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丫頭,看來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可惡。如她所說,能在如是亂世活得好好的,定是不簡單的。太子丹至今下落不明,也許,她真的有辦法找到太子丹。
“好,老夫姑且不殺你!”他扔了手中的劍,華眉一掃,令他們放開她,“但你不能見秦王,老夫給你三天時間,三日之後,老夫在此等你,若是三日之後你叫不出太子丹,那休怪老夫爲逼出太子丹而不擇手段!”言罷,他一聲令下,處理好城下的殘局,帶著一干人出城回了軍營。
雪鸞冷眼看他們有條不紊的拖走無人認領的屍體和那將領的屍體,揉了揉被抓紅的手腕,回到挽清與攏香那裡。
待秦軍出城後,挽清疑惑的問:“王老將軍說的‘不擇手段’,是什麼意思?”那人口碑不是很好麼?難道心腸也是歹毒的?
望著秦軍離去的陣勢,雪鸞回道:“能馳騁沙場這麼多年,必不是心懷柔腸之人。”想起方纔她去軍營透露消息時王翦寒如玄冰的眸子,心裡有些後怕,“我去找他,告訴他屬下所爲,他沒有我們料想中的憤怒,而是很不以爲然。”
“爲何?”攏香不解。
“因爲他說,太子丹心懷仁慈,屠殺婦孺若能逼他出來,不失爲一種好方法。”她斂去脣邊僅剩的一絲笑,“若不是我說可以找出太子丹,今日,他斷不會出現在這裡!”
“什麼?”挽清和攏香同時呼道,瞪大了眼睛看著她,挽清反應過來,疑惑的問道:“他就不怕天下人議論秦人麼?還有剛剛的賠罪?”
“賠罪……是裝的。”雪鸞淡淡答道。
攏香擰眉,整理了下思路,道:“也就是說,王翦不來,是在盤算著,等下屬殺人屠城逼出太子丹後,再出現演一出方纔的大義凌然,替秦人博回口碑?”
“對。”雪鸞點點頭,細眉好看的擰在一起,“王翦不殺太子丹不會罷休。”
“難道就爲了太子丹刺秦未果誤殺了他的外甥女?”挽清不解,“雖說王翦將軍狠辣,卻也不會因一己私慾,拿著秦國大業開玩笑啊!”
“誰說他是爲了一己私慾了?”雪鸞好笑的問,“王翦身爲秦國大將,馳騁沙場數十載,早已看慣生死。羽菲兒含恨而終他心中雖有不滿,但對於他來說,喪親之痛遠遠及不上秦國大業。他那麼迫切的想要除掉太子丹,是想爲秦王除去障礙。太子丹的才華與秦王不相伯仲,當年秦王政對太子丹回國百般阻攔,就是怕這一天到了。如果不是燕國不若秦國強大,太子丹與秦王政相鬥,輸的那人,未必會是前者。”
經雪鸞這麼一分析,她們倆恍然大悟,想了想,卻也不大對,於是挽清問道:“既然太子丹對秦王是不利的,門主爲何要救他?”
雪鸞看了一眼荒涼的城下,嘆了口氣:“我一直覺得太子丹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雖與他相處時日不多,但卻知道他的意願一直是****山水,不是爲天下運籌帷幄。”她來燕國很匆忙,太子丹離開燕國也很匆忙,所以至今她都不知道他爲何要派遣荊軻刺秦。
等這件事塵埃落定了,她會找時間問清楚,不過,潛意識裡,她還是不想去問,人吶,日子久了,就會變變的。
“那現在該怎麼辦?如若不交出太子丹,薊城的百姓豈不是有危險?”攏香憤憤道。
“墨家會將全城百姓秘密帶走。”雪鸞不慌不忙道,“墨家的人早在秘密遷徙薊城的百姓,我想,三日之內,薊城就會是一座空城。”墨家兼愛天下,雖說不能得到各國君王的賞識,但從未放棄過天下百姓。
秦國滅了這麼多國家,每次感到百姓會遭屠殺時,墨家人都會秘密將城中百姓遷走。等到秦軍屠城時,面對的都是一座空城。也許就是這個緣故,嬴政纔會懷疑子墨有心對付秦國。
“那我們是要離開了麼?”既然王翦找不到太子丹,這座城池也會成空,那她們就沒必要留在此處了罷?
雪鸞想了想,點了點頭:“都離開罷,燕王已經退到遼東郡,按照秦軍的計策,還不會乘勝追擊滅了燕國。”眸光有些懊悔,明明是可以滅了燕國的,卻因太子丹之故放棄到手的肥肉!罷了,能救太子丹一命,也算是還了當初他在水上就她一命的恩情。
“你們倆在去領新的任務前,先找到太子丹,告訴他,再也不要回到中原。”她從寬大的衣袖裡掏出一枚玉佩,雪色的玉,刻著一個小巧的“丹”字。
這是十二年前,她還是趙國公主時,他送給她的。此次來燕,本想還給他,可那時她忙於如何以代國的名義幫助燕王和他逃走,無暇見他,直至他走也沒機會還給他。後來無意間被君月看到這枚玉佩,她眼神一下子就暗了下來,細問之下,君月才說,這本該是太子正妻該擁有的東西,但他只與你緣分已盡,這東西,算是一個紀念。
很多年前,在前往趙國的船板上,她把這枚玉佩還給他,他眼中的遲疑,她一直不明白,直到今日,她才懂。
只是,懂了又如何了?徒添悲涼罷了。
她嘆了嘆氣,將玉佩交給挽清和攏香,讓她們把這個代還給太子丹。
轉身拂袖,她向可以出城的方向走去:“如果他不聽,就說……就說那日在邯鄲城的梅園,他許諾過我一件事,如今,該是兌現的時候了。”
挽清和攏香沒有跟上去,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一抹雪衣,如天山雪蓮般冷傲,遺世,獨立於人間……
出城後,雪鸞站在雜草叢生的荒郊裡,轉身看著眼前沒有生氣的城池,有一種感慨,一種悲怨。
感慨人世間的變化萬千,悲怨自己做不到兩全其美。
保住了太子丹,燕國卻退至遼東郡茍延殘喘。於秦國,終是沒有好處。
也許天下之事真不是一個細作就可改變的,她極力的去挽救,只會與自己的使命背道而馳,就如現在這般情景。
薊城,她攙和夠了,也該走了,剩下的事,就看嬴政的態度和王翦的應對了。
望一望昏暗的天,快下雨了罷!不知有沒有人爲嬴政和隨心添衣呢?
頷首,嘴角有淺淺的苦澀,她還真沒有一個爲人妻的模樣!
要回秦,有很多辦法,可她單挑了王翦這條路,明知道王翦不會答應,可爲何還是要去嘗試呢?
也許,是不願罷。
不喜歡後宮的爾虞我詐,不喜歡爲自己的要強尋一個葬身之處,所以,遲遲不願回去,回到他的身邊。
她與嬴政的人生,若是隻如初見時該多好,陌生的兩個人,坐在山間的小屋裡,就算是不說話,只要感到對方的氣息還在,就以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