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下午的時間過得很快，風若凌睡了個午覺，再練了會兒琵琶，覺得有些順手了，擡眼看了一下門外的光景，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而周圍的動靜也開始便得大了一些，絲竹管絃之樂不絕於耳，不時還能聽到男女之間的調笑聲。

風若凌將手中的琵琶放下了，走到門邊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那一邊已經是張燈結綵，整座樓都是燈火通明。這個時候，正是煙花柳巷熱鬧的時候。

“怎麼，現在開始覺得緊張了麼？”突然，一個聲音傳到了她的耳中，話語中滿是譏誚。風若凌聞聲轉過頭去，就見到玉公子站在離大門不遠處的走廊上的廊柱旁，背非常隨意地往後傾倒倚靠在那廊柱上，斜睨著她，臉上帶著笑。

風若凌不知道是哪股風把他吹來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得罪他了，讓他這麼跑過來“關心”她，只是他這麼問了，她也便回一句好了：“緊張倒不至於，只是畢竟是第一回出場在人前獻藝，總覺得這種場合自己會有點怪異。”

玉公子聽了她的回答，偏過頭來拿正眼看她，臉上的笑也是妖冶的，說出來的話語依然帶著譏諷的意味：“怪異？一回生兩回熟，多上幾回場，多出幾次臺，你便不會再覺得怪異了。”

煙柳之地的人，哪一個不是如此？即使看她現在嫺靜如斯，到時候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想到這裡，他的雙目瞇了起來，眉頭緊鎖，神情看上去很是冷峻。

知道他在諷刺她，風若凌卻也不甚在意，只是順著他的話回道：“多謝玉公子傳授經驗，我記下了。”低眉順目，做出虛心聽教的模樣。即便是不在意，可是同越清歌那廝嘴上鬥得久了，有些事情會形成習慣，回的話中不由地也點到了對方的痛處，風若凌說出口後才自知失言，擡起眼來向他看去時，果然看到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都不一樣了，臉處在晦暗處，顯得陰晴不定。

風若凌暗暗地咬了一下舌

頭，心中想到：壞了，這會兒怕是是真的惹到他了。以前自己從來都沒有當面得罪過人，所以現下里也不知道該如何補救。“我的意思是……”風若凌剛想解釋一聲，話語便被玉公子打斷了。

“你果然很有趣。”他口中說著，後背離開廊柱，往風若凌這邊走了幾步，將臉湊到她臉前，臉上的譏誚退去，換上饒有興味的笑容，眼中閃著欣賞的光芒，道：“我果然沒有看錯。”

風若凌看著的眼前這張放大了的邪魅妖冶的俊容，眼睛一眨也不眨，聞道：“什麼？”

他這突如其來的表情變化和話語，讓風若凌摸不著頭腦。玉公子卻是對她現在的反應很是滿意，他笑著將湊上去的腦袋撤回來一些，轉過身去走了幾步，道：“先預祝你今天晚上那一曲琵琶能夠彈得順利，討得客人的歡心，凌波姑娘。”說罷，便繼續往前走。

風若凌看著他的背影，在他即將轉過走廊盡頭的拐角時，她開口回了一句：“謝謝，也祝你今天晚上能夠接到出手大方的貴客。”說完這句話後，遠遠地，她明顯看到他的身體踉蹌了一下，在他轉過頭來之前，回身走回了房間。

在那房中桌旁再度坐下來之後，她一邊撫著那琵琶的弦，一邊想著：那玉公子是要跟她槓上了麼？

這一回，她是真真正正地得罪了這據說愛使性子的頭牌了吧……

玉公子走了之後，風若凌在房中坐了小半日，那元寶又過來了，這一回他是奉筠媽的命，帶她去“菀翠閣”的主樓那。

風若凌站起了身，從桌上取過琵琶，抱在懷中，昂首挺胸地隨著元寶往那邊走去。

到了那邊的大堂，風若凌看到樓下大堂的結構跟雲雅軒是差不多的，南側是大門，大門往裡一點擺了一排屏風，將內部的風景與門外的景象隔開。與大門相對的北側靠牆位置設置了一個高出地面約四尺的高臺，高臺的前邊擺滿了時令的鮮花，在那些鮮花的擁簇之下，

高臺上舞蹈的那些舞妓扭動著纖細的腰肢，水袖輕擺，裙角飛揚，面上畫著精緻的妝容，含羞帶怯，回眸一笑百媚生，有如花中靈動飛舞的仙子。

高臺兩側是爲這舞伴奏的樂妓，她們有的彈著琵琶，有的彈奏古箏，有的吹著笛子，有的鼓瑟吹笙，演奏出來的樂曲跟那曼妙的舞姿結合在了一起，愉人耳目。

大堂之中則是擺了很多的桌椅，很多年齡不一穿戴上看起來身份也多樣的男子坐在桌旁，一邊賞著歌舞，一邊摟著身邊的美人，享受著她們送到嘴邊的食物與美酒。嬉笑之聲也不時地傳出來，幾乎要蓋過舞臺上的樂妓們所彈奏出來的樂聲。

這樣的靡靡之景，風若凌也不是頭一回看到，雖然覺得心中有點不舒服，但還是能保持著面上的淡然。

唯一的不同，便是，樓上的很多間廂房，那邊纔是來這裡的男子最主要的溫柔之鄉。

她看到筠媽站在那臺後，便走款款走了過去。

筠媽也早就看到她的身影，待到她走到眼前了的時候，審視了她一番，道：“忘了給你弄一下頭髮，畫一下妝了……不過也沒關係，你就算是素顏也是很美，那些男人也見多了塗脂抹粉的美人，這回見到不施粉黛的絕色佳人，必然覺得新鮮。”

風若凌微微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這時候，樂聲停止，舞臺上的舞妓們旋轉著的身體也停了下來，擺了一個終了的優美姿勢，隨後在噼裡啪啦略顯稀拉的掌聲中下了臺。

來這裡的男子，大多數的注意力還是在身邊的美人身上，上邊的歌舞之類的只是聊以助興的工具罷了。待到她們下臺之後，他們的注意力就全部放在身邊的軟玉溫香上了。

筠媽走上了臺，站在高臺的最前端，一甩手中的帕子，臉上滿是笑容地喊道：“各位老爺——”

聽到筠媽的聲音，不只是那些客人，就連那些陪客人的妓子，也將目光轉到她身上。

（本章完）