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前有過猜測,崇明抗倭一事不一定有封賞,畢竟大明如今的官場風氣渾濁不堪,風氣不好自然做不到賞罰分明,秦堪對此早有心理準備。
只不過他卻沒料到竟然是東廠給這件事下了絆子。
“東廠閹貨?太監(jiān)?”
丁順點頭:“正是?!?
“木有小jījī那幫人?”
丁順一呆,急忙附和:“大人說得沒錯,正是那幫木有小jījī的閹貨?!?
“看書不投票的下場啊……”秦堪嘆息,似有所思。
丁順:“…………”
這話就真不知該怎麼附和了,丁總旗的文化知識水平有限,不懂看書不投票的含義,不過秦大人說得如此沉痛,肯定是一件很嚴重的惡報。
丁順奇怪的是,秦大人臉上竟無一絲憤怒的神色,彷彿早已料到似的。
丁順沒猜錯,秦堪確實沒有多少憤怒的情緒,廠衛(wèi)高層之間的矛盾不是他一個小小百戶有資格摻和的,爲了這事而憤怒,未免有點愚蠢可笑。
秦堪對東廠還是頗爲忌憚的。這種忌憚源於前世的記憶,前世的影視作品中,朝廷的什麼衙役,軍隊,錦衣衛(wèi),彷彿都只是一羣欺負良民,亂收保護費的街痞混混,可是從皇宮裡出來的太監(jiān)卻全是超級高手,無一例外。
前世的記憶對秦堪產(chǎn)生了一定的心理壓力,儘管這種壓力很可笑,但卻是真實存在的。
丁順的表現(xiàn)卻不那麼平和,他此刻顯得非常義憤填膺:“大人,這幫閹貨太不是東西了!這是赤果裸的冒功!紹興衛(wèi)接敵便潰逃了,憑什麼他們能受朝廷嘉勉,而咱們兄弟豁出命把倭寇殺了,朝廷卻一字不提?大人,這不公平!”
秦堪苦笑,這世道哪來的公平?“公平”二字永遠只掛在失敗者的嘴上,而勝利者,本就是製造一切不公平的源頭,他們永遠享受著不公平帶給他們的甜頭。
丁順有些激動了,向前踏上一步,目光灼灼地盯著秦堪,大有血濺五步之勢。
“大人,不能就這麼算了!”
秦堪板起臉:“對,不能就這麼算了!”
“我們要反抗!要公平!”
“對!功勞是我們的!”
丁順見秦堪同意他的態(tài)度,不由狂喜:“大人,咱們乾點什麼?您說,兄弟們照辦?!?
秦堪沉吟道:“我是這麼打算的,百戶所兄弟全部出動,急行軍進京師,找到東廠大堂,月黑風高之時放一把火,把東廠燒了,殺幾個狗番子,然後把那個不知姓什麼叫什麼的東廠督公抓住吊起來,點天燈……”
丁順張大了嘴:“…………”
秦堪目光灼熱地盯住他,充滿了希冀:“你覺得怎樣?點評一下我的計劃吧。”
丁順使勁甩甩頭,剛纔激動的模樣蕩然無存,訥訥道:“大人,百花樓這個月的平安銀子還沒交,屬下去催催,這幫殺才太不識趣了……”
秦堪欣慰點頭:“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哎?!?
丁順屁顛兒屁顛兒走了,彷彿剛纔什麼都沒發(fā)生過似的。
對秦堪和丁順這樣的小人物來說,有些事情嘴上罵幾句過過癮可以了,但別玩真的,小人物玩不起。
權(quán)力,權(quán)力啊……
秦堪坐在屋子裡,臉色漸漸陰沉下來,目光瞥向遙遠的北方,喃喃道:“歷史上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牟斌是個很沉穩(wěn)但也很硬氣的傢伙,史書風評尚佳,東廠如此欺人,他應該有所表示纔對,除非史書亂寫,這傢伙其實是個軟耷耷的膿包……”
秦堪沒有憤怒的另一個原因是,他相信錦衣衛(wèi)的老大不會這麼輕易揭過抗倭一事的,此事應該還有轉(zhuǎn)機。
嗯,讓子彈多飛一會兒……
錦衣衛(wèi)的老大果然沒讓秦堪失望。
朝廷封賞紹興衛(wèi)的邸報剛傳到南京沒兩天,百戶所裡兄弟正自忿忿不平之時,一騎快馬奔進了南京城,徑自去了雷洪的東城千戶所。
京師錦衣衛(wèi)指揮使牟斌親自下的調(diào)令,升南京東城百戶秦堪爲東城千戶所千戶,原千戶雷洪崇明抗倭一戰(zhàn)調(diào)度有功,遷南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千戶和鎮(zhèn)撫雖說都是五品武官,但衆(zhòng)所周知,南鎮(zhèn)撫司是專門督管錦衣衛(wèi)的,南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的權(quán)力卻比一個千戶大了不知多少倍。
驟聞升官,雷洪和秦堪同時一楞,接著雷洪大喜過望,竟出現(xiàn)了眼斜嘴歪抽風的癥狀,頗得范進中舉之神髓。
秦堪喜過之後,漸漸變得淡定,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牟斌的反應有點激烈,大概也被東廠氣壞了,用這種內(nèi)部升遷的方式,間接扇了東廠一耳光,很好,老大果然有老大的魄力,如果牟斌對這件事完全沉默,錦衣衛(wèi)不混也罷。
傳達調(diào)令的是老熟人,經(jīng)歷司的楊天壽,衆(zhòng)人爲雷洪歡慶之時,楊天壽把秦堪拉到一邊,悄悄轉(zhuǎn)達了指揮使大人的原話。
爭口氣,一定要爲指揮使,爲錦衣衛(wèi)爭口氣!
秦堪卻嘆了口氣,他究竟爲什麼被召進錦衣衛(wèi)的,到現(xiàn)在還一頭霧水呢,爭口氣?爲誰爭氣?
對九名百戶如潮般的奉承虛應一番,秦堪終於忍不住向楊天壽問出了久懸心底兩輩子的疑惑。
“東廠的武林高手是不是很多?”秦堪有點惴惴,他發(fā)覺自己好像無意中成爲了廠衛(wèi)之間爭鬥的棋子。
東廠啊,那些陰不陰,陽不陽的公公們啊……多麼恐怖的存在。
楊天壽楞了:“武林高手?沒聽說有什麼武林高手呀?!?
秦堪不滿意了:“怎麼會沒有呢?朝廷的大將軍都不中用的,公公纔是高手,你沒聽說過嗎?”
楊天壽快瘋了:“你聽誰說公公都是高手?那些閹貨連男人都不算,怎麼就成高手了?”
“正因如此,公公纔是高手呀……”秦堪很耐心的解釋:“你想想,大家都是同一起跑線,咱們趴在你婆娘身上啪啪啪的時候……不好意思,嘴快了,你趴在你婆娘身上啪啪啪的時候,公公們幹嘛?他們都在練功呀,你啪啪一次,公公們比你多練一天,日以繼夜,他們怎麼不是高手?”
楊天壽愕然張大了嘴:“…………”
秦堪對他那種看瘋子似的目光感到不太舒服,庸俗的凡人其實並不知道,瘋子和天才看起來差不多模樣的……
“有沒有這回事?”秦堪不得不仔細求證。
楊天壽飛快搖頭:“絕對沒有!”
秦堪放心了,笑瞇瞇的拍著他的肩,道:“楊兄回去轉(zhuǎn)告指揮使大人,屬下一定會盡全力爲他爭口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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