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莊一般都是回家吃飯，很少在公司食堂，因爲丈母孃索菲亞的手藝不亞於食堂的廚師。事實上很多研究員家庭都選擇在家做飯，這樣比較溫馨。

吃飯時麗莎提到了八月份的事，有些好奇，“你真的打算替海軍建造航空母艦？那東西是個吞金獸。”

“對頭，不然軍工集團爲什麼要在拉格蘭奇建造十五萬噸級的大型船塢，以我們現在的實力，養三個航母編隊都沒問題。”李莊沒有瞞老婆，麗莎是知道他秘密最多的人。

“不會吧，你難道打算把航母造得花旗國的一樣大？”麗莎不知道具體數據，非常驚訝。

“有這想法，你以爲公司養一萬船舶與海洋領域的博士級人物就光顧著造民船？按照拉格蘭奇船舶與海洋工程研究院的佔地面積，遠期我打算招五萬研究員。”

“哈哈，你以爲你是華盛頓，有鑄幣稅，或者你覺得人造黃金一定可以成功？”

“吃飯時吃飯，睡覺時睡覺，從容面對被生活困擾的心靈。”李莊決定不再談論這個話題。

麗莎沒有再吭聲，索菲亞在邊上哄著幾個娃娃，她現在一門心思撲在四個第三代上，根本不管其他的事務。

邋遢鬼對吃飯要求不高，不要指望他洗碗，家裡的設備是智能家居實驗室頂級產品的總彙。這世上懶人真多，wai智能家居系統的銷量遠超過預期，配套使用的家庭服務機器人是精英階層炫耀生活品質的招牌貨。

“世界是由懶人推動科技進步的！”李莊飯後在花園散步時自言自語，邊上的麗莎撲哧一笑，毫不留情地打擊他，“你是很懶，但人工智能研究院的員工正在加班，配套項目非常繁瑣。”

李莊摸了摸鼻子，卻沒有尷尬，理直氣壯地反擊，“我創造的價值對得起我的收入，他們沒我聰明，自然得加班。”

麗莎不知道該怎麼說他，這話聽起來無懈可擊，事實上公司高層都對董事長大人的撂挑子行爲很無奈。他是聯合技術公司真正的奠基者和大股東，是給公司創造價值最多的人，拿的錢卻連中層都不如。不是裝模作樣，而是因爲他連花錢的時間都沒有。聯合技術公司是堪比一個國家的超級機構，從未有過，已經升級到七十七人聯席會議的最高管理層成員每天都忙得不亦樂乎。

“鍊金爐計劃是怎麼回事？人造黃金很好玩啊。”麗莎又提起這個。

“這事最開始是梅逸凡的研究課題，不過我們當初是當笑話聽的。理論物理研究院成立後，杜蘭德讓我給綜合研究計劃命名，我就想到了‘鍊金爐’，事實上它是多個研究院的聯合研究項目，比如納米材料、超導、加速器、粒子研究、金屬的提純分離、散裂中子源和核反應堆等。喂，能聽懂嗎？”

麗莎茫然地搖頭，李莊便沒打算進行下去，這事比一般人想象中的更復雜，涉及到多個學科。他還是拿著“鍊金爐”計劃負責人雅克布.思茲馬蒂亞的技術說明才能顯擺一下，電子文檔足有數萬頁。

“要是真能實現低成本製造黃金就好了，不用擔心一波波的金融危機。”麗莎有些神往，李莊卻啞然失笑。

“貨幣只有在貿易發生時才能顯示出它的作用，公司內部創造的產值高於貨幣表示的數字，不然你以爲我們倉庫裡的材料是怎麼來的。當然黃金也有好處，雖不能杜絕金融危機，但可以讓貨幣貶值的速度變得極低，普通民衆不用擔心自己的存款被人偷走，除非銀行倒閉，但那是經營問題，兩碼事。算了，我不是研究這個的，搞不清楚，估計也沒人能徹底搞清楚，包括那些大師級人物。”

正說著，麗莎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接了電話，跟那邊談笑風生。

“誰？”

“柳靜叫我過去坐坐，你去嗎？”

“你去吧，我得考慮問題。”李莊不喜歡串門，再說他真的很忙，公司內部對人造黃金的態度迥然兩樣，正鬧得不可開交，不少人以爲公司真的要玩人造黃金。他現在只想抽自己的嘴巴，當初要不是偷懶，就不會取這個名字，現在改名也不行，此地無銀三百兩。

送走麗莎，計算機專家繼續考慮自己完全陌生的金融問題。梅逸凡曾給他發過一封郵件，說到的就是金本位制，有些觀點不新鮮，不過有些話確實讓他耳目一新。

梅逸凡認爲，現在媒體上的經濟學文章，起碼有一半是水文，是既得利益勢力的打手，不是純粹的學術。金屬本位幣和信用本位幣的發行邏輯基礎不一樣，其幣值穩定性強於信用幣。學者們研究歷史資料已經得出結論，在金本位制度下，通貨膨脹很少持續，而不是像從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以來，惡性通貨膨脹頻繁發生。

有人說二戰後的黃金時期是因爲放棄金本位制才產生的，梅逸凡認爲這個觀點純屬搞笑。李莊覺得梅逸凡有道理，每一次重大的科技革命，都會導致工業生產力的巨大進步，把玩技術的功勞歸到玩金融的身上，只能說明這是人類社會的規則，而不是經濟學。

國際金本位制的優點非常多，比如各國貨幣對內和對外的價值穩定、黃金自由發揮世界貨幣的職能，促進商品生產、國際貿易的擴展和資本輸出，可以自動調節國際收支。

當前以美元爲中心的貨幣體系，完全受制於花旗國的國內政策，這些年他們得到的鑄幣稅少說也有三萬億美元。

有句話說得好，“你的父母會養別人的孩子嗎？”花旗國並不偉大，但爲自己的國民考慮非常多，這是爲什麼他們經常將國內的危機轉嫁到別國的原因，死道友不死貧道，還可以讓別人更忙以便渾水摸魚。

被人稱爲花旗國四大優勢產業之一的華爾街，大銀行有正面作用，投資公司卻沒有幾個好鳥。美其名曰叫投資，但更多是的投機和做小偷。除了頻繁擾亂國際貿易秩序，炒作各類物資，他們最喜歡乾的就是和不穩定的統治勢力裡外勾結，挖空別國國民創造的財富。

前蘇聯解體時的資料，將他們的行爲描述得很詳細，一萬甚至幾千美元一輛坦克這種離譜的事都幹得出來，連賣合金鋼板都遠不止這個數，而現在這些又在另外一個國家上演。

梅逸凡認爲，只要能解決黃金的供應問題，完全有可能重新回到國際金本位制，不至於發生通貨緊縮影響經濟增長，同時抑制人類統治勢力搶劫的慾望。

歐元不穩不是歐元本身的思路有問題，而是因爲它需要匯兌。一旦歐元區內國家經濟出現問題，歐元本身的價值便會受到影響，進而影響到國際貿易，這是信用貨幣無法克服的弱點。

他提了一個完美的設想，一種純以黃金流通爲基礎的更加徹底的自由兌換金本位制。這是解決某個國家出現國際收支赤字時，因爲黃金輸出而導致貨幣緊縮而引起生產停滯和工人失業的辦法，同時規避各國黃金儲量不均的先天缺陷。

建立全球統一的中央銀行，以黃金儲備爲基礎，發行通用於世界各國的黃金券。這個方案有兩個難點，一個是各國的統治勢力絕不甘心喪失貨幣發行權，不少政客都叫囂貨幣權是主權的標誌。深層次原因之一，如果民衆不使用他們發行的廢紙，便很難通過做小偷搜刮財富，而增加保護費的數量是強盜行爲，一目瞭然，容易激起反抗。

第二個是不容易確定各國的實際經濟規模，工業、農業、服務業和科技方面的真實產值和價值。初始分配艱難，需要足夠的過渡期，而這期間會發生什麼，一切都是未知數。

信用貨幣是一條不歸路，最明顯的標誌是隨著經濟的發展，貧富差距越來越大，這是全球範圍內都在發生的事情，不是特例。金字塔形是人類社會最常見的社會結構，跟人類的本性有關。大多數發達國家都是橄欖形社會結構，花旗國便是典型代表。

類球形社會結構屬於橄欖形社會結構的一種，更穩定，大多是近乎單一民族的國家，最典型的便是日本和德國。

“要不是有核彈，我們地球恐怕連第五次世界大戰都已經發生過了，社會財富的急劇增加時分配的不均衡不是科學能解決的，而依賴於道德、人性和文化體系，民族之間還是有優劣之分的。”

“我不是希特勒，實話實說。”梅逸凡最後寫了一句。

李莊想到這，不由得笑了。梅逸凡這傢伙很會享受生活，雖然以前是老師，但並不酸，在金融事業部研究中心的主要工作是完善聯合技術公司內部的資金管理體制，研究黃金只是他的業餘愛好。

兩百年來，黃金的價值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相反紙幣貶值很兇。在金本位制度後期，美元含金量爲1.50466克，而現在黃金市場上以美元計價的黃金價格在100美元/克波動。

似乎沒有不喜歡黃金的，莎士比亞描述過黃金的威力，但紙幣的威力在歷史上留下的記載幾乎全是負面的。黃金本身有價值，按照人造黃金技術進步的速度，年貶值率跟經濟發展的速度相比，幾乎可以忽略。

李莊沒有做救世主的想法，聯合技術公司金融事業部現在是名副其實的大鱷，屬於地球上小偷羣體中的一員。先別說能否實現低成本製造黃金，如果梅逸凡的設想在未來能實現，金融事業部就少了很多可以謀利的空間。

“我丫的真是屁股決定腦袋，不行，我要拯救人類！”計算機專家振臂高呼，附近傳來國寶的罵罵咧咧：“你神經病啊！”

李莊趕緊上去寒暄，功夫熊貓散步的時間可是比較少的，估計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