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是以秦人的身份進宮的,再來身份本就被呂不韋懷疑過,要是被朝中大臣知曉了……”以前因身份之事與呂不韋糾纏,後宮佳麗三千,此次卻只是她跟著嬴政去見楚使,這不明擺著有問題麼?”況且我只是區區美人,要是跟你上了朝,這不正成了太后‘清君側’的對象了?”她極力不願去,背上“禍水”的罪名倒是其次,連累嬴政被罵可就不好了。
“無妨,你坐在後廳,待政事談完了,你再出來不就得了。”他依舊堅持,但這堅持,似乎堅持著另外一件事。
“那我可以下朝後再去啊!”
“那多麻煩,從這兒到議政廳還要些功夫呢!”
“我……”“好了好了,就這麼定了,明兒我來接你!”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她有答應跟他去上朝麼?
翌日清晨,天還不是很早,雪鸞便起來梳洗。
不施粉黛,如瀑青絲高高挽起,以美人等級的步搖固定,雪色宮裝加身衣袖寬大落地,盡顯貴族氣息。
這是雪鸞第一次穿美人宮裝,只因爲她以爲它是玄色。
自她生來的那一刻起,永遠是一襲雪衣,只是入宮爲婢迫不得已。
可後來被趙後收納,趙後特許她穿雪衣,爲嬴政之妾後,他亦特許她穿雪衣,但沒想到就連她的美人朝服,他都讓少府的人做成雪色。
可今天去的是議政廳,秦國崇尚墨色,白衣爲祭,大臣不會罵她麼?
議政廳。
各大臣已就坐,雪鸞被宦官帶到後廳坐著,廳外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原來上朝是這般無聊,禮節多,大臣們話也多,換做一般人早就睡著了。
不過對於她來說,得好好聽著,一字不漏。
大約一個時辰後,宦官唱諾宣楚國使臣晉見。
她愣了愣,欲上前偷看,但一擡眼臉,發現周圍站著的宮人總是時不時看她一眼。終於,她明白了……
約摸半盞茶的功夫,宦官進來讓她出去。
早朝並未散,頷首緩步至於殿內,雪鸞餘光看到大臣看著她議論紛紛,面色都很是難看。
雪鸞輕笑,從容淡定的步至殿中,既然嬴政要瘋,她就奉陪到底!
“妾身參見陛下。”她引身下拜,頭緊緊貼在手背。
“愛姬平身。”
“謝陛下。”
“聽聞雪美人所煮之茶秦國一絕,今楚國太子來訪,爲表敬意,特勞煩美人煮茶,美人不介意罷?”呂不韋皮笑肉不笑道。
她側身朝他微微福了福身,道:“呂大人的請求,雪鸞又怎敢不答應?”望向宮階之上的嬴政,她一陣心寒,嬴政,她可以理解呂不韋以及所有人探視她,但他,怎麼可以!他可以直接問她,他不必試探她!
左側所立之人是楚國太子,自她步入議政廳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便落在她的身上,但她並不正視他,只是在不經意間將他的容貌記在腦海中。
很久之前的記憶告訴她,這個人,很熟悉……
上林臣聚,珍味佳餚,姬舞紅袖,觥籌交錯。
什麼割讓土地,什麼煮茶待客,都是荒謬!楚國割讓土地哪兒會使雪鸞聽見,於情於理都不可能!除非這件事有呂不韋授權。嬴政,他們終究不能同心。
酒盡,雪鸞將煮好的香茗一一奉上,她知道那些人不會接她的茶,所以首先奉的,是呂不韋。
並不因爲他是文信侯,而是因爲只有他纔會接她的茶,他知道嬴政對她的感情,今日之事是他弄出來的,他多少會給嬴政面子而不讓她難堪。
見呂不韋很是自然的接過茶,其他大臣也不好拒絕,一一接過。
直至楚太子案前,雪鸞抑制住內心的恐慌將茶杯遞給他,他雙手舉起,衣袖終於滑落下來,再也無法遮擋他腕間的一顆硃砂。
隨著他一聲“謝雪美人”她不動聲色的轉身歸坐,師父說過,一個細作,要做到處事不驚!
如她所料,宴席畢,羣臣散。
呂不韋藉詞有要事相商,嬴政離開上林苑,留了他身邊的貼身宮婢於她,假意擔憂的讓她早些回傾乾殿。
雪鸞冷冷的目送一干人等離開,身旁的宮婢問道:“美人是要回傾乾殿麼?”
回去?雪鸞在心中冷哼,回去了呂不韋他們還看什麼戲?”天兒還早著,在上林苑轉轉罷!”好啊,他們不是想知道她真正的身份麼?那她就讓他們看個清楚!“你是麒麟殿的女官?”她問摻著她遊走在上林苑宮婢道。
“是。”
“你叫甚?”
“奴婢漣漪。”
“今年多少歲了?”
“奴婢剛過十八歲生辰。”
“呵,倒是挺年輕的。還有七年便出宮了是麼?”
“是。”
她點點頭,好一個秦王政,訓練出來的細作如此謹!
“大王最喜歡吃些甚?”
“回美人,大王最愛吃凝糕。”
“凝糕啊……”那不是趙後最拿手的點心麼?難道……
上林苑內泉水叮鈴,清澈的溪水順流而下,偶爾夾雜著粉嫩的花瓣。
漣漪摻著她坐到石凳上,目光眺望,終於來了!
不遠處楚太子被一羣宮人圍著遊玩上林苑,見了她,他忙上前拱手行禮:“微臣參見雪美人。”
“太子不必多禮。”她虛扶一把,“太子沒回住所?”
“微臣見上林苑景色優美,便請陛下批準微臣在上林苑轉轉再回。”
看來,他也在演戲呢!
人人都知上林苑乃後宮之地,嬴政再怎麼糊塗也不會只讓宮人們跟著楚太子!“美人剛剛煮的茶清香怡人,美人能教教微臣這茶是如何煮的麼?”
“太子也愛飲茶?”她佯作驚奇的問道。
他笑了笑,“不是,是微臣賤內,她愛飲茶,卻煮的不好。今日飲美人之茶覺得極好,便欲請教。”
賤內?真是好笑,她雖許久不待楚國,可上次回去卻也聽兄長們提及過,燕之相國欲與楚國交好,將其長女嫁與楚太子悍,但太子悍只將其女封爲夫人,並非正妻,而且,他好似本不大歡喜這位夫人。
如此,他還會爲他所謂的賤內向她討教如何煮茶麼?
“你們先下去,本宮單獨跟太子聊聊茶道。”她是嬴政的姬妾,理因不該見外臣的,如今要跟太子悍獨處,這更是不允許的,但這些宮人卻很識趣的退下。
她不禁搖頭,嬴政,他既說他了解她的作風,爲何還要看這齣戲?
待宮人退盡,她不緊不慢的問道:“太子真是要聽茶道?”
忽而他轉了臉色:“你是項瀠?”
“是。”她回答的乾脆。
“你是阿房?”他直身盯著她的眼睛。“既然太子已意將腕間那顆硃砂露出來,何須再問?”很好,他還沒忘記以前說過的話,可他,還是政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