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zhòng)人見狀吃驚不小，立即舉起槍來推彈上膛，再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壁上雕刻著很多人頭，層疊起伏，凹凸錯落。臉面大多模糊不清，僅具輪廓。唯有眼窩裡鑲嵌著綠松石，被“電石燈”照得詭波顯現(xiàn)，炯炯若生。

羅大舌頭沒好氣地罵道：“他孃的虛驚一場！”說著話拽出獵刀告訴司馬灰：“咱在長途列車上找劉壞水借了些經(jīng)費，要死在地底下自然作罷，可萬一能活著出去，我可不想讓那老傢伙整天堵著門催債……”他邊說邊把綠松石逐個撬下來放入懷中，還喝令“二學(xué)生”過來幫忙。

司馬灰斥道：“羅大舌頭我看你也是個不開眼的民兵土八路，這玩意兒品相平平，再也尋常不過了，你當它是祖母綠呢？”

高思揚對司馬灰說：“你們倒在這分起贓來了，果然和土賊沒什麼兩樣?！?

司馬灰說：“那羅大舌頭當年有個俄國名，人稱‘摟不夠不爽斯基’，專業(yè)拾茅籃檢廢品的?！保ㄎ页榱?，摟不夠不爽斯基……哈哈哈）

羅大舌頭一聽這話，當場停下手來不幹了，同時大發(fā)牢騷：“你要不往我這張光輝偉岸的臉上抹黑就得死是不是？咱們先前去羅布泊荒漠的時候。我可聽宋地球講過這綠松石，說是女媧補天都要用它，我就納悶這麼有意義的東西，怎麼在你眼裡就成破爛了？反正我羅大舌頭看東西首先看重它的意義，其次纔看價值，沒價值還能活，沒了意義睡覺都不踏實……”

司馬灰既已達到目的，便不再說什麼了，他看壁上浮刻與那些鬼俑，都如上古之形，就問勝香鄰這是哪朝哪代所留？

勝香鄰看了半響，認爲鬼俑身上的紋飾與夏朝龍篆相仿，但是難以分辨來歷。更無法解讀其中的秘密，她推測那古楚壁畫描繪的陰山地脈，形如城闕，是一座地底磁山，周圍有很多圓盤形的物體，若果真如此，現(xiàn)在衆(zhòng)人進入的古洞，僅是其中之一，陰山邊緣不知還有多少此類化石殼子，比衆(zhòng)人預(yù)想中的大出許多，也許再接近山脈主體，步槍和獵刀之類的鐵器就會被它吸去了。

司馬灰尋思衆(zhòng)人被堵在這古洞盡頭的石室中，終究不是辦法，別說沒有乾糧。如果耗費時間過長，腦子裡的記憶也該被磁山抹掉了，所以現(xiàn)在不能久留，必須儘快到磁山裡看個究竟，設(shè)法找到脫身的途徑，但剩下的時間恐怕不太夠了，更不知能否破壁逃出。

此刻不容遲疑，司馬灰跟其餘幾人商議了幾句，正待著手行事，忽聽石室黑暗處有人“嘿”了一聲，那動靜雖然不大，但沙啞生硬，聽得衆(zhòng)人頭皮子發(fā)麻，司馬灰和羅大舌頭更是險些從原地跳起：“綠色墳?zāi)?！?

司馬灰曾在佔婆王古城中曾與“綠色墳?zāi)埂敝苄鄷r，對這嘶啞僵硬的聲音印象極爲深刻，卻真想不到對方真的就在附近，那麼在神農(nóng)架陰峪海說出暗號的人，果然就是這個“幽靈”了。他立刻打開礦燈，尋著聲音來源的方向照去。

那恰是一尊鬼俑側(cè)面的陰影，礦燈照過去空無一物，但司馬灰等人出生入死，只是爲了解開“綠色墳?zāi)埂鄙砩系闹T多謎團，此時有所發(fā)現(xiàn)，豈肯輕易放過，當下持槍上前搜尋。

通訊組的兩個人與勝香鄰從未接觸過“綠色墳?zāi)埂?，此時看這情形真如見鬼，心裡駭異難言，於是不敢作聲，都跟在司馬灰身後行動。

司馬灰仔細察看那滿是人頭的牆壁，就見被羅大舌頭扣掉綠松石的地方，都露出一些窟窿，似乎這石室外部還有夾層，剛纔的聲音便是從中傳來。他摘下礦燈，將臉半貼在巖壁上向裡張望，由於漆黑一團，看不到是否有人。

正當司馬灰狐疑不定之際，礦燈的光束穿過孔隙，照到個滿是塵土的面罩，隱約能辨認出那是蘇制套頭防化面具，但與他的“鯊魚鰓式防化呼吸器”不同。那面罩後面顯然有人，感到光束照過來就向旁躲避。司馬灰趁著對方移動，又看到此人穿了一身艇員的制服，但非常破爛，散發(fā)著一股腐晦之氣，就像剛是從死去多年的枯骨上扒下來的，他心知這是“綠色墳?zāi)埂?，於是不動聲色，一面觀察對方的位置，一面暗中擡手給羅大舌頭作出指示。

羅大舌頭立時會意，端著加拿大獵熊槍對準巖壁轟擊，但那牆壁是在化石外堆砌的古磚，十分堅厚，12號霰彈難以將其貫穿。

這時就聽“綠色墳?zāi)埂蹦悄Σ列嗄景愕穆曇粽f道：“同在難中，相煎何急？”

司馬灰退後半步，冷哼了一聲說道：“難不成你這回想充作615艇上的倖存者？咱是一回生兩回熟，分別以來我無時無刻不記掛著你，你那套唬弄鬼的廢話趁早留著別說了?！?

“綠色墳?zāi)埂标幊恋卣f道：“既然都是故人，那就當著真人不說假話，也容我說句逆耳的忠言，要知道‘螳螂枉費擋車力，空結(jié)冤仇總是癡’。”

司馬灰等人自然不相信“綠色墳?zāi)埂敝裕挫哆@個地下組織直接或間接喪命的人不計其數(shù)，其中包括“阿脆、玉飛燕、宋地球、勝天遠、Kanaureik、穆營長、通訊班長劉江河、民兵虎子”等等，這些人對司馬灰、羅大舌頭、勝香鄰三人的關(guān)係不比尋常，或爲師生故交、或爲兄弟戰(zhàn)友、或爲父女姐妹，仇恨已經(jīng)結(jié)得太深了，正所謂是“水火不能同爐”。

司馬灰深知“綠色墳?zāi)埂笔呛蔚冉圃p，豈會看不透這層道理？如今對方肯定是受形勢所迫，不得不利用衆(zhòng)人擺脫困境。

“綠色墳?zāi)埂彼坪跻部创┝怂抉R灰心中所想，直言道：胳膊再粗擰不過大腿，憑你們區(qū)區(qū)幾人，絕不是地下組織的對手，我從緬甸野人山開始，就一直想將你們置於死地，怎奈你等命不該絕，想來也是限數(shù)未到，可我在磁霧中才逐漸醒悟，追溯前事，原來咱們之間的關(guān)係無關(guān)正邪善惡，也不是水火不能相容，無非是——“因果糾結(jié)”。

司馬灰等人一邊想著如何將“綠色墳?zāi)埂本境鰜?，一邊揣測對方意圖，哪敢信其所言。

但聽“綠色墳?zāi)埂崩^續(xù)往下述說，他說雙方是因果糾結(jié)，最終都落在這個黑洞般的水體裡，而這地底是座能消除記憶的大磁山，如不設(shè)法進入直達深淵的通道，衆(zhòng)人都將神消魂滅，而“綠色墳?zāi)埂甭暦Q已經(jīng)掌握磁山的秘密，但憑一己之力難有作爲，需要有人從旁相助，說完就陷入沉默，等待著司馬灰等人作出迴應(yīng)。

司馬灰是光腳不怕穿鞋的，反正只堅持“老子就不信”這一個原則，但見場面陷入僵局，便說道：“你要是真有誠意，就先把套頭面具揭掉?！?

“綠色墳?zāi)埂庇袔讞l底線不能逾越，首先是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真實面目，其次不會對外泄露藏匿行蹤的辦法，聞聽司馬灰所言果然是不肯露面，只說願意吐露另外的秘密作爲交換。

司馬灰對此並不意外，暗想不管“綠色墳?zāi)埂笔腔钊诉€是死人的幽靈，總得有個身份來歷，並且這個秘密切實威脅著它的存在，甚至到了如今這般地步，對方也不敢摘掉防化面罩?？磥怼熬G色墳?zāi)埂钡恼鎸嵜婺?，比佔婆王那張臉還要神秘，難道這個“幽靈”根本沒有臉嗎？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對，真要是沒臉也就不怕被人看到了，它到底是誰呢？會不會是一個我曾經(jīng)見過的人？

這些疑問在司馬灰腦海中紛紛閃過，但隔著巖壁無法將“綠色墳?zāi)埂本境鰜沓兜裘婢撸ㄓ写槟σ獠聹y對方意圖，他明白眼下的形勢是雙方互相牽制，心中暗想：“對方是打算利用我們這夥人擺脫大磁山，這是我們僅有的主動權(quán)，可如何才能不爲其所用？另外綠色墳?zāi)挂郧帮@然是完全不知道磁山裡的秘密，就算它與衆(zhòng)人前後腳進入此地，也不該這麼快就能找出逃脫的辦法？”

司馬灰想到這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也許“綠色墳?zāi)埂本褪菈涸陉幧较碌膼汗?，後因機緣巧合從地底逃脫，但腦子裡的記憶被這座大磁山抹去了，此時它回到這石室，看到鬼俑上的古篆紋刻，纔想起了以前的舊事？

司馬灰畢竟對“綠色墳?zāi)埂钡牡准毢敛恢獣?，先後猜測了幾種可能，都沒什麼頭緒。只是根據(jù)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件，可以看出“綠色墳?zāi)埂睂Φ氐状派缴罡锌謶?，纔不得不在石室中顯身出來直言其故。但它向來陰險，會不會只想耽擱時間，拖住漸漸接近謎底的探險隊，利用磁山將衆(zhòng)人困死在原地？

如果是前者，那司馬灰情願在此同歸於盡，而後者則不能再與“綠色墳?zāi)埂奔m纏，應(yīng)當儘快從化石古洞中脫身。這兩種情況都有可能發(fā)生，司馬灰遇事向來果決，是個敢拿自己腦袋押寶的亡命之徒，此刻卻不免舉棋不定。

司馬灰一時間難做取捨，與其餘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決定先沉住氣，且看“綠色墳?zāi)埂币庥螤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