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渾身是血的秋淵被送進墨傢俬人醫院的時候，全醫院上下都慌神了。
杜白本來剛做完一場大手術，正在自己辦公室的小房間休息，得了通知急急忙忙就趕出來，連鼻樑上的金絲邊眼鏡都跑歪了。
“杜教授！”趙丹青一看到他過來，急忙迎上前去。
“交給我吧。”杜白朝著趙丹青一點頭，簡單一個動作，卻奇異的讓人感到心安。
他穿上護士遞過來的白大褂，對護士問道：“檢查做完了沒，結果是什麼？”
“輕微腦震盪，頭部傷口需要馬上縫合，左側肩胛骨以及左胸肋骨均有不同程度斷裂。”回答他的是名年輕醫生，看樣子更像個學生。
杜白看了那醫生一眼道：“安排手術了嗎？”
那年輕醫生點點頭，又道：“安排在第二手術室，院長希望由老師主刀。”
“知道了。”杜白對此並無異議，秋淵這孩子對他來說就像是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在這種時候，他也不可能把主刀資格讓給別人，那簡直是在拿秋淵的性命開玩笑。
趙丹青走到杜白跟前，鄭重道：“杜教授，小少爺就交給你了。”
杜白接了學生拿來的手術責任書籤了字，微笑著對趙丹青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通知墨子寒他們了嗎？”
“已經通知了，總裁他們很快就會過來。”看著杜白還笑得出來，趙丹青便知道小少爺的傷可能有些重，但絕不是瀕危狀態。
杜教授是不會在墨家人瀕危的時候，還能笑得出來的人。
第二手術室門口，杜白看著躺在移動病牀上的秋淵被推過來，絕佳的視力讓他老遠就發現，醫護人員裡有個外人。
“那是誰？”杜白指了指那個緊跟病牀，一直握著秋淵一隻手的女孩子。
趙丹青附身在杜白耳邊道：“小少爺喜歡的人。”
轉眼間移動病牀已經近在眼前，看著一身血跡狼狽不堪的秋淵，杜白擰眉抱怨了一句“這一家子怎麼都是不能安安靜靜談戀愛的人呢？”
當年墨子寒談個戀愛，他跟著做了多少場手術？
現在秋淵這還沒公佈戀情呢，居然又進了他的手術室，真是讓人操心！
見方文悅跟著醫護人員悶頭就往手術室裡衝，杜白伸手攔下她。
“這位小姐，我們要進手術室了，你不能進去。”
方文悅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到了哪裡，在杜白的阻攔下，握著秋淵的手放開，滿目擔憂的看著秋淵被推進了手術室。
趙丹青看著方文悅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下不落忍，對她勸道：“方小姐，坐在這邊等吧，手術可能會久一點。”
“手術會很久嗎？”方文悅頓時一個激靈，對趙丹青追問道：“是不是秋淵傷的很嚴重？手術會不會很危險？”
說著說著，方文悅的臉色都漸漸轉白起來。
“小少爺的傷……”趙丹青本想說秋淵的傷其實不是很嚴重，但這句話纔到舌尖，就被他嚥了回去，轉而對方文悅道：“小少爺的傷真的很嚴
重，甚至會落下殘疾的話，方小姐會怎麼辦？”
“會殘疾？”方文悅只覺得心口有誰塞了一團砂紙進去，磨磨刺刺的疼，所有的話都梗在喉嚨裡，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就爲了救她，秋淵以後就要變成殘疾了？
骨子裡那麼高傲的人，怎麼可能忍受的了這種結果？
趙丹青見真把方文悅嚇著了，趕緊補救道：“方小姐別害怕，我只是問問。”
可是，他越這麼說，方文悅反而越覺得這件事是真的，籃球架倒塌的聲音，秋淵喊著她名字的聲音，救護車如嗚咽般的鳴笛，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腦子裡亂成一團。
最後化作秋淵先前說過的那句話：靠我自己是不太可能了，以後就拜託你了。
方文悅深吸一口氣，堅定的道：“以後我會照顧他的。”
要是秋淵斷了腿，她就給他當腿，要是秋淵端了手，她就給他當手。
總之，她絕對不會拋下秋淵不管。
聽出方文悅話音裡的堅決，趙丹青會心一笑，想要和她解釋清楚秋淵現在的狀況，讓她不必那麼擔心。
“方小姐，其實……”
他剛起了個話頭，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便從走廊那頭響起，緊接著就是墨子寒的聲音傳來。
“丹青，秋淵的狀況怎麼樣了？”
趙丹青只得拍拍方文悅的肩膀讓她安心，而後對墨子寒彙報道：“杜教授正在爲小少爺做手術，他說情況不算嚴重。”
“那就好。”知道杜白這麼說，跟在墨子寒身後的秋惜顏安下心來，老師對於患者病情從不會隱瞞，更不會胡亂打包票，他都說沒事，那秋淵那個臭小子就真的是沒事了。
不再那麼擔心手術室裡的兒子，秋惜顏注意到站在趙丹青身後不遠處的女孩子，表情一時間有些微妙地問道：“這位小姐是？”
“夫人，我是秋淵的助理。”
方文悅的仍是滿臉擔憂之色，她對杜白和墨家的深厚交情並不清楚，是以心裡還有幾分擔心，萬一是醫生知道秋淵的身份不好惹，所以才提前說了漂亮話安慰人怎麼辦？
“哦，助理啊。”秋惜顏仔細打量著這女孩子的表情，怎麼看都不覺得是助理該有的。
相對於秋惜顏把注意力放在方文悅身上，墨子寒則是冷著臉對趙丹青問道：“丹青，秋淵爲什麼會受傷，電視臺的人怎麼說？”
“電視臺的人說是因爲道具老化發生的意外事故。”這個問題趙丹青早就對電視臺的人問過，他們給的就是這麼個答覆。
“事故？”墨子寒黑眸微瞇，脣畔的冷笑裡摻雜幾分嘲諷意味，“去把攝影棚所有的人都查問清楚，還有，查查道具之前有誰用過或者碰過。”
如果放在別人身上，墨子寒的確可能相信這只是個事故。但是秋淵向來謹慎小心，趙丹青也對秋淵的安全十分上心，怎麼可能放任這種危險的道具傷害到秋淵的安全？
這種答覆，就算是說上一百遍，墨子寒也不會相信。
“是，我馬上去。”趙丹青的想法
其實是和墨子寒一樣的，那些道具在送上舞臺之前他帶著的人都曾檢查過，要是有嚴重老化，他們怎麼會不知道？
聽著墨子寒和趙丹青的對話，方文悅心中有道亮光一閃而過，快的險些讓她抓不住。
她垂眸深思，想起了在錄影棚裡的時候，某個人的奇怪舉動。
“趙叔叔。”方文悅突然開口喊住要離開的趙丹青，眼神有些森然地道：“去查查林玉茹，看看她是不是接觸過籃球架。”
趙丹青也想起了林玉茹那些異常舉動，點頭道：“好！”
急著查明真相的趙丹青匆匆離去，手術室外只剩下方文悅和墨子寒他們夫妻倆，氣氛變得有點古怪起來。
秋惜顏和墨子寒坐在方文悅對面的排椅上，她貼在墨子寒耳邊問道：“你說，秋淵和那個孩子到底是什麼關係？”
“反正不會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墨子寒掃了方文悅兩眼，篤定的道。
他可沒見過哪個下屬會在上司做手術的時候，露出這種彷彿新婚之夜就死了丈夫的表情。
“總裁，夫人。”
就在那對夫妻倆還在說悄悄話的時候，方文悅突然開了口。
“什麼事？”秋惜顏還以爲是自己的話被聽著了，有點心虛地往墨子寒身上靠了靠。
“秋淵是因爲我才受傷的。”方文悅低著頭，坦白道：“當時他不救我的話，被籃球架砸到的人就只會是我而已。”
那個時候秋淵根本不再籃球架倒塌的範圍之內，反倒是她自己，正面對著籃球架，要是被砸了，不死也殘廢了。
但是秋淵衝過來了，把她護在懷裡，讓她毫髮無傷。
方文悅擡起頭，鄭重其事的承諾道：“如果秋淵這一次，這一次真的會有什麼後遺癥留下的話，我會一直照顧他的。”
她把話說得這樣鄭重，卻不知道對面的夫妻倆都在心中做恍然大悟狀。
秋惜顏心中道，難怪秋淵會捨己救人，原來是在救媳婦。
“方小姐不必擔心，秋淵救你是他自願的，我們不會以此來強求你做什麼。”墨子寒表情始終淡淡的，他自己的兒子他自己清楚，不管今天秋淵傷是重還是輕，他都不會希望，他喜歡的人是因爲他的救命之恩留下。
這樣的感情太廉價，墨家的人不屑要。
“不是強求！”方文悅急急反駁回去，卻又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秋惜顏瞪了墨子寒一眼，警告他不要把兒媳婦嚇跑。
她溫柔地對未來兒媳婦道：“方小姐，這件事還是交給秋淵自己決定吧。等他手術醒來以後，你自己和他說，好嗎？”
方文悅也明白，真正的關鍵在於秋淵，便點頭道：“好。”
兩邊經過這段談話，便都不再說話。
除了方文悅之外，儘管墨子寒和秋惜顏嘴上說不擔心了，可躺在手術室裡的畢竟是他們的兒子，血肉至親，哪可能真的就不擔心呢？
手術室的紅燈在三個人的注視下亮了很久，終於在日薄西山的時候緩緩熄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