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跑過來抱住想要咬舌自盡的我，對我說：“阿如，他回來了，賀裡軒不會死。”

我睜開眼睛看見一身白衣飄飄的男子走到我娘面前蹲下身來：

“清姐，你的頭髮.......”

他的話裡夾雜著苦澀。

“三，你回來了。”

我娘叫他三，他叫我娘清姐，我娘什麼時候有個弟弟我都不知道。

他伸手在軒哥鼻下探了探，從懷裡掏出一顆藥丸塞進了軒哥嘴裡，淡淡道：“他只是怒火攻心。”

原來這位“三”就是我娘口中的“他”。

他看著我娘說：“清姐，跟我走吧，我在三清爲你建了無憂觀。”

我娘搖了搖頭：“三，帶杜如走吧。”

“娘，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我娘看向懷裡的我，說道：“傻丫頭。”

“清姐，我在無憂觀爲你種了很多桂花樹。”

他的話一出，我孃的身軀明顯顫了顫。

我娘說：“三，我現在不愛吃桂花糕了。”

我看見了他眼裡的哀傷。

他深深地看了我娘一眼，站起身走了，他的聲音在我們的背後傳來：“杜知，告訴他們，不要欺負我的清姐，江湖已有許多年未有腥風血雨了。”

杜知，杜知大人也來了嗎？什麼時候？

“把太子帶回去。”我們的身後傳來女人不怒自威的聲音，霎時有人過來扶起軒哥。

軒哥剛坐起來又噴出一口血來，他看向我，開口道：“阿如，軒哥要去死，你去不去。”

我娘鬆開了我，起身走到佛祖面前跪下。

軒哥起身走了，我看著我孃的背影怔了會，起身跟著軒哥後面，喚他：

“軒哥......”

軒哥回過頭來，朝我笑了笑；我也朝他笑了笑，他說：“阿如，不要離開軒哥。”

我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他俯下身在我手背上親了親，牽著我繼續走著。

有個身穿紅衣不怒自威的女人揮了揮手，霎時有很多人把我們圍住，軒哥沒有停下腳步，繼續牽著我的手朝前走著，走著走著，軒哥又噴出一口血來。

“軒哥......”我尖叫一聲。

軒哥擡起頭來伸手摸了嘴角，笑著對我說：“阿如，不要怕。”

眼淚順著臉頰止不住的流，我說：“軒哥，阿如想在這裡陪著娘，阿如會在這裡過的很好的。”

軒哥又笑了，他鬆開我的手，自己走了。

我追上去扶住再次吐血的軒哥跌坐在地上，“軒哥，不要死，不要離開阿如。”

軒哥說：“阿如，軒哥想你，軒哥很想你，軒哥不能沒有你。”

我說：“軒哥，阿如陪你。”

我扶著虛弱的軒哥站起來，緊緊的握住他的手回頭看了一眼跪在佛像面前的我娘，那個孤單的背影，讓我心疼不已，“娘，對不起，阿如對不起你，阿如給你丟人了。”

軒著帶著我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圍著我們的人見他這慷慨赴死的樣子紛紛避讓著。

“賀裡軒，你想怎麼樣？”

那個不怒自威的聲音再次傳來，軒哥頓住了腳步，他說：“我要娶阿如，我要光明正大地從杜府娶阿如。”

“賀裡軒，她是庶女，你的父皇他不會讓你娶這個女人，你把她養在外面。”

她的話一出，軒哥又笑了，軒哥牽著我又走了。

“賀裡軒，你在外面有那麼多女人，今日你爲了這個女人在這裡胡鬧，等你的新鮮勁過了，會後悔的。”

當不怒自威的聲音再次傳來時，軒哥沒有頓住腳步，他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我不會後悔。”

突然傳來一句“皇上駕到。”我們周圍的人霎時跪在地上，軒哥沒有跪，他只是頓住腳步站在了那裡，一位寒著臉的男人走到我們面前一巴掌打在了軒哥臉上，嚇的我尖叫一聲：軒哥......

“把太子帶回去關起來。”

他的這句話一出，瞬時許多人朝軒哥涌來，只是他們還未觸及軒哥的人，軒哥又一口血噴出灑在了地上，倒了下去。

他們把我們分開，帶走了軒哥，任憑我怎麼喊叫“軒哥”都無用，寒著臉的男人走了，不怒自威的女人走了，相玨媚走了，都走了，只有杜知大人沒走，我娘不知何時來到了我身邊，她扶起跌坐在地上的我，朝廂房走去。

杜知大人跟著我們來到了廂房外，他喚住我娘說：“阿清，不如把杜如的......”

他的話未說完，就被我娘打斷了，“杜知，不要說，京城有一個笑話就夠了。”

杜知大人嘆了口氣：“阿清，不要剃髮，就在這裡帶髮修行。”

杜知大人說完這句話轉身走了。

我娘挽著我走進廂房，她把我抱在身上像小時候那樣哄著我，此時的我很幸福，我想就算不能和軒哥在一起，只要他活著，而我又能陪在我娘身邊，這就是最好的。

我不想離開我娘，可是我不得不離開我娘。

次日，相玨媚又來了，她告訴我軒哥病的很嚴重，問我要不要跟著她去皇宮看軒哥，我點了點頭，可我捨不得我娘。

我娘問我想不想去。我朝她點點頭。

我娘伸手撫著我的腦袋說：“阿如，去吧，別讓自己心裡有遺憾。”

我對我娘說：“娘，阿如看了軒哥就回來陪你。”

我走了，自此一別，是我今生最後悔的事。

我跟著相玨媚來到這巍巍皇宮，走進了困我幾十年的牢籠。

臥榻上的軒哥臉色蒼白，嘴裡一直喊著：阿如，阿如.......

我跪坐在他的牀邊，握起他的手放到淚水已打溼的臉上，說著：“軒哥，阿如在這裡，阿如在這裡。”

軒哥似乎是聽到了我的聲音，他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阿如，不要離開軒哥，軒哥不能沒有你。”

“軒哥，阿如在這裡，阿如不會離開你的。”

我知道軒哥他聽到我說的話了，他漸漸地安靜了下來，稍晚太醫端來藥，他也能喝下去了，只是可憐了我，現在還餓著肚子，她們本來是有給我送飯來的，但是軒哥他把我的手抓的緊緊的，我想要掙脫他的手，他就開始胡說。

哎，軒哥，你說你都多大的人了，爲啥還這麼幼稚。

我本來就瘦，再餓，我該只剩骨頭了，況且我身體現在還很虛。

就這樣，我餓著肚子坐在地上陪了軒哥一夜，次日，他的父王和母后來了，原來那日不怒自威的女人是他的母后。

軒哥的寢殿裡跪著一地人，我一看這情況，那我也得跪啊，我試著鬆開軒哥的手，他終於不再說胡話了，坐了一夜我的腿已經很麻了，但還好我有前車之鑑，所以這次我慢慢的起來，緩緩走過去給他的父王母后請安，他的母后沒有理我直接走到了軒哥牀邊，他的父王還有些人情，知道讓我起來，我沒有起來，怯怯地問了句：“我可以走了嗎？我娘還在寺廟等我。”

我沒有得到他父王的回答，而是聽到他母后驚呼一聲：“軒兒。”

這聲驚呼讓我心裡咯噔一下，我回過頭去，只見軒哥坐在牀邊，嘴角還有血跡，我連忙起身跑到他跟前，“軒哥.....”

軒哥看著我，那眼裡似乎有著悲傷，他說：“阿如，你果然還是要離開我。”

我低下頭去，不知道該說什麼，此時我的肚子救了我，它估估地叫了聲，我看著地面怯怯地開口道：“軒哥，我從昨天到現在還沒有吃飯，好餓。”

軒哥發了火，他以爲是他宮殿裡的丫鬟沒有給我飯吃，我又怯怯地來了句：“軒哥，是你一直拉著我的手，不讓我去吃飯。”

軒哥連忙拉起我坐在他牀上，讓下人去傳膳，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心窩處，“阿如，就在這裡陪軒哥，不要離開軒哥好不好。”

我垂著腦袋不敢看他，軒哥，你是不是忘了你娘還坐在你身旁，你爹還在不遠處站著。

軒哥臉皮也太厚了，他竟然在這麼多人面前把我攬在懷裡，他娘似乎很生氣，拂袖走了，等他殿裡的丫鬟送來飯菜時，軒哥抱著我去食桌前坐下，我才發覺他爹不知道何時也走了。

有丫鬟端來湯藥，軒哥乖乖喝掉了。

我安靜地吃著飯，軒哥一直給我夾菜，讓我多吃點，還問我愛吃什麼，真的是太吵了，我怯怯地來了句：“軒哥，食不言，寢不語。”

軒哥大概是沒有料到我會說這句話，怔怔地看著我，然後，沒有然後了，他真的在那裡默默地吃飯，沒有再說話。

飯後軒哥安排了丫鬟來伺候我，他始終沒有問過我關於孩子的事。

我就這樣住在了軒哥的寢宮裡，每晚他都會抱著我睡覺，清早我在鏡臺前梳髮時，他會望著我那已被剪掉大半截的頭髮問我：“阿如，你的頭髮什麼時候能長起來。”

我朝鏡臺裡的他搖搖頭。

我不想呆在宮裡，雖然軒哥會帶我去御花園，帶我去鯉魚池餵魚，還會在房間裡執著我的手寫字，下棋，但是我想我娘，我不知道她在宮外寺廟過的好不好。

有日，我對軒哥說我想我娘了，問他我可不可出宮去看我娘，軒哥直直地看著我，問道：“阿如，你要離開軒哥嗎？”

我沒有說話，垂著腦袋看著地面，他把我抱在懷裡，在我耳邊低喃：“阿如，不要離開軒哥。”

就這樣，我一直呆在軒哥的寢宮裡直到我消月，那夜，他宮裡的丫鬟爲我精心地沐浴，待我回到房間時，軒哥已穿著寢衣坐在牀榻上等我，他把我抱在懷裡對我說：“阿如，給軒哥生個孩子吧。”

我問他：“軒哥，我給你生了孩子你就會讓我去看我娘嗎？”

他朝我點了點頭，開始親吻我。

這夜，軒哥要了我很多次，他對我很溫柔，一直在我耳邊說：“阿如，軒哥喜歡你，阿如，不要離開軒哥。”

此後，我與軒哥夜夜歡愛在他的宮殿裡，我想快點懷上他的孩子，這樣我就可以見到我娘了。

這個秋天的尾巴，我過了十三歲生辰，我十四了。

這個生辰，軒哥陪著我，他又送了我髮簪和耳墜，宮裡的御善房送來的美味佳餚擺滿了整張桌子，可我卻不是很開心，我想我娘了，我想我娘給我做的荷包蛋麪條，想她從外面給我帶回來的吃食。

入夜，軒哥陪著我坐在庭院裡到亥時。

這個冬天，我沒有穿到我娘爲我做的新衣服。

今年新年，軒哥帶我參加了宮裡舉行的宮廷家宴，吃飯的時候我哭了，軒哥問我怎麼了，我說我想我娘了，我問他我可以出宮去看我娘嗎？

軒哥沒有回答我，拂袖走了。

雖然我垂著腦袋，但也感覺到了無數的寒光向我射來，我哭著跑走了。

娘，阿如好想你。

娘，對不起，我不該離開你。

娘，阿如好想你。

我坐在御花園的桂花樹下哭著，哭著我的眼皮就打起架來，慢慢的，我的眼睛就閉上了，待我次日醒來發現躺在軒哥的懷裡，他把我抱的好緊，以至於我輕輕地動了下，他就驚醒過來了。

“阿如，不要離開軒哥。”

這是軒哥睜開眼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說：“軒哥，我餓了。”

我是真的餓了，昨夜吃飯時我都沒有吃什麼。

我總覺得皇宮裡的冬天要比杜府的冬天冷，不知道寺廟的冬天冷不冷，不知道我娘有沒有按時吃飯，不知道我娘是否安好。

這個夏天是我最高興的日子，我終於懷孕了，等我爲軒哥生下這個孩子我就可以出宮去看我娘了。

我在每天盼著這個孩子趕快生下來的日子裡度過。

相玨媚說我懷孕了，不能再和軒哥住一起了。她告訴我軒哥在宮外太子府有很多女人，她們都在等軒哥，她說：“杜如，你不能獨霸著賀裡軒，他將來要做皇帝的。”

我搬去了軒哥宮殿裡的一個偏殿住下，軒哥沒有阻止，他只是在我的房間裡住了下來。

等啊等，等啊等，我在皇宮裡迎來了我的十四歲生辰，我十五了，明年秋天我就及笄了，想著明年秋天我過十五歲生辰時會和我娘在一起，我就高興。

軒哥他又送了我髮簪和耳墜。

皇宮裡是隻有髮簪和耳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