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鯨墓號與各人的夢魘

「這座城市吞噬一切——無論是黃金、榮耀，還是回憶。」

「但有些東西，哪怕被時間掩埋，也不會被遺忘。」

獵潮巷始終是鯨墓號最爲(wèi)喧囂的地帶，這裡沒有靜謐，

只有海盜們的狂歡與交易聲交織成的嘈雜浪潮。

各種攤販密集地排列在港口的陰影之下，從舊帆布到戰(zhàn)損武器，

從深海打撈出的殘骸到各類古老的詭術(shù)卡牌，應(yīng)有盡有。

伊恩在這片混亂的市集中隨意地穿行，眼神漫無目的地掃過那些陳舊的物件。

對於一個已經(jīng)習(xí)慣了風(fēng)暴與戰(zhàn)鬥的人來說，這種市集不過是另一個混亂的戰(zhàn)場，

區(qū)別只是這裡用的是金幣和詭計，而不是刀劍和槍械。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一個不起眼的攤位上。

那是一隻舊皮袋，靜靜地躺在一堆破爛不堪的船員遺物之中，袋口微微敞開，露出幾顆骰子的邊緣。

骰面上的刻痕在微光下浮現(xiàn)出六種熟悉的海獸圖案，邊緣因歲月的摩挲顯得暗淡而溫潤。

夢魘骰。

他的指尖不自覺地觸碰到了那塊骰子，皮膚下傳來的質(zhì)感令他腦海深處的某些記憶被瞬間激活。

昏黃的船艙燈光下，風(fēng)語船隊的夥伴們圍坐在艙室裡，笑鬧聲與骰子的滾動聲交織，海上的長夜被賭局和酒精填滿。

那個夜晚，他的手掌下也是這樣一顆骰子，最終他贏走了整桌的賭注，卻也輸?shù)袅四撤N更加珍貴的東西。

一陣低沉的笑聲打破了他的思緒，攤主是個乾瘦的老頭，

臉上的皺紋深刻得像是被海風(fēng)雕刻出來的，他嘴角叼著一根焦黃的菸斗，目光半瞇著，透著一股狡黠。

“這東西，你有興趣？”老頭吐出一口煙霧，語氣悠閒，卻帶著一絲觀察的意味。

“你從哪弄來的？”伊恩表情不變，語氣隨意，然而指尖卻不由自主地收緊了幾分。

老頭聳了聳肩，露出一副見慣不怪的神情：“夢之海海底打撈上來的，很多都是沉船裡的舊貨……怎麼，認(rèn)得？”

伊恩的眼神閃了閃，沉默片刻後輕輕合上了骰袋，

指尖微微摩挲了一下袋口粗糙的布料，然後搖了搖頭：“……不，只是隨便看看。”

他付了錢，將骰袋收進(jìn)口袋，轉(zhuǎn)身離開，繼續(xù)往市場深處走去。

幽夢海底。他從未聽說過這個地方。

但這地方，讓他莫名地感到不安。

獵潮巷的另一側(cè)，一場射擊競賽正在如火如荼地進(jìn)行。

鯨墓號的海盜們熱衷於比拼槍法，而神槍手對決更是這裡最受歡迎的賭局之一。

無論是燧發(fā)槍、弩箭，甚至是投槍，在這裡都可以成爲(wèi)較量的方式，

勝者不僅能贏得豐厚的賭金，有時候還能拿走某些罕見的戰(zhàn)利品。

雷克斯原本只是隨意地站在外圍觀看，他並不急於出手。

直到他的目光掃過賭局中央的獎品時，他的神情驟然一凝。

那是一把海軍軍刀，刀柄上的銘刻因歲月的侵蝕而顯得模糊，但他仍然能辨認(rèn)出那枚熟悉的印記。

他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微微變了。

這把刀，他認(rèn)識。它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裡。

這不是普通的軍刀，而是曾屬於某個艦隊的指揮刀，只有艦隊中隊長以上的軍官纔有資格佩戴。

最讓他感到不安的是——它的主人，早在多年前的千魂之海便已戰(zhàn)死，而這把刀，理應(yīng)隨著那艘戰(zhàn)艦一同沉沒於深淵。

它爲(wèi)什麼會出現(xiàn)在鯨墓號？是誰帶來的？

雷克斯的目光微微瞇起，眼神變得冷峻。

他知道，自己必須拿回這把軍刀，而最直接的方法，便是贏下這場比賽。

他擡腳走向報名處，扯了扯手套，目光平靜而銳利地看向裁判。

“報名。”他的語氣平淡得彷彿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

裁判打量了他一眼，沒有多問，隨手丟給他一把燧發(fā)槍：“五發(fā)子彈，一次性命中三枚銅幣就算晉級。”

雷克斯接過槍，單手旋轉(zhuǎn)了一下槍身，指尖熟練地扣動槍栓，嘴角浮現(xiàn)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簡單。”他說。

裁判隨手拋出五枚銅幣，銅幣在空中旋轉(zhuǎn)著升騰，映照著火光的微光，像是夜空中躍動的碎星。

砰—— 第一聲槍響，第一枚銅幣被精準(zhǔn)貫穿，在空中微微一滯，隨即崩裂成兩半，落在地面。

第二聲槍響，第二枚銅幣同樣被射中，碎片濺落，砸在賭徒們的靴子上。

第三聲、第四聲、第五聲——幾乎是瞬間，五發(fā)子彈悉數(shù)射出，

五枚銅幣在空中連成一條殘影，最終無一例外地被射穿，破碎的金屬片在地面上散落成一個微光閃爍的圓圈。

周圍響起了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圍觀的賭徒們震驚地望著雷克斯，

他們原以爲(wèi)這只是個普通的挑戰(zhàn)者，沒想到他的槍法如此凌厲而精準(zhǔn)，甚至連裁判的臉色都微微一變。

“……該死的。”裁判低聲咒罵了一句，隨後不情願地?fù)]手示意他晉級。

雷克斯聳了聳肩，把槍插回槍套，目光掃過裁判身後的獎品。

“那麼，下一個挑戰(zhàn)呢？”他的聲音低沉，透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冷意。

無論如何，他都要拿回那把軍刀。

鯨墓號的地下拳鬥場，是整座城市最血腥、最狂熱的地方之一。這裡沒有規(guī)則，沒有憐憫，只有赤裸裸的暴力與賭徒的狂歡。

拳臺中央，被血液浸溼的地板反射著幽藍(lán)色的光，空氣中瀰漫著汗水與酒精交織的氣息，

每一個角落都回蕩著海盜們野蠻的咆哮與嘶吼。

巴洛克站在擂臺中央，粗重的喘息聲混雜在周圍震耳欲聾的歡呼裡，

他擡手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跡，舌尖舔了舔脣角，嚐到了鐵鏽般的腥甜。

他的對手已經(jīng)倒在地上，胸膛劇烈起伏，嘴裡發(fā)出含糊的呻吟，手臂微微抽搐著，顯然已經(jīng)沒有再站起來的可能。

圍觀的海盜們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賭徒們高舉著手中的金幣，瘋狂地叫囂著：“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人羣被猛地推開，一個魁梧的身影穿過海盜們的圍觀圈，緩緩踏上擂臺。

他赤裸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下肌肉宛如鋼鐵，

滿身都是被刀劍與拳頭留下的猙獰傷疤，每一道都像是一場血腥戰(zhàn)鬥的印記。

他的腦袋光亮如鏡，雙臂交叉，打量著巴洛克，眼中帶著嗜血的戰(zhàn)意。

“你很能打啊。”光頭大漢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殘缺的黃牙，聲音低沉而沙啞。

巴洛克甩了甩肩膀，脖頸微微傾斜，發(fā)出一連串清脆的骨骼摩擦聲，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容。

“還行吧。”他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眼神卻已經(jīng)緊緊鎖定對方的肌肉運作與動作軌跡。

光頭大漢的笑容緩緩收斂，深吸一口氣，腳下發(fā)力，擺開架勢。

“希望你還能站穩(wěn)。”話音未落，他的拳頭猛然轟出，如同一記炮彈砸向巴洛克的面門！

巴洛克沒有絲毫閃躲，他的腳步?jīng)]有移動分毫，反而迎著拳頭直接撞了過去——

拳頭與額頭的撞擊聲在拳臺上炸裂，像是一塊沉重的鐵錘砸在巖石上，震得空氣都彷彿顫抖了一下。

光頭大漢踉蹌後退，臉上露出短暫的錯愕。

巴洛克緩緩擡起頭，額角的皮膚已經(jīng)裂開，鮮血順著臉頰緩緩滑落，但他的眼神卻依舊如同一頭嗜血的野獸，充滿狂熱與興奮。

“……你是瘋子？”光頭大漢低吼，眼神中透出一絲不安。

巴洛克輕笑了一聲，露出滿口白牙，他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戰(zhàn)意，像是海浪翻涌前的低鳴。

“我是瘋子？那你可真是太小看我了。”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猛然前衝，拳頭宛如雷霆般轟出——

這一拳毫無花哨，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只是單純的、暴力的、直接的毀滅性力量。

拳風(fēng)呼嘯而過，光頭大漢的瞳孔微縮，身體本能地想要閃躲，可是已經(jīng)太遲了——

巴洛克的拳頭砸在他的胸膛上，彷彿一座山峰迎面撞來！

沉悶的轟鳴聲在拳臺上炸裂，光頭大漢的胸口塌陷，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一般倒飛出去，

狠狠地撞在擂臺護(hù)欄上，鋼鐵護(hù)欄劇烈震顫，他的身體滑落在地，口中噴出一大口血沫，眼神渙散，徹底失去了意識。

現(xiàn)場一片死寂。

隨後，整個拳場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嘶吼和歡呼，賭徒們的狂熱幾乎要掀翻拳臺，

金幣在空中拋灑，酒液被大把傾倒，空氣中瀰漫著原始的暴力與勝利的狂喜。

巴洛克甩了甩手，嘴裡吐出一口血沫，目光掃過滿地的賭注，最終伸手撿起一塊深藍(lán)色的紋章布。

紋章布的材質(zhì)柔軟卻堅韌，上面刻著一個古老的印記，

符文的邊緣微微閃爍著幽藍(lán)色的光芒，像是藏著某種被遺忘的詛咒，又或是某個被海洋掩埋的秘密。

巴洛克皺了皺眉，他雖然不認(rèn)識這個符號，但本能告訴他——這東西不尋常。

鯨墓號的秘密，纔剛剛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