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明進來，帶二人下去。

李國楨說道：“督帥，王伯爺派人來求援？你看是不是派一支援兵前去昌平？”

周顯喝了一口茶道：“昌平周邊，除了白羊口所，龍虎臺兩個地方外，無險可守。去再多的兵卒，你能擋住幾十萬的闖賊嗎？況且王伯爺前往昌平之時，帶走了京營最後的精銳。不僅有六千步卒，還有三千騎卒。現(xiàn)在京營兵力已經(jīng)捉襟見肘，你派兵又能派出多少？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李國楨皺眉道：“那如何回他？”

周顯道：“派人去告訴王伯爺，讓他相機撤回京師吧！能撤回多少兵卒算多少，守昌平已經(jīng)沒有太大的意義。”

李國楨嘆了一口氣，“現(xiàn)在也只能這樣了。”他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問道：“督帥，保定那邊怎麼樣？白總兵什麼時候撤回京師？”

周顯搖了搖頭，“在保定城外由劉芳亮所率的十幾萬闖賊，白翥一旦離了保定城，闖賊可就直接從南邊打到京師了。讓他堅守保定，對守住京師更加有利。雖然聖上下了詔令，但我也給白翥去了一封信，讓他依據(jù)戰(zhàn)場形勢做決定，我想短期內(nèi)他是不會來京師了。”

李國楨臉色微變，“這……”

周顯笑道：“李伯爺，西北三門每門放了六千士卒，但其他六門只有兩千士卒。將白翥調(diào)回，增加不了多少防衛(wèi)兵力，反而會使我們陷入兩面作戰(zhàn)的危險中。此事，就先這樣吧！看將來形勢變化再做改變。”

李國楨雖然有點不情願，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周顯說的在理。“那招內(nèi)衛(wèi)守城的事情？”

周顯道：“那事暫時算了吧！等事情緊急之時再調(diào)他們外去也不遲。對了，現(xiàn)在伯爺又徵集了多少兵卒？”

李國楨嘆了一口氣道：“不多，只有五六千人，請病假的比到額的還要多。我在想，是不是直接鎖了他們上城？”

周顯無奈道：“那樣的話，他們又能發(fā)揮什麼作用？這樣，你令人傳信他們。等到晚上，凡是點卯不到者，無論職位高低，直接剔除京營。城中有不少饑民，從他們中挑些青壯補充到守城將士中。有吃有喝，每天還有銀子拿，我想弄出兩三萬人應(yīng)該沒有太大問題。”

李國楨面露驚訝，“他們能當(dāng)士卒用嗎？”

周顯苦笑道：“你以爲(wèi)現(xiàn)在的京營士卒能頂什麼用？而且現(xiàn)在不僅缺兵員，還缺兵械。最好的辦法是多搬些礌石、滾木上城，到時候直接砸下去就行了，靠的是力氣和耐力。在這些方面，那些士卒還不一定頂?shù)纳夏切嚸瘛Ｎ宄潜R司的那些衙役知道京師什麼地方聚集的災(zāi)民多，李伯爺可以去找方靜，讓他幫你。”

李國楨離開，周顯突然感覺有點疲憊。從昨夜開始，他便一直沒有休息，整個人像輪軸一樣轉(zhuǎn)。他吩咐孫豹，“有事叫我，我先去躺一會。派人繼續(xù)盯著吳府，晚點我們?nèi)ヒ娝！?

周顯是被孫豹叫醒的，王承恩過來找他，說晚上崇禎帝會去西北三門慰問守城將士，讓周顯做些準(zhǔn)備。

看天色還早，周顯便去見了吳襄，通過他向吳三桂傳了個信。之後，他在吳襄府外增加了一小旗士卒，說是保護，但監(jiān)視的意味更重。

傍晚時分，前線傳來消息。

昌平城破，官軍大潰，王先通不屈，被李自成下令斬首祭旗。有敗卒從前線逃回，其中最大的一支是唐琦所率的四百來騎。而闖軍先鋒哨騎抵達京師近郊，和周顯派出的斥候發(fā)生了小規(guī)模的遭遇戰(zhàn)，各有死傷。

崇禎帝大急，緊急召集羣臣議事。

羣臣拉出陳演、光時亨，羣情激奮，指責(zé)他們阻止南遷，欲給他們論罪。陳演涕淚橫流，說自己判斷失當(dāng)，罪當(dāng)死。

而崇禎帝詢問魏藻德有何對策的時候，一向口若懸河的他選擇了閉口不言。崇禎帝再問，說只要他開口，自己就立刻下旨照辦。魏藻德則跪拜在地，趴著一言不發(fā)。

討論了半夜，都是些相互指責(zé)，毫無意義的廢話。

周顯後到，站在一旁冷眼旁觀。他實在想不通，在居庸關(guān)被破之時，每個人都知道京師不可守，但爲(wèi)何還有人不斷勸說崇禎帝堅守京師？

而昌平被破這樣的明知道會發(fā)生的事，崇禎帝爲(wèi)什麼卻有如此大的反應(yīng)，甚至這樣毫無尊嚴(yán)的詢問魏藻德。

他之前要求與闖軍決戰(zhàn)於城下的豪氣去哪裡了？是王先通的死嚇到了他，還是其他的。

崇禎帝赤紅著眼睛，最後的目光落在了周顯身上。“周顯，周顯，你說，朕該怎麼辦？”

周顯出列，沉默了一會道：“京師被圍，大明之前又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至少上次，於少保守住了京師。現(xiàn)今的形勢雖然比那時更加兇險，但白翥還在南側(cè)抵禦闖賊，吳總兵的援兵也到了薊州。堅守下去，未必完全沒有勝算。陛下應(yīng)懷必勝之信心，諸臣各司其職，同心協(xié)力共同度過此次難關(guān)。”

周顯的表態(tài)令崇禎帝愣了半天，他不再提議南遷，反而要堅守城池。

衆(zhòng)臣散去，崇禎帝留下了周顯。

還未等他說話，周顯直接說道：“陛下，若是您願意，今夜我就可一路護送您南去。”

崇禎帝頓時愣在當(dāng)場，“你不是說堅守下去，還有一些勝算嗎？”

周顯嘆了一口氣道：“若是我在衆(zhòng)臣面前說京師守不住，那今夜城內(nèi)就會徹底陷入混亂。明日，最多後日，闖軍主力就可殺到京師，到時候想走恐怕也走不了了。而且就算今夜就走，在路上或許也會被闖軍追上。人數(shù)必然不能太多，更不能讓諸臣知道。”

崇禎帝臉色頓變，“你讓朕做唐明皇？”

周顯直接道：“那也比留在城中等死強。”

“朕可以去犒賞士卒，朕可以親臨前線，朕可以……”

周顯搖頭道：“沒用的。”

崇禎帝癱坐在座位上，過了不知多久，他才緩緩道：“你退下吧！讓朕再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