾個字。
大夏法聖，人脈通天，在大夏遭到魏國和楚國入侵之時，是他率領武林強者反攻魏楚，大大減輕了前線的壓力，於國有大功，朝廷至今還沒有嘉獎……
更何況他本人還有半聖修爲，誰有本事查他啊？
尤其是後來又陸續流出幾份密諜名單，更是讓百姓認爲，這根本就是齊國意圖禍亂大夏的陰謀。
按照那些密諜名單，大夏多一半的朝臣，都被齊國滲透了，軍隊裡也盡是齊國的探子，如果齊國有這種本事，早就打敗大夏了，哪裡會等到今天……
這些謠言，只在長安流傳了兩天，就徹底沒了聲息……
……
寧心園。
李諾將幾張紙扔進了爐火之中，看著它們燃燒成灰燼。
齊國倒也果決，夜鶯被他救回來之後，他們就果斷放棄了安插在大夏的密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如果大夏要揪出這些密諜，無數朝中官員和軍中將領都將受到牽連，到時候，外敵還沒打敗，大夏就從內部先亂了……
據鳳凰所說，齊國大部分的密諜，從小就接受由縱橫家插手的洗腦訓練，即便是在別國已經成家立業多年，也不會背叛。
這種思想的控制，會隨著她們修爲的提升，而逐漸弱化。
但絕大多數的密諜，都是沒有修爲的，突破不了這種禁錮，一輩子都會忠於齊國。
同樣是洗腦，書家的手段，要比縱橫家高明的多。
無論他們被洗腦的多麼深，也只需一行字，就能讓她們忘記齊國密諜的身份，她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密諜，朝廷當然也不用做什麼……
這是最簡單，也是將此事的影響降到最低的方法。
再故意多放出幾份名單，將朝中大部分重臣的名字都填進去，就徹底不會有人再信了，齊國的算盤自然落空。
李諾從書架上取來一本書，緩緩翻到某一頁。
這是一本講述諸子野史的書，李諾之前都是當做樂子看的，但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他逐漸意識到，這些野史，似乎不僅僅是野史……
這一頁上說，盜家修行到高深處，可以偷心竊命，李諾之前是不信的。
現在他親眼見到了。
青鸞社五十三歲的堂主，想要多少美男，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竟然會對一個又矮又醜的小偷情根深種……
這書上還說，食家也有特殊能力，但只有在半聖境界才能顯現，他們的真氣，可以凝聚出這世上最鋒利的兵刃，無物不斬，能夠輕易破開武道半聖的防禦……
李諾雖然沒有見過，但結合此書對盜家的描述，食家這一段，怕是也並非空穴來風。
最後一段，就是講書家的了。
這也是最不可思議的能力，僅憑一支筆，就能書寫一個人的人生，規定他們在什麼時間做什麼事情，完全無視他們的性格，強行控制他們內心的想法，甚至可以干預天氣、時節、地形，無視邏輯，任意的製造隨機事件……
原本以爲這是書家的自我吹噓，但這一條條，李諾都已證實。
而這，還不是書家能力的極限。
李諾的目光，望向這一頁的最後一行。
“使聖人喪其修爲，凡夫超凡入聖，亦或令生者殞命，亡者復生……亦不過書家數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