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輩兒的故事

不知過了多久，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是黑漆漆的一片，身下是冰冷的石板地面，還有水一直打在臉上，謝珀像個死人一般倒在我身側，一動不動，我強忍著脖子後的疼痛去探他的鼻息，萬幸，還活著。

我摸摸胸口的兩層玉樓，確定沒碎掉之後，打開手電觀察這個新的石室，才恍然大悟是什麼情況，剛剛的下來的洞口仍在滴水，但在下來過程中幾個緩衝點直接過掉了大部分的水，也就是說，有人直接在山體間鑿出了無數小池塘，最後的終點卻是這麼個地方。

別在褲間的呼叫器被磕掉了一個角，我取出來向通知許洋他們，卻發現信號爲零，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心道*不會這麼倒黴吧，那條繩子還掛在洞上，我拉了一下，卻發現很難借力上去，也就是說，如果許洋他們不找救兵，我和謝珀的命運就會是門口那哥們兒的。

正猶豫著怎麼辦，卻看見謝珀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來，還捂著後頸，罵罵咧咧地問這是個什麼鬼地方。

我走上前想安慰他兩句，卻看到他的屁股後面射出兩道金光，照亮了這個石室的一角，而那個角落，躺著幾件我們極爲熟悉的東西。

“屁股別動！”我衝他吼了一句。

謝珀僵在當場，似乎在消化我說的話。

我順著他屁股上手電筒的光像那兩樣東西走去，看直了眼，不是幾件文物，而是一對兒灼目的文物，那對兒十二尾金鳳冠和翠玉鐲靜靜的躺在一座石質祭臺上，而祭臺中央是一個凹陷的八角八卦陣。

眼冒金星，喉嚨發乾，那一刻，我幾乎忘了自己處在一個危險的境地，也忘了萬喬和不知道去哪兒的許洋和郎昭林，額上滲出了冷汗，霎時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地方劉侃曾經來過，甚至樑二郎也曾經來過，而那個八卦陣的形狀也十分像我懷裡躺的那塊燙手山芋。

“我能動一下麼？哥們兒？”身後的謝珀突然出聲，我才意識到剛剛不讓他轉身這件事，於是揮揮手示意他過來看。

謝珀舒了一口氣，疾步上前，看到那兩樣東西時面色凝重，低聲道，“劉侃來過，樑二郎居然也來過？”

我點點頭，觀察其中一件色澤略暗的金飾，鼻尖有熟悉的香味劃過，心中就有了七八分把握，我對他道，“這個就是我們從落霞琴裡撈出來那對兒，後來交給了樑二郎，隔壁那對兒估計就是劉侃從樓裡拿出來的?！?

“這件事還是和樑江爹蘇州那一帶扯上了關係?！敝x珀皺著眉道。

“是啊。”我看著那道八卦陣，心中說不上的滋味。

“那說明這個祭臺一定有什麼用！”他略帶興奮的看著這些東西，扭頭伸出手對我道，“快把那兩層拿出來，放進去看看?！?

我擰著眉，抓住胸口的手突然一鬆，從剛剛開始心中的疑問終於明瞭，看著“謝珀”冷笑道，“行了，別裝了，許大公子。”

氣氛凝固了三秒，那個“謝珀”先是一愣，伸過來拿玉闕的手僵在半空中，隨即，他“哈哈”地笑出聲，然後扯掉了臉上相似度極高的皮質面具丟到一邊，帶上他那副金框眼鏡兒在一邊的石頭上坐下，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哪裡有破綻？”

我也不客氣道，“很簡單，我和真正的謝珀說我把最後兩層玉闕送到了一個很隱蔽的地方，只有一直監視我的人才知道我有那樣東西。”

“繼續?！彼纳裆钩霈F了一絲嘲弄，“楚先生連朋友也騙?！?

“你難道不是？”我冷笑，“不對，不對，你把我們當過朋友嗎？”

他不再說話，只是繼續微笑，“我的確把你當朋友，所以做個交易怎麼樣?！?

我望著那張臉，第一次覺得那人文質彬彬的嘴臉讓人十分厭惡，但還是點點頭，“你說?！?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外加一會兒帶你逃出去，你一會兒把剩下的兩層樓給我就行?！彼ＵＱ?，竟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一包煙，點燃送到嘴邊，“你應該不虧?！?

“如果我出去就報警說你私藏文物呢？”

“那就看你聽完這個故事的態度了?！痹S洋撐著下巴，微弱的光線下，能看到他閃爍的眸子和紅色的菸頭。

我想了想，盤腿在他對面坐下，玉闕在我手中毫無作用，而我需要他帶我出去和揭開一些謎團，於是我冷聲道，“謝珀呢？”

“其他人都很安全，不傷無辜人是許家的道義?！彼従徫艘豢跓?，臉上是他從來沒有過的表情，於是在那個地下黑洞裡，夾著滴水聲，這個北京高官大少爺給我講了一段他所知道的故事。

84年，國家文物局發現了關於一座叫瓊山的地界，當時的樑莊王墓還並未被開發，也沒有人知道兩者之間有聯繫，只是單純的想對那座山實施一個考古計劃。

當年的北京，雖然已經文化大開放，但是瓊山只是一座小小的荒山，並未引起多大的重視，只指派了四個不太有能力的人前去，在其中就包括當年剛在文物局謀得職位的劉侃，劉侃擅長造貨，已經在在北京混出名堂的趙焱麟擅長鑑古，年紀雖大，脾氣上卻是個十足的流氓痞子，段沉是個書呆子，許博只是負責領個隊。

一切的變數，就發生在準備出發之前，橫插進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人，暫且用筆名稱呼他爲顧墨秋，這個人據說是蘇州的一個鑑寶大手，也在文物局任職，對瓊山十分感興趣，便主動請纓前往，他的加入，卻讓這個本來是一團死灰的考古隊重新燃起了火苗。

當年的劉侃跟在後面也只能憋著氣打打雜，看看門，趙焱麟雖是個流氓，卻被顧墨秋賞識，讓他跟在身後，於是真正進了瓊山的只有顧墨秋，趙焱麟，段沉和許博四人。

顧墨秋聰明一世，卻想不到身邊這個極有靈性的趙焱麟是個炸彈，他成名之前，曾經大發一筆橫財，向北京古玩市場注入了一筆鄭和下西洋時帶回來的無價文物，一下子擡高了自己的地位，不用多說，東西是從趙公祠裡取出，那塊手錶也有了解釋。

在進入瓊山之後，通過顧墨秋一些驚人的手段，毫無疑問，他們找到了魏霽月的屍體，拿到了楠木藏寶匣裡的鳳冠玉鐲，隨後又拿到了孫雪雋的玉闕。

趙焱麟眼光何等的毒辣，看了幾眼，便明白，那些東西的材質與他之前送上市場的是同一種東西，而他的財富來自這座趙家祖祠，而他在看到玉闕形狀及鳳冠玉鐲之後，更加確信兩者之間有某種關聯。

按照他當時一個市井流氓的心理，自然把這些東西認作是自家的，於是他找當時憋著一肚子氣的劉侃商量，說只要他幫自己造一座差不多的玉闕和鳳冠玉鐲上交國家，就給他一筆天文數字，劉侃當年剛談對象，正是要用錢的時候，想著瓊山也不是什麼大型考古計劃，便滿口答應下來。

一行人出了瓊山，應該是先在鎮上整頓一番，再回北京報告，而這段時間就是趙焱麟掉包的最佳時機。

卻在這個時候，五人之一唯一的姑娘段沉，發生了一些可怕的變化，她的身體開始急劇衰老，芳華正盛的年紀一夜之間竟成了一個老太婆的模樣。

趙焱麟也被這種變故嚇蒙了，一時間竟忘了和劉侃的計劃，卻在這時，顧墨秋和許博居然親自找到了他，將他的犯罪計劃一五一十的說出，卻並非是要將他移交公安，而是希望他把仿製品交上去。

趙焱麟自然嚇得不輕，只能戰戰兢兢的點頭答應，沒想到僅僅在第二天，顧墨秋和許博就帶著千辛萬苦挖出來的寶貝返回瓊山，趙焱麟和劉侃則在醫院籌備將段沉送回北京醫治，兩天之後，許博一個人從瓊山回來，顯得相當疲憊，第一件事卻是去看段沉，關於顧墨秋，他卻如同啞巴一般隻字不提，趙焱麟和劉侃自然也不敢多問。

回了北京之後，段沉的命確實救了回來，卻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說是輻射所致，進了北京安定，而許博，在自己的家裡上吊自殺，趙焱麟似乎想開了一些東西，只在琉璃廠潘家園打點自己的家業，不再涉足考古，每年清明去鳳凰墓園給許博上上香，去安定給段沉送送水果，拜拜自家的宗祠，和劉侃也只是偶爾聊聊，兩人心知肚明都揣著一件事兒，卻也不點明白。

那座假的玉闕被移交了博物館，展示了一段時間，劉侃便隨便找了個理由指出這是一件贗品，想讓這件事情永遠銷聲匿跡，確實也風平浪靜了不少年月。

直到01年，樑莊王墓被髮掘，墓中的魏王妃再次刺激了趙焱麟那根已經老去的神經，他突然想明白了爲什麼自家宗祠裡會有那樣一個祭臺，也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當年變賣出去的文物裡就有那對東西，於是他放出消息尋找另一對鳳冠玉鐲，並再次前往瓊山，希望找回當年顧墨秋帶走的真正寶藏。

接過結果是大失所望，當年發現石像的事還並未發生，五八村也還未成爲現在的模樣，他們仍舊是通過瀑布進入，沒有發現那個山洞，所以打死他們也不知道，其實玉闕剩下兩層被孫雪雋直接嵌在了入口的祭壇之中，而另一對鳳冠玉鐲竟然多年之後被走了****運的我們倆個發現。

那座十一層的玉闕明顯沒有辦法和趙公祠的祭壇對上，光有喜堂中魏霽月的鳳冠玉鐲毫無作用，趙焱麟回到北京，甚至託人打聽樑莊王夫婦的合葬墓中是否出土這樣的東西，結果也是零。

趙老爺子至此身心俱疲，孫雪雋並不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他只是一個藝術家，他卻靠著一點隨意的心態把一個幾百年後的老狐貍耍的團團轉。

然後就是現在，金碑事件之後，我與謝珀被老郭瓢子捲進了這樣一件長達三十年的恩怨之中，後來遇到劉侃，告訴了他我們進來的狀況，讓許洋猜到了剩下兩層的所在地，他趕到時，卻被人提前挖走，莫名其妙地送到我的手上，誤打誤撞，把自己置於這樣一個可笑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