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人發完手中羽箭,衝著車輦而來。隨行的人死傷過半,餘下的也是四處逃竄,根本不堪一擊。侍衛雖與黑衣人抗衡,也終是寡不敵衆。
她揮劍擋下衝破重圍的黑衣人,看他們的招式,明顯不是同一批人,而是,兩批。墨家遍佈天下,對各個方面都有涉獵,她曾經遊走天下,對各國的兵法與作戰方式略知一二。眼前的人,是雪鸞所說的,齊魏兩國人。
黑衣人招招狠辣,絲毫不因子墨是女子而手下留情。
她蹙了蹙眉,將手中佩劍向上一拋,聚內力反手一震,銅劍出鞘,細小的雨滴被震得久久懸浮在半空,青銅劍鞘猛地擊倒數人,黑衣人爲之一振,見勢,她提劍舞出漂亮的劍花,試圖劫走車輦的人在一瞬間倒地,墨家子弟不得殺人,縱使他們出招再狠,她也不過是將他們擊暈。要想活命,只有逃,別無他法。
一黑衣人見局勢不對,轉身箭步沒入一旁山石後,其餘人見勢也都跟著轉瞬離開。
她吐了口氣,拔掉方纔射在車輪之下的羽箭,正待起身,靈敏的耳朵聽到利物劃破空氣的聲音。猛地擡頭,她發現,無數支羽箭正對著車輦!
這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天色漸漸暗下來,並非時辰晚了,而是,前方,下雨了。
太子悍望了一眼天空,昏暗的雲朵,心沒理由的一抽,有些慌亂。
不久前使者來報,迎親的隊伍換了道路,說是原先的路上橫著幾塊大石,無法移除。
難道……
他英眉一蹙,起身吩咐道:“本宮擔心雪鸞公主安危,欲提前去迎接,本宮先帶五人隨行,其餘人以最快速度跟上!”
“遵命!”
翻身上馬,他帶了幾名親信直奔前方。
如果,他沒有猜錯,雪鸞,出事了……
萬箭齊發,如夏日傾盆大雨。
子墨緊鎖眉頭,躍身上車,劍柄狠拍馬背。只聽馬兒嘶鳴一聲,飛快的提起矯健的馬蹄,拉著車輦一路狂奔。
眼看箭雨要落下來了,她伸手覆上一根流蘇,用力一拉,“譁”的一聲,輕似柳絮,薄如羽翼的紗簾自車頂四周散下。
紗簾落盡,箭雨如無根水般傾瀉,嫣紅的血混著雨水瞬間布了滿路。然,令所有人驚愕的是,那羽箭,根本穿不透紗簾,甚至,不曾讓其損傷車輦半分!
雨,漸漸大了起來,雲很低,壓著血腥散不開去。
她迎著寒雨淺淺一笑,墨家善守,若是這點弓弩都抵擋不住,何顏立足在世間!
可,墨家也終是善守,攻,還是稍有遜色。所以,當她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衣人時,果斷讓埋伏在四周的墨家子弟撤退。
鉅子死了可以再換,弟子沒了,要鉅子何用!
四周已然被齊魏兩國的人重重包圍,後退無路,兩旁是弓弩,前方……記得,前方轉彎便是條通向山下的大道,只是,轉彎的地方,是懸崖。聽說,那裡名爲斷思崖,她苦笑,是斷絕思戀麼?世間怎麼會有這麼會起名字的人呢?
豆大的雨淋溼了她的衣裙,血漬暈開,淡紅映著紫衣,有些不好看。
車速太急,雨,模糊了她的視線,已分不清,哪是雨,哪是箭。
她可以躲,可以棄馬車裡的人全身而退。但,她不願,沒有人駕馭的馬車不會轉彎,會直直奔下懸崖。
車轅迅速轉動,帶起陣陣血花,再次濺到她狼狽不堪的衣裙上,像極了今日出宮時所撒的嫣紅花瓣。
胃裡開始翻騰,她見慣了死亡,卻,從未習慣過它!
黑衣人再次拉開弓弦,箭,一觸即發,而她,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只要轉過前方的那道彎,路便寬敞了,那時,即便車輦無人駕馭,車內的人,也無事了。
四匹馬,現已只剩一匹,其餘的,早已在中箭的剎那被她砍了繮繩。
一匹馬的車輦,速度明顯降了下來。可它不能停,她只有一次比一次用勁的鞭策體力已經透支的馬兒。
命懸一線,若躲不過身後即將射下來的羽箭,畢生,就此了結。
她從來不怕死,只是,在遇到那個人之後,稍微有那麼一些怕了。她喜歡與他鬥嘴,喜歡他不顧體統,喜歡他的白衣。
若是,在自己的最後一刻能見見他處事不驚的淺笑,多好……
她微微彎脣,這,是喜歡麼?
驀地,她眸色一閃,視線裡好像出現了白色。
她好像嗅到了淡淡的梅香,冷冷的,甜甜的。
趙嘉再也看不下去了,揮袖,飛出片片雪白的梅瓣,只是一瞬,黑衣人悉數倒下,每個人的頸脖,血流如注。離弦的羽箭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度,卻在離近發瘋似得奔跑的車輦時,被不知哪兒飛來的白綾全數擋下,很不漂亮落在血水裡,混了一身污垢。
她一時恍了神,忘了前方便是懸崖,再不拉繮繩,真的會玉石俱碎!
白衣咒罵一聲,提步追上車輦,攬上她的纖腰,欲帶她跳車。
“讓馬車停下來!”她這次到沒留意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只留意到,車內的人不可以出事!
“你!”
趙嘉情急,知她不會走,揚手砍在她的頸上,帶著昏厥的她翻身滾落下車。
馬兒的嘶鳴掩蓋了車內的呼救聲,他咬牙,馬車在高速的飛奔下,想要十步之遙的距離停下來,根本不可能!
眼見馬兒已越出懸崖邊,他抱著她撞到山壁上,被撞得頭暈眼花,似是聽到前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車輦已越出半截。
還來不及搖頭清醒,他下意識的手臂一振,白綾既出,方觸及到車轅,車輦就失了重心。
一襲玄衣,一襲華衣。一個剛毅冷峻,一個雍容華貴。
他們同時趕到,卻,晚了許分。
他們,權傾天下,可只能,親眼看著,畢生最愛之人,墜落懸崖!
白綾,頓時失了靈氣,在半空中,遙遙墜下。
雨,漸漸停了,嫣紅的血水,也早已滲到每一個角落。濃濃的腥味充斥著鼻腔,趙嘉扶著子墨站起來,等待著下一場激戰。
好久,四下無聲。
太子悍身後的兩個親信悄悄撤離,想回去帶侍衛到山下尋找雪鸞公主,可誰都知道,在如此高的懸崖上落下去,不可能有生還的機會。
一襲玄衣的嬴政怔怔的看著車輦墜落處,半響,他握緊佩劍,深邃的雙眸發出銳利的光,直刺離他不遠的楚太子悍。
他雙腳猛蹬馬鐙,提劍飛身刺向太子悍。
身後親信肅然拔劍,太子悍回首橫眉一掃,揮退親信,翻身下馬,定定迎接嬴政發怒的青銅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