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怎麼仰面,淚,還是不爭氣的自眼角滑落。呂不韋輸了,她自己,又何嘗贏了?他們,都輸了,再有心計,也都落得慘敗的下場。
雪鸞無言,這,是上一輩的故事,揪心,蕩氣迴腸。
母親,容宸先生,呂相國,無不帶著遺憾而終,眼前的妍箏,也會麼?
曾經的趙國大戶,趙家小姐妍箏,今日的秦王生母趙後,你,看他們遺憾而終,可有想過自己,也會如此?
“這麼說,你應該早就知道我是誰。”
“你母親做事謹慎,從來沒告訴過我她的身份。近年來,我獨自在甘泉宮,憑著手下的細作得來的密事,細細琢磨,那些往事,也便明瞭了。你想知道的,也都知道全了,你王兄趙嘉拜師於呂不韋,不爲奇。”她轉過身去,偷偷抹淚,“我要知道的事,你也該告訴我了。”
雪鸞起身,邊往外走,邊道:“呂不韋知道陛下派人賜了鴆酒,心中悲涼,在府中盛開的梅樹下飲鴆而終,臨終前,口中,一直喚著,‘箏兒’。”
終於,趙後眸中的蒼涼,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幸福。
他們,終是心計太深了……
曾經,她以爲自己與呂不韋的城府皆深,互鬥一輩子,會是一件趣事。可,自己還是改不了愛玩的性子,將自己與呂不韋一生的幸福,白白葬送了進去……
夜,已深,寂靜的甘泉宮,有著不尋常的聲響。
雪鸞,我臨終前,送你一份禮,殺了趙清芷,回到政兒身邊,陪著他,一統天下,莫要如馥玉姐姐一樣,誤了終身幸福……
趙後抱著那支木簪,躺了下去。
扶桑,母親來陪你了……
呂不韋,那個被我親手推向死亡的男人,那個與我愛恨糾葛了一輩子的人,箏兒,來陪你了……
雪鸞出殿,亮堂的燈火,刺了她的眼,擡手擋了擋,看清來人時,不覺好笑,對付一個病危的老人,用得著這麼興師動衆麼!一個宮婢,一碗藥,綽綽有餘。
趙清芷到底還是不瞭解趙後,她以爲趙後還有大批心腹在身邊,以爲趙後還不想死,所以帶了這麼些人。豈不知,趙後是多麼想早早薨逝,與呂不韋團聚去,拖到今日,無非是要趙清芷落得個殺頭的罪名,然後,爲雪鸞順利回宮鋪路。
可是趙後不知道,雪鸞還不能回秦!還沒有資格,沒有完成一位荼蘼谷谷主該完成的事!
趙清芷看清殿門前的人,恐慌不已。
“夫人怕什麼,雪鸞又不是死人,且被你的人包圍著,該怕的,應該是雪鸞啊!”她笑得風輕雲淡,剛剛的故事令她神傷,彼時還沒緩過來。
“雪鸞,就算你命大,今日,你可沒那麼好福氣了!”趙高反應過來,揮手讓人去拿下雪鸞。
雪鸞一笑,他們真拿自己當傻瓜麼?來一趟秦國,就沒任何準備?她擡手將手指靠近脣邊吹了個口哨,只聽四周“搜搜”響起衣裳與空氣摩擦的聲音。
趙高一干人慌張的一掃四周,赫然發現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雪鸞已叫來了救兵!
揮手,被口哨喚來的人衝上前與趙高的人搏鬥,而雪鸞,早在混亂之際躍身向屋宇掠去。
秦王政十九年,秦王自趙還,從太原,上郡歸,王母太后崩。
同年十一月,趙公子嘉率其宗族百人之代,自立爲代王,東與燕合兵,軍上谷。
雪,徹底停了下來。
雪鸞的思緒被走近的趙嘉拉了回來,他俯身敲她的腦袋:“丫頭,又在想些什麼呢!”
她摸摸腦袋,哼哼兩聲,不理他。
“想母親與容宸,還是想呂不韋與趙妍箏?”
“喂!他們好歹是長輩,你直呼其名,是不是太不尊敬他們了!”
他無謂的聳聳肩,自窗口跳進殿內,自顧自的拿了暖爐窩到軟榻上,睡去了。
她搖頭笑了笑,幫他掖好被子,又去看那一卷卷密報。
聽說趙國國破那日,有人潛進王陵,盜走了母親的遺骸。母親終於回到了容宸先生身邊,而趙後,也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無憾而終。
紅顏,可嘆可悲,終有自己的結局。而她自己,可嘆可悲,一直找不到結局……
秦王政二十年,燕太子恐秦兵至國,使荊軻刺秦王。
得到這個消息時,雪鸞與趙嘉正在研究著怎麼使燕國觸犯到秦國,然後怎麼保住太子丹。
看完密信,她氣憤得將竹簡狠狠的扔向一邊,罵了句:豎子!
趙嘉在一旁也直搖頭,很不贊同太子丹此次的做法。
“荊軻已經到達秦國了麼?”她滿臉怒氣的問傳信的細作。
那人有些害怕,低著頭,荼蘼谷之人這些年大多數都見過雪鸞,在他們眼中,她是爲永遠看不出喜怒的谷主,沒想到,太子丹之事,竟然讓好脾氣的谷主發怒了。
“荊軻昨日便到了秦國,三日後秦王便會召見。”
“君月呢?君月在哪裡?”她衝著趙嘉怒問道。
他知道她現在正在起頭上,也沒在嬉皮笑臉:“在燕國。”
“廢話!我當然知道她在燕國!”她氣急敗壞道,“我是在問,君月不是說會阻止太子丹麼?現在這種情況是怎麼回事!”
“君月不是荼蘼谷的人,我們不知道她做的是什麼打算。”他心平氣和的回答。
被他一提醒,她才明白過來,君月不是荼蘼谷的人啊!
去年在楚國,君月找她,說是太子丹近年很是關心天下事,怕是要參與朝政,對抗秦國。當時她就很奇怪,君月不是荼蘼谷之人,爲何會將此事告知她?她要回趙,要去秦國找趙後尋答案,也就沒有深究,現在被王兄一提,到讓她想起來了。
揮退一干人,趙嘉給她倒了杯涼茶消火:“火氣這麼大作甚,該發生的一定會發生,我們要做的是怎麼補救。你方纔問到君月,是怎麼一回事?”
“君月找過我,還說過太子丹的事,當時事情多,我沒怎麼在意,現在想起來,覺得蹊蹺。”她皺眉思索了一下,“當日在楚國項家,一位名喚‘清顏’的細作奉了僱主負芻的命令殺我,在此之前我看到清顏以木鳥傳信。你知道,木鳥是墨家的東西。”
他擺弄茶具的指頓了頓:“你是在懷疑子墨?”
“清顏潛伏在楚國,無非是想離間項家與楚王的關係。君月在燕國,也無非是想得到燕國的情況。雅溪樓你我都知道,藏著監視趙國的細作。各國也都有類似雅溪樓的地方,墨家安插細作在各國,是想幹什麼,難道還用明說麼?”
“但你也探到過,墨家與秦國沒有什麼交情的。”
“墨家不幫秦國,不代表就不幫別的國家。難道你覺得子墨是想讓墨家言論傳入各國?”她冷笑搖頭,“恐怕不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