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春暖花開,什麼都會發生。
這夜軒哥與我溫存完後,突然在我耳邊開口:“阿如,我最近不來了,你晚上不要等我了。”
我怔了怔,朝他點點頭。
陽春三月,太子妃爲太子誕下麟兒,舉國歡慶。
陽春三月,這夜杜府燈火通明,我跪在地上被杜伽羞辱著,我娘聞訊而來。
“阿如,發生了什麼事。”
“娘,對不起,阿如給你丟人了。”
“沈清,你教的好女兒,還沒出嫁就有了身孕,真是有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女兒。”
杜夫人這句一出口,我娘手裡的佛珠應聲落地,珠子蹦蹦響的掉在地上,恐懼了我的心。
“阿如,這是怎麼回事?”
我娘蹲下身來問我,她沒有打我,沒有罵我,讓我的心一陣生疼。
“娘,對不起,阿如給你丟人了。”
“是誰?”
我娘說話還是這麼溫柔。
“娘,對不起,阿如給你丟人了。”
我只能哭著對她說這句話,我不能告訴她是誰,因爲那個人他不會娶我,他不能娶我,我不想讓我娘傷心。
“是你自願的?”
我對我娘點了點頭。
“阿清,你先扶杜如回去。”
這是杜知大人的聲音,我聽的出來。
我娘站了起來,“杜知,明日請黎二公子過府,我會給他一個交代。”
我娘挽扶著我起來,走回了後院。
“娘,對不起,阿如給你丟人了。”
我娘沒有責怪我,而是把我攬在懷裡,“阿如,都是娘不好,是娘對你關心不夠,是娘冷落了你,是娘害了你。”
“不是的,娘,不是的,是阿如的錯,是阿如給你丟人了。”
我的肩膀上有什麼東西落在上面,打溼了我的衣衫。
“阿如,你放心,娘會養活你和你的孩子的。”
“娘,對不起,阿如給你丟人了。”
我的衣衫越來越溼,越來越溼,我的淚水也越來越多。
娘,對不起,阿如給你丟人了。
杜知大人踏著月色再次來到的後院,我娘讓我進屋去早些休息,我瞥見她偷偷擦著眼淚,我進了我的房間,在門口偷聽著。
“阿清,你起來。”
這是杜知大人的聲音,我的心裡一驚,把門打開個小縫,淚如雨下。
我娘竟然跪在了地上。
“杜知,對不起,我們母女給你丟人了。”
娘,對不起,是阿如給你丟人了。
杜知大人想要扶起我娘,可是我娘拒絕了,她說:“杜知,我累了,你走吧。”
杜知大人深深地看了我娘一眼,重重地嘆了口氣,走了。
杜知大人走了,我娘還沒有起來,我不敢出去喚她。
娘,對不起,是阿如給你丟人了。
我輕輕合上房門,拿出早前從廚房偷來的藥倒進了嘴裡,這是杜伽爲杜夏準備的,那日我去廚房無意中聽到了杜伽和桃兒的話,原來杜伽剛生完孩子沒多久,杜夏在她的飲食裡放了絕子藥,杜伽不能再生育了,她想讓有孕的杜夏流產,我趁她們不注意把那個藥拿走了。
“好疼,娘,我肚子好疼......”
當我娘驚慌失措的臉出現在我面前時,我朝她笑了笑。
娘,對不起,阿如給你丟人了。
“阿如,阿如......”
我娘終於在我面前哭的像個孩子,她不再自己偷偷抹淚,不再自己獨自憂傷。
娘,對不起,阿如給你丟人了。
“阿如,你願不願意和娘一起去寺廟剃度出家。”
“娘,阿如願意。”“娘,不要丟下阿如。”
次日清晨,披頭散髮的娘帶著披頭散髮的我,去了前院,她拉著我跪在了黎天面前。
“黎二公子,阿如她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是我沒有把她教好,希望你不要怪在杜府頭上。”
我娘說完這句話,拿起手中的剪刀,把我十二年的頭髮攔脖剪掉了。
她剪了我的頭髮,又剪了她自己的頭髮,我聽見杜知大人的驚呼:“阿清......”
黎天伸手擡起了我的下巴,我似乎在他眼裡看見了心疼。
“是他嗎?”
我看著他,總覺得他這話裡有些無奈。
“是那個穿紫衣的男人嗎?”
我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爲何會這樣說,但他的話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因爲身穿紫衣的男人只有那麼一位。
“對不起。”
我只能對他道歉,我辜負了他的喜歡,我知道他喜歡我,那日我坐在他身旁,桌下,他握住了我的手,我驚慌失措地朝他看去,迎上了他的目光,他看我的眼神和軒哥說喜歡我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樣,那日,我逃跑了。
黎天放下我的下巴,走了。沒有隻言片語。
我娘拉起我朝外走去,身後杜知大人的聲音傳來:“阿清......”
我娘頓住腳步,回頭朝他微微一笑,“杜知,阿清累了。”
我娘帶著我坐上杜府外的馬車去了城南寺廟,我娘說那裡的人很好,會待我們很好,我朝她點點頭。
娘,只要和你在一起,阿如都會很好。
我們在寺廟沐了浴,穿上了道袍,我娘拉著我的手跪在佛祖面前,她說:“阿如,不要怕,娘會陪著你。”
娘,阿如不怕,只要能跟娘在一起,阿如願意剃髮。
道姑問我娘是否想清楚了,我娘說:“前程往事,不該貪戀,弟子一心向佛,願意剃髮出家,”
道姑問我是否想清楚了,我鄭重地點了點頭。
木魚敲響了三下,我娘身邊的道姑,和我身邊的道姑同時淨了手,拿起了托盤裡的剃髮工具。
“阿彌陀佛”
當爲我剃度的道姑走到我身後時,我落了淚,心道:軒哥,再見了。
前程往事,不該貪戀
“阿如......”
軒哥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從身後傳來,讓我的身體顫了顫。
我不敢回頭,任由淚水順著我的臉頰流著。
手持剃髮工具的道姑似乎愣住了,軒哥衝到我面前,質問我:“阿如,你在幹什麼?”
給我娘和我剃髮的道姑說了句“阿彌陀佛,施主的前程往事似乎還未斷”走了。
我娘一直閉著眼睛,手裡撫著佛珠,嘴裡念著“阿彌陀佛”,我知道她並不想讓我和她一起出家,她不想讓我和她一樣長伴青燈古佛,她說過:阿如,你一定要幸福。
“軒哥,我給我娘丟人了。”
我的淚水似乎怎麼也止不住了。
“阿如,跟我走,我娶你。”
軒哥想要拉我起來,我拒絕了,朝他搖搖頭。
我知道他娶不了我,他是太子,太子是不能娶庶女的,這是東烏的規距。
“阿如,不要出家,跟軒哥走。”
我又在軒哥的嘴裡聽到了祈求,我相信他是真的喜歡我,可是我不能跟他走,我不能讓我娘一個人在這裡長伴青燈古佛,我不能再給我娘丟人了。
“軒哥,放了我吧,阿如會在這裡活的很好的。”
我說完這句話閉上了眼睛,我不想再看見他眼裡卑微的祈求,他是太子,不該這樣。
軒哥拉著我的手把我從地上拽起來,我沒有他力氣大,任由著他把我帶到了廂房,我都不知道這裡有廂房,不知道軒哥是怎麼知道這裡有廂房的。
軒哥把我帶進廂房用腳關了房門把我按在房門就對我一頓猛親,他的手在我身上游走,我察覺到他要去解我衣裳用手製止了他,許是之前我從未拒絕過他,他睜開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我在他的脣邊開口道:“軒哥, 我來了潮水。”
我沒有告訴他我打掉了他的孩子,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要剃度的消息的。
軒哥怔了怔,把我緊緊抱在懷裡,在我耳邊開口道:“阿如,不要離開軒哥。”
“軒哥,昨夜我看見我娘流淚了,軒哥,我給我娘丟人了。”
軒哥從我的肩窩處擡起頭來,他看著我,靜靜地看著我,“阿如,不要出家,軒哥會娶你。”
軒哥拉著我的手走出廂房,來到我娘面前跪下。
軒哥他竟然給我娘下跪了,他是太子啊。
“夫人,給我半個月的時間,我一定會娶阿如的。”
我娘聽到軒哥的話緩緩睜開眼睛,“去吧。”
我娘無論何時,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她就像是被世事沖洗過的女人,我從未見過她發火,也從未見她說重話,就算我做了不恥的事,她也沒有惱我,而是一味的給我道歉,我好想知道我娘到底經歷了什麼事,她眼裡的憂傷來自於哪裡?
軒哥讓我不要剃髮,不要出家,軒哥讓我等他。
我和我娘就在這寺廟裡每天吃齋唸佛,等軒哥,等啊等,等啊等......
軒哥沒等來,等來了要賜死我的毒酒。
那日天氣很好,陽光明媚,雨後的天氣不是很熱,我好久沒有和我娘一起坐在院子裡玩耍了,我娘手裡拿著佛珠微笑地看著我在一邊玩的高興,在我娘面前,我永遠都是個孩子,真想和我娘就這樣在這裡過下去。
“娘,給我剃髮吧,我想和你在一起,阿如不想你一個人在這裡長伴青燈古佛。”
我撲進了我孃的懷裡,在她懷裡撒著嬌,我喜歡她的懷抱。
我娘伸手撫著我不算長的秀髮,緩緩開口道:“再等等,明日他再不來,娘就替你剃髮。”
我在她懷裡鄭重地點了點頭。
“你就是杜如。”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我與我孃的幸福時刻,也驚嚇住了我和我娘。
我娘站起身來把我護在身後,淡定地問道:“你們是誰?”
“相玨媚。”
那紅衣女子一開口,我就怔住了。
相玨媚,不是軒哥的太子妃嗎?
“把她抓過來。”
相玨媚一開口,她身後一衆僕人朝我們涌來,我娘緊緊把我護住,質問道:“你們要做什麼?”
“當然是賜死她,禍國殃民的女人。”
相玨媚這話傳入耳中,我只覺天旋地轉,這就是軒哥說的讓我等他。
我娘打了過來拉我的丫鬟,這是我第一次見她打人,也是第一次聽見她說狠話:
“你不能殺阿如,阿如死了,我會讓他踏了你太子府。”
我娘緊緊地抱著我,我緊緊地抱著我娘,然後她摔碎了手裡的佛珠,佛珠應聲落地,有什麼東西衝上了天空,噼哩啪啦地響。
我怔怔地往著天空,只聽得相玨媚一句:“信號彈,你是誰?”
“沈清。”
相玨媚制止住了那些來拉我的人,她走到我身邊開口道:“杜如,賀裡軒他爲了你不想做太子了,他要放棄皇位,他惹怒了他的父王,他被關進了地牢,杜如,我纔剛生下孩子,他死了,我的孩子就沒有父親了,我是東烏的聖女,我這輩子只能做太子妃,只能做皇后,他死了,我要麼守活寡,要麼改嫁給繼位太子的賀裡勳,杜如,你害我兒子沒有父親,害了我,難道你沒有罪嗎?”
我怔怔地看著相玨媚,不敢相信她說的話。
軒哥他沒有來,是因爲他被關進了地牢,他要死了。
我害了軒哥。
“阿如,他鬥不過他的父王,阿如,明日娘會親自替你剃髮。”
我娘把我攬在懷裡,輕聲地對我說著這話。
有娘在,我很安心,我在她懷裡鄭重地點點頭,“娘,阿如願意剃髮出家。”
大概是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相玨媚走了。
“阿如,你想不想離開東烏。”
我從孃的懷裡擡起頭來,看見她瞅著天空,我也朝天空望去,一望無際的雲朵掛在天上,“娘,你在哪裡,阿如就在哪裡。”
我娘低下頭來,撫上我的腦袋,“傻孩子。”
次日清早,我娘爲我沐浴,爲我梳理秀髮,我又看見她流淚了,我知道,她是捨不得我這一頭秀髮,捨不得我出家,她不想讓我陪她在這寺廟裡長伴青燈,她想我嫁個愛我疼我的 男人,她想我幸福。
可是我願意在這裡陪她青燈古佛,我不想她一個人在這裡孤苦無依,我也不想軒哥死。
我穿著道袍,雙手合十,跪在佛祖面前,我娘在我身邊念著大慈大悲咒,唸完後她淨了手,拿起了剃髮的工具走到我的身後,碎髮隨風在我身上飄著,我在心裡與軒哥道別。
軒哥,再見了。
我娘手裡的剪刀在我的發上咔嚓一下,只是一小截碎髮掉下來。她昨夜對我說:“阿如,明日娘會一點一點的爲你剃髮,一點一點地斬斷你的情。阿如,你不要怪娘。”
娘,阿如不怪你,阿如給你丟人了,阿如願意在這裡陪你青燈古佛。
我在心裡念著阿彌陀佛,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是我娘手裡剪刀落地的聲音,我娘似乎嚇著了,身體抖了抖,我連忙回過頭去握住她的手,紅紅的一片,我又落淚了。
“阿如,你在幹什麼。”
軒哥憔悴了許多,可他那聲音卻讓人害怕的緊。
我娘把我攬在懷裡,看著軒哥一步一步朝我們走近。
“阿如,你答應過我什麼?”
軒哥,阿如不剃髮。
軒哥,阿如等你。
“你爲什麼讓他來?”
我娘這話應該是問軒哥身後的相玨媚的。
“我想看看他有多愛你的女兒。”
是這樣嗎?相玨媚。
“賀裡軒,阿如她懷了你的孩子,她自己偷偷把孩子打掉,在深夜疼的死去活來,而你不在她的身邊,賀裡軒,你給不了阿如幸福。”
我孃的話讓軒哥怔在了那裡,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像是在問我爲什麼有孕了沒有告訴他,又像是不可思議我竟然打掉了孩子。
“杜如,你竟敢私自殘害皇家血脈,來人,把她給我拉出來。”
相玨媚一句話,她身後的僕人紛紛朝我涌來。
只是那些僕人還未走到我跟前來,軒哥就轉身打了相玨媚。
這一巴掌脆響,響的我在我娘懷裡打個激靈。
“表哥,你爲什麼打我。”
相玨媚捂著被打的臉質問軒哥,軒哥兩手抓住相玨媚的手臂搖晃著,怒氣地開口道:“相玨媚,我不允許你欺負阿如。”
相玨媚大概被軒哥晃傻了,竟然怔在那裡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軒哥。
相玨媚被打了,那些僕人們也不敢再動了。
軒哥鬆開相玨媚,轉身朝我走來,他在我面前蹲下身來,平靜地問道:“阿如,你是不是要離開軒哥。”
我朝他點了點頭。
軒哥,我不想你死。
軒哥,阿如會在這裡爲你祈福。
軒哥,你要活的好好的,你好,阿如就好。
軒哥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把我從地上拉起來,他俯下身來在我身背上親了親,“阿如,一起死吧。”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軒哥,轉眼他已攔腰把我抱起轉身就走。
“賀裡軒,你要帶阿如去哪裡?”
我孃的聲音從軒哥的背後傳來,軒哥頓住了腳步:
“我要帶她去死”
軒哥說完這句話,又低下頭來看著懷中的我:
“阿如,和軒哥一起死,軒哥不能沒有你。”
我鬼神使差地朝他點了點頭。
“表哥,你要幹什麼?”
軒哥抱著我從相玨媚身邊走過時,她的聲音傳來。
“相玨媚,你有兒子了,他會成爲新的太子,你會做太后。”
軒哥說完這句話突然頓住了腳步,他低頭看著我,眼裡滿是不捨和心痛,還有臉上的痛苦。
噗哧...
我驚恐地看著軒哥一口鮮血噴出來,灑在了我的臉上,我的道袍上。
淚如雨下的我在軒哥的懷裡隨著他一起倒下,我握住軒哥的手,往他懷裡蹭了蹭。
軒哥,阿如陪你一起死。
軒哥,不要丟下阿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